趙曙蹲在花圃前，眾人站在他身后。

“看出什么道道了？”幽憐兒問道。

“沒有。”趙曙說道，“我對花藝不熟，只對美人有興趣。”

幽憐兒和姬月微一臉無語。

“小妖才是賞花高手，她可是花癡的弟子，等她回來吧。”趙曙折下一株花，“路過這里的時候，她說這花不對勁。不過目前我看不出有什么問題。”

“是不是這種花能讓人失去意識？就像王老賴講的那樣？”寒止說道。

“王老賴？是誰？”趙曙問道。

“不重要，我曾聽過什么西域的折陰草，有外邦曾進貢過，不過后來被宮里的太醫說是有問題，會讓人失去意識，就把這些花扔了。”寒止道。

“不是這樣的，我見過的折陰草是白色的，沒有這種五顏六色。不過外形確是有幾分相似。”姬月微道。

“你說這個就沒意思，花變個顏色很不常見么？”

“我沒心思理你這個混混，外邦進貢，就算有歹心，有這么好看的也不會單拿著白花來騙圣上，你當都像你這么蠢？”姬月微瞥了他一眼。

“就算是這樣，那……”

“別吵了！”幽憐兒打斷了他們的話，“曙哥哥在思考。”

二人看去，趙曙果然在嘀咕什么。

“想到了什么？”葉三姑從庭外走進，問道。

“想不通。”

“哪里不對？”

“葉溫柔沒跟我們說實話，他們下山做什么，假設花是讓他們失去了意識，花怎么制毒？這花據說養到這十年，為何只有那晚出事？四長老面目全非是為什么？毀尸滅跡，還是……”

“你懷疑四長老？”葉三姑道，“我剛剛查了一下這個人，華山志上說他父母被歹人所害，踉踉蹌蹌走到了華山，被純音子收為弟子，沒什么問題，唯一的巧合就是，他上山與我二哥上山是同一年。”

“這并不算什么巧合啊。”趙曙揉了揉眼睛，“究竟是什么事，能讓他們這么多人下山留下空擋？”

趙曙努力回想了一下。

“追影！”趙曙幡然醒悟，“追影！是了！華山劍宗世代奉追影為傳宗之寶！三十年前追影被盜！純音子急火攻心氣絕身亡，葉二叔才坐上掌門！那人前幾日一定在山下，才引得這么多人下山！”

眾人看向他。

“如果是陰謀的話，那人一定是串通好的，不對！他一定不知情，要不然不可能還在淮南道地段殺人，他應該是個游俠殺手，被人買來在這里殺人，追影的氣息讓華山眾人下山追尋，彼時山上一定有臥底，毒害眾人，不對，毒從何來？這花？會查不出毒性？”趙曙再次陷入困境。

寒止和姬月微聽的目瞪口呆。

幽憐兒一臉自豪，拿出手帕幫趙曙擦了擦汗，“先別想了，要不先去找葉溫柔問一下？”

趙曙笑著點點頭，抽開折扇，緩步走了出去，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寒止和姬月微還在目瞪口呆。

“這……是正常人么？他是怎么想到這么多的？”

“剛才那個……是他么？為什么表情變化這么快？”

“這就是神相的弟子啊。”葉三姑對著二人笑道，“喜怒不形于色，學思猶過于人。”

寒止搖搖頭，唯有苦笑。姬月微理了理發簪。三人跟著趙曙幽憐兒，走向了大堂。

“你們來的正好，你要找的，到了。”葉溫柔迎面走來，說道。

趙曙喚來小妖。附耳說了幾句，小妖便離開了。

“所有人都到了？”

“都到了。”

“先打一頓吧。”趙曙笑道。

“好，啊？”葉溫柔道，“莫要壞了我華山名聲。”

“算了，逼供總動吧，先輪流嚇唬一個時辰，吩咐下去吧。”趙曙道，“過后我讓六扇門給他們點銀兩。”

葉溫柔猶豫了半晌，吩咐了下去。

“好了，雜事處理完了，我想問一個問題。”趙曙盯著她道。

“什么問題，你問吧。”葉溫柔被這眼神看的不舒服，輕蹙黛眉。

“你們什么時候發現的追影？”趙曙一字一頓的說道。

“什么追影？”葉溫柔呼吸有些急促，“你在說什么？”

“好了，就不要裝了，你們查了半個月，都沒有想到找這些人，恐怕你們也沒什么進展，一直在料理后事，恐怕也是無暇顧及。”趙曙緩緩說道，“你們那晚下山，是發現了追影吧。”

葉溫柔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半個月前，我華山弟子在山下碰見了一場打斗，我華山弟子出手制止，那人跑了，據描述，確實是追影無疑。”

“然后你們派弟子下山找尋，又發現了那人在殺人，你們就全下山了？這么多人沒有捉住他？”

“被人救走了，等我們回來，就發現了……”

“這么大的事，為什么遲遲不說？”寒止不解。

“你不懂追影對華山的意義。”葉溫柔搖搖頭，“追影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

“哪怕讓這么多人蒙冤而死？”寒止斥問。

葉溫柔不說話，“還有別的問題么？”

趙曙搖搖頭。

“移步吧，先用膳，回來再審這些人。”葉溫柔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查到了什么，不過若是你能查出兇手，華山必以趙公子馬首是瞻。”

“葉姑娘，先想好之后的華山掌門一事吧。”趙曙搖扇笑道。

葉溫柔轉頭看向在棺槨前打坐的二長老三長老，和他們身后各自的隊伍。復雜難平……

趙曙環視了一圈，確實都是一些普通人，形色各異，職業有別，臉上卻是相同的恐懼和迷茫。

“想必大家看到我身上的衣服就明白我是什么身份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趙曙笑道，“我只是有一個小問題，半月前有一個特殊的晚上，誰在華山山上。”

“官爺，我們……晚上是不能上山的啊。”

“哦～不能是么？”趙曙笑了笑，“我已經派人去搜你們家了，不過我的手下可能沒什么素質，砸了什么，碰了什么，打了什么，我可不好說。”

眾人面色慌亂了起來，“官爺，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

“實話實說，我們在一個人的家里搜到了他不該有的東西。”趙曙把手搭在紅泥的劍上，笑道，“我這個人呢，有一個習慣，對做錯的人呢，我喜歡讓他主動站出來，這樣就能放過……”

“噗通！”

只見人群中一位老漢忽然跪了下來，帶著哭腔不斷磕頭不斷說道，“官爺，官爺，求求你放了我的妻女，是我，是我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啊！”

“那……是什么東西？”趙曙抽出了紅泥的劍，用幽憐兒的手帕擦了擦，劍光印在老漢的身上讓人心涼。

“是半塊玉……”

趙曙驅散了其他人。

“那日，我照例向山上送菜，只是晚了些時辰，天色晚了，下山危險，一位弟子就把我留下，住到了柴房，到了子時，我就被人吵醒，忍不住好奇就出去看了看，華山弟子，全都下山了，我心中好奇，就出去看了看，沒過多久，我就看到，所有人，是所有人！跟著了魔一樣，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殿外，沒過多久，就閃出十幾個黑衣人把他們……全殺了……不過數十息而已！他們殺完人，就走了，我等他們走了，就連忙出去看了看，我真是覺得他死都死了！我才拿的那塊玉，心里害怕，一使力，就把玉拽斷了，下山之后也問過了，那玉……”

“好了。”趙曙打斷了他，“你看到那華山弟子中，有沒有人在殺人？”

老漢思索了一會，“有！而且他衣服跟別人的不一樣！顏色更深！那群黑衣人中有一個人從頭到尾背著一個人！”

“四長老果然有問題。”趙曙點點頭。

“還有，我聽到他們臨走之前說什么瑯琊峰，二旬后……”老漢一拍腦門。

“沒別的了？”

“沒了。”老漢點點頭，“官爺，您能不能放過……”

“好了，你出去吧。”趙曙笑道，“你家人無恙。”

老漢只好點點頭，帶著疑惑離開了。

“原來……”葉溫柔喃喃自語，“不可能是四師叔……”

“是不是四師叔，五天后就知道了。”趙曙抻了抻懶腰，“紅泥，筆墨。”

“是！”紅泥干凈利落的聲音傳來，從包裹里取出紙筆放在硯臺上。

趙曙提筆在紙上寫了點東西，折起來，遞給寒止，“師弟，你先去江南西道洪州府候家，把信給一個叫李少恭的人，五天后，咱們在瑯琊峰碰面。哦，帶上姬月微吧，我看你倆聊的來。”

“誰跟他聊得來？”寒止和姬月微異口同聲。

“切，”姬月微撇撇嘴，“爹爹讓我看著，不對，跟著你。”

“你真把我當送信的啊。”

“我這幾天不辦案。”趙曙看著姬月微，笑道，“我跟我表妹賞花吟詩你也陪著。”

“流氓！”姬月微嘟囔一聲。

“就是就是，你們快走吧。”幽憐兒笑嘻嘻的說道。

寒止和姬月微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時冷哼了一聲，下山去了。

“葉姑娘，如何準備？”趙曙問道。

“五天后，瑯琊峰見。”

“其實答案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趙曙搖搖頭，“你應該好好打算打算華山之后的事。”

“我父尸骨未寒，做兒女的只想著爭名奪權？”葉溫柔有些慍怒。

“也希望你不要辜負葉二叔留給你的東西，別讓華山毀在你手上。”趙曙笑道，“算了，我也懶得說教人。”

“真的很討厭你的笑。”

“什么？”趙曙疑惑。

“你只會笑？沒有別的表情？”葉溫柔冷哼一聲，“無論發生什么，你都是再笑，哪怕黃逍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羞辱你，你也是在笑，我覺得很假，很惡心。”

趙曙看著葉溫柔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曙哥哥，別聽她的，她就是……”幽憐兒趕忙說道。

“沒事，咱們也準備離開吧。”趙曙笑著對她說。

“嗯。”幽憐兒點點頭，“啊？咱們去哪？”

“蘇州府。找花癡。”

幽憐兒喜滋滋的跟在趙曙后面。

曙哥哥的笑，很暖，很讓人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