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安靜了許多。

很多人已經知道了，安平陽，可能回不來了，有的人已經開始安排后事，有的人在自哀自抑。

只有趙曙，確是一臉自信的向府衙走去。

寒止和姬月微帶著忐忑的心跟在他身后。

紅泥小妖推開了牢獄的大門。

徐老爺已經睡下了。

晚上的地下牢獄更加潮濕。

撲面而來的氣息讓趙曙覺得有些犯嘔。

紅泥看出了自家少主的狀態，伸出懷中方帕，出聲說道：“少主，要不然將他先帶到府衙審？”

趙曙伸手接過方帕，搖了搖頭，將方帕放在口鼻處，芬芳淡雅的香氣讓他舒緩了不少。

姬月微看著非常不爽，如此親昵，這趙曙果然登徒浪子，但看到小妖帶著羨慕的目光看向紅泥，停在口中的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起來吧。”趙曙說道：“這么緊張的時刻，你應該睡不好。”

徐老爺緩緩坐了起來，睜開眼睛看著他們，笑道：“這么晚了，趙公子還沒睡。”

趙曙搖頭笑道：“你都沒睡，我怎么睡得著？”

“早點睡吧。”徐老爺說道：“也不知還能睡多少個好覺了。”

“城破了，你還能保住你女兒么？”趙曙問道。

徐老爺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知道。”趙曙笑道：“你應該已經告訴了趙嬰齊，不要傷害你的女兒。”

徐老爺愕然的看著他。

“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裝下去呢？”趙曙笑道：“你差一點就贏了，不是么？”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徐老爺搖搖頭。

“聽不懂？”趙曙笑了笑，回頭問向寒止，“現在幾時了？”

“應該是丑時二刻。”

“那時間還有很多。”趙曙笑了笑，“咱們可以慢慢聊。”

徐老爺不說話，面目表情的看著他。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問題。”趙曙起身笑道：“直到我發現少了一個人。”

“誰？”

“崔夫人。”趙曙說道：“我這幾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尋找崔夫人的下落。”

“找到了么？”徐老爺問。

“找到了。”趙曙點點頭，“不過是一具尸體。”

“那還真是可惜。”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崔夫人，因為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趙曙笑道：“她并不知道崔為民是你的人假扮的。”

寒止和姬月微驚的下巴都快掉了。

“就是這張人皮面具。”趙曙指向小妖手中的人皮。

“那……那崔為民……不對啊，崔為民和徐老爺……”姬月微十分不解。

“有仇是么？”趙曙笑道：“一切都是為了平息你們的懷疑，將徐老爺供出來，然后崔為民和劉子陽，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正義的影響。”

“真是……”寒止嘆道：“好大一盤棋。”

徐老爺搖搖頭，“趙公子真會說笑。”

“說笑么？”趙曙直視著徐老爺的眼睛，“那你解釋一下，為什么劉子陽會出現在你的暗室里，解釋一下這張人皮面具，解釋一下為什么從八年前野豬王剛剛集結勢力的時候，崔為民視而不見？他是誰？他是清河崔氏的人！不是什么因公廢私，能叛國投敵的人！你太小瞧門閥的驕傲了，從一開始我就不信崔為民，能干出這種事！最后，為什么你的隊伍，野豬王的隊伍，是行伍出身！從隊列到馬匹，都有南越的影子？”

徐老爺看著他，依舊不說話。

“跑虎寨應該滲透了你不少人吧。”趙曙笑道：“他們應該已經告訴趙嬰齊了，周總兵后日必至，所以，明天，就是他們攻城的唯一機會。”

徐老爺突然笑了，“是的，我贏了。”

趙曙搖搖頭。

徐老爺說道：“怎么，趙公子不服輸？”

“因為你沒有贏啊。”趙曙感慨道。

徐老爺搖搖頭，說道：“明日，梧州城便是南越的了，我怎么會沒有贏？”

“要不我們賭一賭？”趙曙笑道。

“趙公子怎么賭？”

“徐老爺先將云圖借我一用，我們再賭。”

徐老爺突然笑了，指著他說道：“趙公子真是個妙人，你要賭便賭，要什么……云圖？”

“徐老爺不愿借么？”趙曙露出失望的樣子。

徐老爺止住了笑聲，直視著他，從牙縫中緩緩蹦出兩個字：“不借。”

“那太遺憾了。”趙曙感慨一句。

“云圖是什么？”寒止小聲問姬月微。

姬月微搖搖頭，“沒聽過。”

“其實，你也是個可憐人。”趙曙感嘆一句。

“我不可憐。”徐老爺冷聲說道：“我做了一件讓天下人唾棄的事情，何來可憐之說？”

“朝廷對不起你。”

“我也對不起朝廷，扯平了。”

趙曙愣了一下，搖頭苦笑：“我并不適合做這種事。”

“那趙公子便回去吧。”徐老爺擺擺手說道：“好好守城，你們還有機會。”

“現在城中危機。”趙曙說道：“死了這么多人，朝廷對不起你的，你也享受了這么多年，收手吧，把云圖給我，我會給你們父女一些銀兩，讓你們隱姓埋名好好過日子。”

徐老爺倔強的看著他：“絕不可能！”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女兒？”趙曙怒道。

“你敢？”

寒止忍不住說道：“收手吧，做到如此地步，惹得生靈涂炭，你便滿意了，百姓何辜？梧州何辜？”

徐老爺便不說話。

“梧州的百姓是無辜的。”寒止說道：“他們樸實善良，他們也知道，梧州地偏，他們沒有體會到朝廷對他們的照顧，可他們卻也毅然決然的站了出來，保護梧州城！這便是他們的家！不僅僅是朝廷的地盤！”

徐老爺啞然。

“徐老爺，你也在梧州生活了這么多年，你也見過許許多多善良，樸實的人，他們一張張臉，你敢面對么？你就因為自己心中的執念，讓梧州生靈涂炭？”寒止說道。

徐老爺低下了頭，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下：“或許，是我太執著了吧。不過……現在已經制止不了了……”

“把云圖給我，我能解決。”趙曙說道。

徐老爺看了他一眼，緩緩脫下長衫，取出了一張貼肉而藏的錦圖，顫顫巍巍的遞給了他。

趙曙接過云圖，仔細的看了一遍：“這便是云圖？”

徐老爺感嘆一句：“其實有時候就是很莫名其妙，因為這么一張圖，就會導致兩國刀兵相犯，生靈涂炭，屬實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