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去哪個賭場啊?”安世與文蘭兄妹二人頗有八分相似,一樣的話密。
只不過安世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風范,兩人一前一后兩尺外距離,他給琳瑯出謀劃策,“關元坊場子大,多達官貴人消遣娛樂,場內守衛訓練有素不敢輕易動手,砸場子的話倒有片刻逃離時間。”
琳瑯頓步瞥了他一眼,去關元坊一出手不到半日就可全城聞名,“聽不清,再大聲點。”
“嗯?”安世被打斷思緒,這么近居然聽不清他口齒清晰的話語?
琳瑯跨出門檻,聲音拋到身后,“他們都想聽到。”
安世回頭看了看大堂有好些人投來怪異的眼神,誰人不知絳城鎮南府四公子游手好閑,有人認出后不再詫異反向他舉杯。
他合起手中搖扇沖他們頷首,用扇柄挑了挑劉海轉身跟上琳瑯,“這附近可沒賭坊啊,你不叫輛車。”
“沒錢。”她淡淡回了一句。
安世一時語塞,心里暗槽這人有一間布鋪可媲美有日進千金美譽的素娘閣,還有一間不大不小的酒樓,管著叫沒錢那他也是分無分文的窮鬼。
被打上吝嗇名號的琳瑯走在前面,外面諸多輿論便是抓住她這點無中生有,這與自己身體健康面前有甚好在意的呢。
大夫交代她身子虛得多走動,她平常一忙往那一坐就是幾個時辰,故而省了點錢花些時間行走去各處店鋪。
安世跟在她身后,周圍街道愈發地偏僻,走上兩盞茶,夕陽站在檐角上鋪灑余暉,乘微風落西山。
不出安世所料,來的不是大賭坊,對頭上狀元坊三字招牌絲毫沒印象。
聽身后琳瑯催促,瞥了兩眼看門九尺高的壯漢便撩起門簾進去,打趣她道,“如果我沒來,你豈不是要硬闖進來砸場子砸個透徹?”
女子是一般不給進賭坊的,不過陪賭客玩樂的青樓女子可進。
“女扮男裝。”琳瑯輕車熟路地拐角進了里頭的賭間,這近夜未夜的時辰賭坊依舊是熱鬧。
安世跟在她身后,見她勁直往牌九桌走去隨后調侃,“沒少來啊你,這氣勢絕對是深仇大恨。”
此地牌九桌亦是壓大小的規矩,不僅得壓中大的一方,還得壓中點數,考驗的是記憶力和眼力,世家子弟便玩的是心跳,頗有難度。
雙荷官已經摸牌結束,琳瑯站在外圈看了好一會才上手。第一局,甲勝,天王一點,天牌配雜九,琳瑯買的是地王一點,地牌配雜九,輸了十兩;第二局,乙勝,雙九即雜九,琳瑯買地杠,地牌配雜八,輸了五十兩。
安世在一旁看直皺眉,她這是給賭坊東家上香進貢吧?哪有如此砸場子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雙荷官暗笑,安世真寵這位賭妓,明知她如此手段還拿了幾百兩讓她揮霍。
同賭桌之人幾局下來或多或少贏了一些,那位一直輸錢的小娘子頗為吸引他們的注意,驚嘆這天人容貌惋惜她那不走運的運氣。有人認出安世身份,不知這位只懂吃喝玩樂的鎮南府小公子何時戀上了美色,還是紛紛揶揄他為討美人歡心不惜千金。
琳瑯緊接掏出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攥在手心似乎這是她最后的資本,對安世扯衣袖的動作似乎不大滿意,他人看來她仗美貌有些任性。
荷官說買定離手,她“一股子氣”利索地押在了孖紅頭上。
荷官對視一眼,見大家緊緊盯著桌面、琳瑯清明深邃的眼神,被嚇得一時半會不敢出千,只好掀起牌。
“孖紅頭!”不少人倒吸一口氣,大大地張開嘴不能合攏,這姑娘時來運轉啊。可不少人見琳瑯前幾局買什么便輸得徹底,故而此局開始見琳瑯買什么便不買什么,懊惱得掐自己大腿肉。
準確無誤地押了個大頭,兩百兩一下變八百兩。
又是新開一局,琳瑯精準押對兩長三牌的孖長,依舊是兩百變八百的翻四倍。
又連著兩局琳瑯翻三倍翻五倍,有人干脆不下注,翹手在一旁觀看,有人目光黏在琳瑯身上跟注落碼。
可緊接一局失誤押錯賠了四百兩,后面數局看似一局贏一局輸,實際上她早已將兩百兩本金變成三千兩。正是輸贏有度,可安世一直沒出手只讓琳瑯馳騁賭場,琳瑯輸得少贏得多,荷官再看不出來她這是成心砸場子便離丟飯碗不遠了。
又因荷官從別人嘴里聽得安世鎮南府公子身份,一時不敢叫人來將這兩人轟出去,只讓人去找管事來。
安世笑了,才意識回來她砸場子的套路,湊近她,聲音不大不小地問出正合她心意的話來,“你這一局買什么?公子我跟著買幾手體驗體驗。”
附近的都是人精,看出來琳瑯一開始不過扮豬吃老虎。她剛輸了一局接下來就該贏一局,下局跟著買豈不賺大發。
“我買...”琳瑯這次下注動作很慢,整桌人看得清楚她買孖和,大多人蜂擁跟注。
荷官臉色轉青,安世和琳瑯都只下了二百兩,其余人跟注的目測有七八百兩。
全桌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份牌,荷官沒有出千的余地,甲乙雙方牌一一露出,“唔!”
整桌歡呼,這次翻五倍啊,陌生的人在此時共享這一個快樂險些抱作一團,“發財了發財了!”
荷官苦笑地喊停他們的歡呼,這可得拿出五千兩,“各位各位,這好像有些不符合規矩,請管事前來判斷,各位稍等。”
一旁的看場人收到荷官的眼色,下去通知外面打手。
琳瑯清淡的俊臉皺起了眉,目光落在她放在桌上的一百兩銀錠上,“好不容易憑運氣才贏了一局,且不說這贏資,本金都要賠進去,還要落得通水之嫌的罪名。”
眾人本歡歡喜喜,聽荷官意思是不肯把贏資給他們了,又聽了琳瑯的話,有人搭話直接給賭坊戴高帽,“怎會,吳東家正直大方,怎會因不舍區區小錢,無故欠我等銀兩還給姑娘安一個罪名呢。”
“是啊,這十幾年老招牌,不至于這么點信譽都沒有。”
畢竟是關乎自己的利益,不給琳瑯不就是連自己剛剛押進去的都沒了。
大家紛紛給賭坊戴高帽,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場面難控。
前來的管事躲在一旁觀看許久,只好將錢都分了,平息賭客的不滿以及怒火。“賭場多變,諸位還是莫要輕信他人。賭場小本買賣,還望各位爺給個面子不要為難小的了。”
今日是怎么了,不僅是楚氏劍莊來砸場子,還有鎮南府公子上門找茬。那女子滿身的刺,是哪找來的毒蛇,如此厲害。
管事發話,其已是背后之人的意思,今日撿了個便宜淺嘗輒止,還是不要惹麻煩上身為妙。
新一局,琳瑯下注八百兩,安世下注三百兩,還有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個貴氣十足的年輕男子跟注兩百兩。依舊是押對了,翻的五倍。
荷官收到指示,這次很爽快的把贏錢撥給他們。
琳瑯收錢入囊便說夜深該回去了,兩人不緊不慢地離開了賭場。荷官并不攔著,場內眾人知曉他們二人接下來是要受一些苦的。有人在一旁暗算琳瑯短短一個時辰的贏資已高達一萬兩六千八百兩,想安然無恙離開太難了。
霸道勢力哪里管得你是什么鎮南府的公子,只認錢,堂堂鎮南府公子攜賭妓現身賭坊這則消息傳出去足以讓安世名聲臭了。
兩人脫離了門口大漢直勾勾灼灼的眼神,拐進了巷子,安世不以為意地問了一句,“你會武功的吧?”
“不會。”琳瑯回得爽快,絲毫不在意下一刻出現在眼前攔住去路的一群兇神惡煞的打手。
“嘖,”安世有點不相信,“真的一點都不會?”
不會武功,孑然一人前來砸什么場子,自己該不會早在她的算計里,被激將來此當她的受打沙包吧。
琳瑯發出頗有意味的聲調,“嗯哼。”
“誰讓我是你的師兄呢,大不了英雄救美一次。等會我拖住他們,你往大路跑。”安世咽了咽口水,雖有些被騙的生氣但落不下面子丟下琳瑯一個小姑娘,還是玩笑式地拍心口。
琳瑯開口一句給安世來了一瓢冷水,“來了。”
昏暗燈光下,狹窄胡同里,兩面高墻中央,兩人前后被扛大刀的二十余人包圍得水泄不通。
“站住!”
“交出身上的銀兩,不然橫著出去。”一人喊話。
“萬兩白銀換數人大轎,這就是賭場的高利。”琳瑯淡淡嘲諷了一句,抬頭望月,眉微揚心道院墻確實點高啊。
“你!想的倒挺美。”那人一揮刀,“上,把這女人抓了,好好享受一番。”
安世下意識看她的表情,她眼底是一片云淡風輕,似乎那句下三俗的話沒進耳朵一般,“你小心,躲著點。”
墻上飛下一人,身影快成一道影子,一個連環踢外加收刀將一半人全部打倒。
他隨意選了個人往劍上染了點血紅色,劍指琳瑯身后一排的惡人。
西南側暗處飛出一塊石子沖發狠話的男人而去,剎那間到了他眼前,一切過于突然怎能避開,直震得牙關發麻,牙齦飛濺出血混夾著兩三顆牙齒。
那領頭的惡人被唬住不過幾息,究竟是賭坊請的亡命之徒,這點血怕什么。惡人提刀就上,安世抄起墻邊的鐵柄迎著對上,一時間兩男子與惡人糾纏在一起。
再看琳瑯輕點腳尖躍上了墻,穩穩坐下看戲,嘖了一聲,令楚出現的倒是時候。
忽爾自己被一陣陰影籠罩,那人并無惡意地在她身旁坐下。
琳瑯側頭一看,是剛才在賭坊里跟注的那個男子,“你是誰?”
“那你又是誰?”男子一身儒雅氣息,與吵雜混濁的賭坊格格不入。
琳瑯不經意往一旁挪了挪,“你碰到多少人圍堵?”
男子見她不再追問噗呲一笑,“跟這差不多。”
剎那間脫身擺明暗中不少暗衛隨行,這人身份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