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著一身牡丹鎏金白裳,身后三尺裙擺拖曳,頭戴三支金步搖,耳垂豆紅色珠環,唇紅齒白風韻猶存,儀態萬千。
眾人跪地行禮,高呼,“拜見王妃娘娘。”
“免禮,請坐。”王妃掌心向上,雙手緩緩劃過半圓,衣袖擺起優美的弧度。
“謝王妃娘娘。”
琳瑯在眾人身后單膝跪地,抬頭打量著王妃身上的華服,衣料平滑質感細膩,繡花巧奪天工栩栩如生,看墜感重可穿上身比夏日輕紗羅裙要輕便。不愧是素娘閣出品,王妃雍容華貴的氣質完全駕馭這華裳。
王妃環顧一圈,收獲不少官眷驚艷的目光滿足一笑。當初她失態到初見這件華服便沖動地買下來,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一直等能穿上的場合。“謝諸位遠道而來出席本妃的生辰宴,王爺如今遠在都城皇上側下,王府冷清。諸位今日一來,府上熱鬧不少。”
“國事纏身王爺勞忙,不能陪同王妃賀生辰,下官等為王爺分憂榮幸至極。”陵城來的趙巡撫起身恭維,說著場面話。
琳瑯轉了轉雙眸,李夏并不會將事情鬧得太大適可而止,糕點剛上,他或在面前的碟盤上動手腳又或是利用酒,相沖相克...只要他戲演得足夠好,王妃定然讓人調查其中緣由再撤下糕點。
她隨意打量的目光撞上凌霄似笑非笑的眸光,他頷首示意便挪開了目光。
聽得王妃敬酒說辭,她隨眾人舉杯道賀詞,“祝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李夏事先看四周,指縫間抖出粉末,借著添酒動作將藥混勻,嘴上附和著飲下這杯料酒。
“世子準備命人準備了精美的舞蹈,諸位一同觀賞觀賞。”王妃說罷,管家示意樂工開始奏樂。
文蘭在琳瑯耳邊低語,“姐姐,這酒醇甜爽口得緊,不知是什么酒。”
“梨花釀。”琳瑯以往跟著某個酒鬼處處喝酒,自然辨出這眼前的酒。
“小酌幾口毫無醉意,喝多了依舊會醉吧?”文蘭極少碰酒,因她尚未夠年紀幾位兄長都不讓她沾酒。
“自然。”琳瑯剛落音,隔壁桌的安世便伸手將她的酒壺拿走,還落下一句,“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文蘭撅起小嘴要開口反駁,她早已及笄不是小孩子了,感覺有人扯她衣袖,回頭看她,“怎么了?”
原來是何侍郎的三千金何糯,與文蘭同歲,她湊到文蘭耳旁低聲問道,“與你同坐的那位女子是哪家的千金?”
文蘭謹記三哥囑咐,拎出不成熟的說謊技巧,“我喚她作姐姐,她是我江南表舅的二千金。”
何糯偷偷看了琳瑯一眼,臉上有些微紅,“原來是表小姐,好生標致。”
“當然。”文蘭驕傲,這是她三嫂!未來侄子侄女說不準比陵城第一公子小姐標致多少呢。
何糯打聽到琳瑯身份,轉眼與一旁的姐妹說。一傳十十傳百,須臾片刻均知曉鎮南府來了一位探親的表小姐。女眷間不是議論琳瑯那令人羞愧的容顏便是討論王妃今日的著裝。
陳襄聽得一耳朵嘴里嘀咕,琳瑯,琳瑯滿目,滿目琳瑯...
誰人不知古荃夫人與王妃相識多年關系要好,這不,上座的兩位夫人在聊天。
王妃細賞舞姿,“許久未看到中州舞道,唯美獨特韻味,可解王妃思鄉之苦。世子有心了。”
夫人嘴角泛笑,口不應心,“他整日各處玩樂,也只有在這點上有心。”
又道,“這些糕點是他請陵城來的廚子做的,你快嘗嘗這家鄉糕點正不正宗。”
“是。”夫人一手墊著另一手手腕,捻起一塊千層雪酥,在邊角咬了一口細嚼慢咽,口感味道如此地道好生熟悉,自從蘇瑜一家入獄她搬出陵城已有十五載,眼眶竟有些濕潤。
王妃見了忙問,心知是睹物思鄉,“這是怎么了?”
“臣婦失禮,一時想起陵城家中年邁的雙親。”夫人用手帕抹去眼角淚珠,“味道很是正宗。”
王妃見狀面上亦是幾分傷情,“糕點地道是好事,卻讓讓你傷心了,哎。”
琳瑯抬頭見王妃嘗了半塊豆黃膏,她嘗后點頭,又逐一嘗了千層雪酥,桂花糕。似乎很喜桂花糕,王妃又嘗了一塊后問在座賓客,“不知諸位覺得宴上糕點如何,趙巡撫可是品出京中味道來?”
趙巡撫將一開始品嘗的心得道來,直夸這手藝比得上御膳房。底下眾人附和贊賞,王府的廚子廚藝精湛。
“賞。”王妃大悅,“世子從何處請的廚子?”
“城內的迎典酒樓”凌蕭應一句。
“哦?城內竟還有此等人士。”迎典酒樓聞所未聞,到底是埋沒了一手好手藝。
百官眾口沒錯過每一個夸王府的機會頓時一頓紛雜,無非是在夸世子是大孝子。琳瑯側了側頭,凌蕭他不會不知迎典酒樓背后之人是她啊。
“放心,不會出事的。”古荃羽軒見她眸中略帶疑惑,又解釋了一番,“世子知曉今日有人想在宴席上動手腳,命大夫在每道酒菜上桌前仔細檢查。”
“他懷疑誰?”琳瑯挑眉。
羽軒指尖玩弄這一個空酒杯,“如你所想。”
他答應幫她,當然會將事情辦好。此事不過他與世子一說,世子重情義搭上一把手。
有夫人建議讓各府千金小姐各抒己長展示才藝,王妃笑說,“好主意。”
她和藹地看向了文蘭這個準兒媳,“文蘭,你可要展示一番?”
文蘭轉了轉眼珠,自然不能拂了王妃的意,吟誦一首詞。
對面李夏等酒后一陣時間,正要開始發作,忽然聽外間一陣喧鬧。
王妃正要開口夸文蘭,被打斷稍微不悅,問匆匆回來的管家,“何事?”
管家稟,“回娘娘話,是李知縣夫人與外妾爭吵。”
李夏聽罷,猛地蹙眉,她怎么來了?兩份請柬均在他手上,她怎么進的來。是背后有人搞鬼,除了琳瑯還能有誰,他瞇著雙眼冷冷地要用眼神將琳瑯凌遲。
古荃羽軒故意側了側身,將琳瑯擋在身后,回以冷漠的眼神。
“哦?”王妃最是不喜外妾,今日來的官員世家均攜正室出席,李夏的外妾怎會進了王府大門?
管家回稟,“那外妾雖眼生但手持宴席請帖,門房便并無過多詢問。李夫人以為李知縣仍在衙門便拿家中的請柬獨自登門。哪想李夫人看見外妾跟到王府來了,氣從心來,故而爭吵起來。”
外間爭吵聲越發大,廳內眾人紛紛扭頭望去。
恰逢一曲末了,歌舞奏樂停罷。
“好歹幾年前夫人是世家出身,竟然在王府里當眾起爭執,真是好一個禮教。大人今日無非帶妾身來見見世面,起初面見夫人自問沒有不周到。夫人一來就故意將家丑外揚是何用意?”外妾撫平被她扯皺的衣裳,理直氣壯地質問著。
“你!狐貍精。”李夫人聽了這番挑釁的話,喉嚨燃起一陣火氣,“不看看這是哪,一個沒名分的也敢賣弄。”
“妾身不過說實話,怎得到夫人嘴里變成了賣弄?”外妾拂面,“夫人聽不得好賴話,話里話外帶刺令人聽了怪不舒服,難怪大人近來日日留宿妾身閨中。”
“怕夫人還不知道大人喜歡慢一些吧?”
王妃一聽皺眉,這哪是擺在臺面上說的話。
管家急急忙忙跑出去,使眼神命人拉住發狂的李夫人,“今日是王妃賀辰,兩位這是作何。”
“王管家,是這小賤人挑釁在先。”
“李大人,還不快解決了這樁家事。”王妃看著李夏竟然只是皺眉望向外面卻無動于衷,他還嫌不夠丟人嗎?
大喜賀辰,賓客滿座。原心情上佳的她,壞了興致。一是宴會上竟出現上不得臺面的妾,二是被這妾攪和了宴會。
李夏恨恨用眉毛出了氣,買通了王府里的府醫精心布下局套,今日一局竟就如此敗了?“是。”
起身往外走,陰桀地看向琳瑯,倒要看她今日又耍什么手段。昨日大三元被端了個底朝天,沒想到她竟大膽舞到王妃面前,今日再添一筆賬,日后慢慢再算!
不要以為住在鎮南府就萬事不懼了,鎮南府護不了她一世。
李夏陰沉著臉,出來便見正妻一腳踢在愛妾身上開口猛喝,“住手。”
“大人,你這是偏袒這個小賤人?”李夫人怒中燒,絲毫沒顧及李夏心思。
“夫人這是我的平妻,勿要口出污言。”王妃不喜妾,李夏怎么可能承認自己帶了妾出席壽宴。
李夫人眼睛猛地睜大,呼吸變重,氣得胸脯大起大伏。
李夏見狀湊近,“夫人這女人大有用處,回府再說。莫要生氣,口出狂言惹了王妃生氣,之后可不止是丟面子這么簡單。”
李夫人與他青梅竹馬,結為連理十七年有余,深知他是一個城府極深重利之人。縱使一團惱火窩在心頭,縱使面上無光,留下一句,“請王妃恕罪,臣婦一時失言,這是先前大人帶回來的平妻...”
“大人~”嬌妾聽聞自己被扶為平妻,心情大好,那女子果真沒騙她。
“她脾氣是如此,這不才喜歡溫柔知心的你。日后住在一個府上,莫要處得太僵。”李夏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語哄著。
“是~”嬌妾挺直胸脯,踏著輕盈的腳步。她臉不高不低地揚著,巴掌大的瓜子臉透著秀氣又妖媚。
在座的官員世家男子一見,都曉得為何李夏如此偏袒這個妾,生得干凈又年輕誰人不喜歡。
“妾身拜見王妃娘娘。”嬌妾盈盈一福。
“此是下官的平妻,一時與家中夫人鬧了矛盾。是下官沒處理好家事,擾了王妃的興致。”李夏不怕得罪王妃,王妃不過是她表姐的手下敗將。但今日百官在場,免得落下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王妃淡淡掃過外妾的臉心生厭惡,怎會看不出其中門道,除妻以外都是妾,“李大人的家事,本妃不想管。不過鬧到王府就得管上一管了,罰你三人飲酒三杯。”
“下官領罰。”李夏指甲掐進了手心,只見琳瑯淡淡的目光頗有無辜的意味,更是怒火由生。
“妾身領罰。”
王妃道,“偶有插曲,還是依鄭夫人提議,接下來輪到哪位小姐?”順著古荃家位置往下看,一位女子撞見眼眸,王妃眼一深。“文蘭旁邊這位是?”
古荃夫人放下手中杯,“稟王妃,這是妾身堂兄家的二女,近日來府中作客,故而一同帶來王府了。”
“哦?”王妃頓了頓,“不如請這位鎮南府表小姐展示展示?”
琳瑯緩緩站起身來,“回王妃,小女未曾習得琴棋書畫。”
外人看來此回答利索干脆,顯有推脫的嫌疑。古荃夫人忙解釋,“妾身侄女打小病弱,三日一小病,七日一大病。堂兄心疼,故未曾喚她習琴棋書畫。”
王妃打量琳瑯許久,剛巧是見到凌霄的眼色,“是個可憐人,坐下吧。”
相比琳瑯,其他世家小姐積極不少,畢竟到了婚嫁年齡。
表演一番接著又是一番,文蘭在耳旁說個不停,琳瑯低頭看著杯中倒影有點昏昏欲睡。
李夏時不時狠狠地看過去,可一口怒氣打在棉花上有些氣急,心下將琳瑯罵了上千遍。
一旁的嬌妾用柔荑將葡萄的皮一點一點剝開,放到他面前的碗碟中,甚是體貼。
她間然抬眸一看四周,不得不在心中驚嘆鎮南府幾位公子容顏優越,不敢多看,收回眼神看身旁人在深思著什么,側臉給了婢女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