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行漸遠的人怎么可能像當初一樣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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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11月下旬,風大又冷。早自習時間,寬大的操場上只有打掃衛生的學生。
“沙沙沙沙……”
靜謐而冷清的操場,掃帚發出微弱的聲響都聽得很清楚。
“你好。”
清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打破了這里原本的寂靜。
忱澈連頭也不回。
“好久不見,忱澈。”
戴著黑色鴨舌帽的蘇煜走上前來,身后的幾個男生停在不遠處。
忱澈抬起頭側身將落葉倒入垃圾筐。
“你好。”
“都不知道第幾次見面了,還是這樣生疏很讓人惆悵呢,能聊一下嗎?”
“不好意思,有些忙。”
“啊,一個人打掃這片區域有些慢啊!你們是分工的吧?怎么會讓我們小西爺打掃衛生呢?”
忱澈神色不變,也不看他,“這里不是我家。”
“煜哥,我們來,我們來掃。”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幾個男生立刻會意上前,將忱澈手中的掃帚拿過去,“哥你們聊。”
“出去喝一杯?”
“不了,就這里吧。”
忱澈拿起旁邊長椅上的校服外套,不緊不慢地穿上,眉眼間還是淡淡的疏離。
“好吧!”
蘇煜后退兩步,坐到身后的臺階上。
“我叫蘇煜,應該聽過吧?”
“嗯。”
“哈,居然聽過,真的有點好奇是從誰哪里聽說的呢。”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加重了‘誰’的咬字。
“有話快說。”
“脾氣果然很對我胃口。”蘇煜似笑非笑,“我們交個朋友吧。”
“不需要。”
“不需要朋友?不過我看你跟薛崇嶼唐景琛他們是好兄弟呢。”
“大費周章地調查并不是為了問我這個吧?”
蘇煜還未回答,忱澈接著說:“可是看起來好像沒有調查到什么。”
風游離在空曠的操場上,周邊的同學都注意到了這一波人,正是因為知道他們身份,大家都不敢出聲。
也許是過于安靜,所以每句話都顯得涼冰冰。
“為什么要否認?”
“如果你要說的是這些,我確實無話可談。”
“你在逃避。”
“謝謝你們幫忙。”忱澈抬表看了看時間,“快上課了。”
“回答我!”
蘇煜看著要走的忱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松手。”
“為什么要否認?她每天會在我面前提你無數次,為什么你要否認?你怎么敢否認?憑什么否認?”
被忱澈毫不在意的態度徹底激怒,聲音低沉而憤怒。
“為什么現在回來了?為什么?為什么現在才回來?!那混蛋想抓的明明是你,會死的明明也是你!”
“最后告訴你一次,別逼我動手。”
“我知道我打不過你,我也不會打你,但我需要一個解釋!”
“我忱家與你何干?”
“忱澈,我告訴你,你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說過我會保護好她的!”
忱澈眼神突然變得凌厲,不想聽他廢話這么多了,正打算旋身給他一個飛踢時,毫無預兆地感覺到一股蠻力將自己往后拉。
“過分了吧?!”
鐘喬翊一把推開蘇煜,旁邊掃地的幾個男生見狀迅速跑了過來。
“說過不許到學校鬧事了吧?”
蘇煜攔住要動手的男生。
“我們結下的梁子,沖我來就好!不要牽扯別人。”
“呵,牽扯?”
“我們并不熟,所以不要牽扯他。”
薛崇嶼也接鐘喬翊的話:“如果你是因為我來的,沖我就好,忱澈雖然是我兄弟,但他是無辜的。”
蘇煜笑了,“那你們兩個緊張什么?說的話都一模一樣啊?挺重情重義的。”
“再提醒你一次,不要在我們學校鬧事!”
“有意思。”
鐘喬翊瞇了瞇眼睛,“如果是想找我,我隨時奉陪。”
“哦,這樣子啊,弄清楚后會找你……們的。”
蘇煜看了一眼忱澈,并沒有想到鐘喬翊和薛崇嶼會來。
“走了!”
身后的幾個男生跟上去,一群人慢慢消失在視線里。
“你沒事吧?”薛崇嶼問。
“嗯。”
“他們找你真是因為我們?”
忱澈愣了一下,點點頭,也挺佩服他們的腦回路。
鐘喬翊當即就罵出來了:“這群人怎么這么惡心,傷及無辜的垃圾。”
見忱澈沒有說話,鐘喬翊以為他嚇到了,但語氣還是絲毫不客氣:“喂,他沒對你做什么吧?”
忱澈搖搖頭,薛崇嶼上下打量了下他,并沒有受傷的地方。
“那我們回去吧。”
“還沒打掃好。”
“打掃個屁,你們廢話的時間里你可親可敬的同學們早就掃好了,趕緊走,等下蘇煜反悔了半路回來你吃不了兜著走。”
鐘喬翊表面不耐煩,但還是拿起了掃帚跟簸箕,先走一步,留下個瀟灑的背影。
薛崇嶼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就這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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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樓一樓空曠的走廊上,陳韶九拒絕了一個朝她表白的男生。
“你是個很好的人,可我們不合適,現在我想以學業為重。謝謝你喜歡我,要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希望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陳韶九笑:“好。”
男孩點點頭,接過她寫下的電話號碼,咧開嘴傻傻地笑了。
“我是錯過什么好戲了嗎?”
男孩剛走,身后就傳來那個熟悉且欠揍的聲音。陳韶九連頭都沒回,就知道是誰了。
于是她邁步走,對方道:“站住。”
她裝作沒聽見。
“陳韶九你給我站住!”
陳韶九停下腳步,回頭兇狠地喊了句:“鐘喬翊你有病吧?”
“陳韶九你才有病吧?”
鐘喬翊聲音很大,他在陳韶九面前站定。
“剛剛那個男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嗎?”
“我知道啊!”陳韶九毫無畏懼地直視他,可以說是瞪,“周澤啊!就算不是本校人又怎么樣?”
“不止是七中出了名的紈绔子弟那么簡單!就這樣跟他交朋友?給他聯系方式?”
鐘喬翊的聲音越來越大,瞪著眼睛,兇得可怕。記憶中,這是他第一次這么大聲和陳韶九說話,因為他總是和和氣氣的,陳韶九一兇他,他就認慫。
陳韶九扭過頭。
“我跟他不熟,大不了不同意好友申請就好了。”
“以后晚修結束,還有周三周四放學都跟我一起回家。”
“為什么?”
陳韶九疑惑地看著他。
“你一個人回家太危險了。我,還有叔叔阿姨都不放心。”
“不需要。”
“陳韶九,不要鬧脾氣了。”
鐘喬翊柔下聲音來。
“你沒來找我的時候,我都一個人回得好好的,以后也會這樣。”
陳韶九垂下頭,不去看鐘喬翊。
他沒說話了。
“你跟謝依棠好好相處吧,跟她一起上下學,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總之沒有了我,你也過得很好,沒有了你,我也過得很好,那不如就這樣吧。我們就這樣吧。”
我們就這樣吧。
于是陳韶九決定,她要和認識五年的鐘喬翊就這樣吧。
鐘喬翊當時沒說話,于是陳韶九推開他走了。
她沒再哭了,可能是因為鐘喬翊,她把眼淚都流光了吧。
陳韶九渾渾噩噩地上完最后的幾節課,收拾書包回家。回家的路其實不是很長,有時候走得快些,十幾分鐘就到了。可是,今天這條路卻格外漫長。
初中的時候,她總是不敢一個人上下學,于是纏著鐘喬翊陪她。顧云寄總愛帶錦書到處溜達,到了高中這個習慣也還沒改,所以他們很少一起回家。陳韶九說,這條路好長好長,我一個人走不安全。如今,她卻可以就這樣安然地踏上這條路,因為她知道大家都長大了,兒時的小怪獸跟匪徒也不會出現在這條路上,而鐘喬翊也不會再出現了。
他們都一起消失了。
以前陳韶九總喜歡鉆進某條小道繞遠路。從這兒走,雖然遠些,但是可以經過“等一個人”,看到鐘喬翊在柜臺招呼客人。
在路口不知不覺站了十來分鐘,決定放棄這條道,陳韶九邁步走向家里。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