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是他無處可逃的劫難
- 星河沉溺者
- 春深不盡
- 2507字
- 2021-07-29 03:04:00
“這世界上有60億人口
但某個瞬間
就只有只一個人
能抵過千軍萬馬
四海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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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顧云寄因為顧錦書生病,加上社團活動和大大小小的籃球賽焦頭爛額,休息不好,又著了涼。
夜幕深沉的時候一閉上眼睛,他一次又一次地見到顧錦書的面孔。
笑著的,哭著的,生氣的,撒嬌的,無一例外全都是她。
好像自己認識的千百個人都不過過眼云煙一般,一場風來就全部飄散干凈了——只有顧錦書一個人,依舊端端正正地佇立在原地,睜著那雙靈動的杏仁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自己,滿含笑意。
從此自己見過的千般模樣萬般姿態(tài)都只來自于她一人。
顧云寄的直覺告訴他,這很可能是比那影視劇中血腥真實的噩夢還要令人心驚。因為恐懼的來源不再是之前來自于外界死亡的逼迫,而是遠超死亡的、更加難以掩飾的自己的內(nèi)心。
他近乎虔誠地將那些小東西從他亂七八糟連成一片的感情中小心翼翼地分割出來,一點一點仔細地剖開,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各種各樣的心思居然無一例外全部都來源于一個人。
顧錦書。
這到底是為什么?
為什么越來越控制不住去喜歡自己的妹妹了。
這個念頭就像是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怪物,獰笑著伸出黏膩的觸手,帶著瘆人的砭骨寒意一點一點爬上顧云寄的皮膚,將他死死纏住。他被冰的一個激靈,接著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逃不掉了。令人窒息的觸感已經(jīng)緊緊地勒住了他的脖頸叫囂著漫過下頜,帶著模糊嘈雜的駭人笑意,時刻準備完全奪去他的呼吸,將他整個吞下。
它一步一步地將他向更深的地獄拖去,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的恐懼感之外還帶著少許自暴自棄的解脫。
喜歡自己的妹妹,甚至這般強烈,該有多惡心?
鏡頭一轉(zhuǎn)又看到了顧錦書跟忱澈在同一把傘下并肩而立的樣子,身上還穿著他的外套,顧云寄就覺得嫉妒得要命。
顧錦書。
這是他午夜的夢魘,是他一切情緒的來源,是他無處可逃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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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夢醒,顧云寄掙扎著坐起來,不知何時頭上已浮起一層細密的汗珠。他試著開了開口,嗓子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樣,只發(fā)出幾聲不盡人意的嘶啞氣聲。
他又記起之前的那些夢,腦袋一瞬間疼得想要炸裂。
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中,他的每一個感官都被無限放大。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腦子里亂糟糟的,此刻隨著太陽穴的跳動一下又一下,疼痛感敲擊著他的神經(jīng)。他的喉頭也火辣辣的,略微還有些腫痛的感覺。他覺得渾身上下的溫度都高得駭人,像是全身的器官都商量好了一起撕裂他一樣。
他自嘲地笑了笑,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睫毛顫了顫,顧云寄盡力想讓眼睛聚焦看清眼前的黑影。
可是他做不到。
黑暗襲來,他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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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云寄費力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片壓抑的白色,鼻尖充斥著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消毒水的味道。
——這是醫(yī)院。
他皺了皺眉頭,目光先是在自己左手上掛著的點滴停了一下,這才越過去看向靠在他床邊的睡得并不安穩(wěn)的人。
不可否認,在看清她的臉之前,他是滿懷著期待的。他聽到自己的心臟像是打鼓一樣“撲通撲通”地不停跳著,并且順著他目光的移動有越發(fā)急促的趨勢。
直到他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陳韶九。
他早該明白,期待是莫須有的。那個女孩現(xiàn)在不知道在哪里,或許根本不想關(guān)心自己。
顧云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這樣惡毒而偏激地想著。他能感覺到嗓子里的痛感衰退了不少,腦袋依舊是昏沉沉的,可是卻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又偏過頭去看陳韶九。
透過醫(yī)院厚重的窗簾他也能感覺到天已經(jīng)亮了,不管人間螻蟻般的人們是怎樣的掙扎痛苦,太陽光依舊公平地降臨。
陳韶九眼睛緊緊閉著。過了許久,她才悠悠轉(zhuǎn)醒,急忙抬頭去看顧云寄,卻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起了身,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
顧云寄就像后腦勺也長了眼睛一樣,頭也不回地說道:“你醒啦?!?
“是啊。你……你好點了嗎?”
“好多了。是誰把我送到這里來的?”
“那還用說嗎,肯定是錦書啊,她一直在這兒看著你,叔叔阿姨也來了。我趕過來的時候就讓他們先回去休息?!?
顧云寄立馬后悔剛才偏激的想法了。
“我這是睡了多久?”
“昨天中午到現(xiàn)在。幸好錦書去叫你起床,發(fā)現(xiàn)你昏睡過去才趕緊送來醫(yī)院?!?
顧云寄半合著眼睛,心不在焉地聽突然話多的陳韶九講他被送進醫(yī)院的過程。別的沒有注意,只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數(shù)字:38.6。
他昨晚燒到了38.6°C。
他的心又不可抑止地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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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一下子就回到了初中的某一個夏天,在那時顧錦書參加了戲劇社,每天下課回來就先一本正經(jīng)地給顧云寄表演他們新排的話劇。
他還記得那個女孩子穿著干干凈凈的藍白校服迎著月光站在他的面前,費力地踮著腳尖。她微微側(cè)過頭去高高地抬起下頜,乳白色的溫柔月光將她整個人都鍍上一層舒適柔和的銀邊。
她手里捧著劇本,拿著腔調(diào)背誦:“莎士比亞說過,第一次見一個人,體溫在38.6°C就叫一見鐘情……”
當時他是怎么反應(yīng)的來著……他隱約記得他的喉頭好像滾動了一下,然后他彎起眼睛十分真誠地說:“顧錦書你可拉倒吧,38.6°C人都燒糊涂了,還一見鐘情。”
顧錦書被他噎了一下,把劇本卷成一根棒子的模樣在他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你懂什么呀,人家就是這么寫的。”
片刻之后她沉默下來,坐上顧云寄軟乎乎的床,隨手扯來他的枕頭抱在懷里。她低下頭將臉埋在枕頭上,悶聲悶氣地說:“說不定,一見鐘情就是一時糊涂呢?”
顧云寄笑起來,他跪在床上毫不留情地狠狠按了一把女孩子的頭,然后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猛地抽出她懷里的自己的枕頭放好,他沖她搞怪地翻個白眼:“得了吧,還一時糊涂。一見鐘情多神圣啊,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只是個啥都不懂的小黃毛丫頭嗎?”
顧錦書不滿地撇撇嘴,轉(zhuǎn)而心不在焉地問他:“那你倒是說說,一見鐘情到底是什么?!?
其實顧云寄自己也說不太清楚什么叫一見鐘情,他皺著眉頭站起來走到窗邊。
晚自習下課時已是深夜,此刻窗外萬家燈火都一齊亮了起來,橘紅色的,乳白色的,都一齊染上溫暖的光暈。
他感覺有什么念頭在自己心里劃過去,急忙轉(zhuǎn)過頭來看顧錦書。
顧錦書正巧也望著窗外愣神,突然被自己哥哥這樣一盯,呆呆地抬起頭來望他。
那如桃杏般圓大的雙眸,深邃的眼底之中,像是有幾萬顆點點星辰洋溢著,精致又端正的五官被外面萬家燈火折射進來的光影所細細修飾著。就是在這片絢爛的光影里,顧云寄心跳不由自主控制,如擂鼓聲聲般猛烈地跳動著,在一瞬間突然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就站在這片燈火輝煌當中,呈現(xiàn)出和夜晚的天空同樣的顏色,奇妙得就像他也是天空的一部分,或者說他就是她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