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山腰樹蔭叢生，破廟從外來看清清楚楚，真要在林子里找還是費了好大的功夫。

五人一齊從破廟門口，推門進去。

破廟入門處懸著金黃經幡，但隨著常年風吹雨淋，已經爛成一條一條，掛在梁上。大堂靠里是一張桌案，上面簡約地擺放著香臺與小香爐。

大堂后還有一間通勤里屋，地上簡約鋪了一層布，行李還較為完整地擺在一邊的小桌案上。

隨時都能走的模樣。

可見他們還要在此地待上一段時間。

南詔來的人，在姑蘇能有什么事？

權姝比較精通術法之道，觀察這個小破廟的配置，看看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黎遠書拔劍守在唯一的門口，以防偷襲。

而楚云，則開始翻那一包袱。

她蹲著，自動過濾掉衣物之類，只找出了自己的小像與雕塑。

果真是活靈活現，如同下一秒便能夠開口說話。

玉燼抱劍倚在她身后的墻上，忽然又嘴賤，“這小像和雕塑比本人還好看。”

楚云下山已兩月有余，這兩個月來雖說狀況不斷，可不知為何，人開始豐滿起來。

臉色也一掃當初的蒼白羸弱，變得紅潤。

比起剛下山時的黃毛丫頭模樣，現在的楚云，竟隱約有幾分娉婷姑娘的樣子。

小像與塑像是照著當初楚云廟里的大雕塑做的，比起楚云真人，的確好看上不少。

玉燼說話聲音并不大，但這小破廟就這么屁點大，一句話不是刻意壓低聲音還是能被所有人聽見。

黎遠書閉著眼睛轉過頭，裝聽不見。

權姝雖然為楚云抱不平，可不敢正面與玉燼交鋒，只好擔憂地看楚云一眼，然后低頭。

曲良受盡玉燼摧殘，見怪不怪。

楚云也跟個沒事人似的，笑嗤一聲，“是啊，魔君今晚便帶著這小像一同入夢罷。”

此話一出，玉燼陡然站直，就盯著楚云的后腦勺，一臉難以置信。

一瞬間臉上惱恨后悔什么表情都出來了，可偏偏只是死盯著楚云后腦勺，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云站起來，拍拍雙手，去找權姝與黎遠書，匯報情況：“這里沒有異樣。”

權姝與黎遠書皆搖頭。

一切都昭示著，這里不過是普通的廟宇。

這時候門被推開了。

隔著重疊交錯的樹蔭，陽光斑駁地照進大門。

楚云等三人都已拔劍出鞘，可一照面，雙雙愣住。

來人是時故。

他身邊的，從身形便看得出來，是當初與他幽會的女子！

這女子，近看更是美的妙不可言。

可現在問題不在這女子，而在時故！

時故未死！

他不是失蹤了嗎？

黎遠書皺眉，略有探究：“時公子？”

玉燼慢慢踱步上前，輕咳一聲，試圖喚起大家注意。

可這時楚云打岔，“時公子，其中發生了什么事，可以請你說說嗎？”

時故點頭，伸手指玉燼，“多虧這位師兄，他一直私下鼓勵我，讓我帶著蕓兒離開南詔。”

玉燼？

時故繼續道：“我知曉，南詔等級制度森嚴，若在南詔，我與蕓兒必定不得緣分。于是幾年前開始，我都在盤算著離開。可惜，一直不敢。”

“在這位師兄的點撥下，我才恍然大悟，修書一封留給父親，帶著蕓兒離開南詔。”

眾人又看了玉燼一眼，沒說話。

玉燼的說服能力，他們在姑蘇大街上也是有目共睹，說服時故去做一件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也是正常。

“那你們如何想來姑蘇的？”權姝疑惑地睜大眼，“這也太巧了吧，天下之大，偏偏和我們相遇？”

“天下之大，聚于姑蘇確實并非偶遇，而是我曾在席間聽說過諸位要來姑蘇，便想著，諸位到姑蘇之時，詢問…詢問我父親的近況。”時故有點慚愧地低頭，聲音也越來越輕。

古代兒女，百善孝為先。

時故拋下家族拋下父親，帶著一個女人來到異鄉，可謂是離經叛道了。

楚云心中嘆息，恐怕這時故一路上心中沉重如山，過的也并不安穩。

“你走之后，時老爺如你所愿，裝作喪子之痛，騙過了所有人。包括我們。可臨走前，我們看到他，仿佛蒼老了許多歲。”黎遠書不忍多說。

“失蹤案已經解決，而南詔等級制度，五爺已與朝臣商議，不日便要遵循大秦普制。”玉燼說著，抬著下巴指了指一邊的蕓兒，“你與她，可以成親了。”

原著里裴瑜撤銷嚴格等級制度面臨著重重困難，楚云心想，時故身為南詔數一數二家族的少當家，在南詔一定有不小的話語權，能幫得上“裴瑜”的忙，便接著玉燼的話，“你回去，你父親也能放的下心來。”

時故與蕓兒深深對望，不消三秒，時故便說：“那我與蕓兒明日便啟程回南詔。”

“想我父親，一口‘小故’噎在喉嚨，定是難受極了。”時故眉目上浮起淡淡笑意，甚是欣然。

“為何不是今日？”楚云疑惑。

“還有些事，不得不做。”

在姑蘇，跟時故交集比較多的就是樓家，樓家于他既然有恩情，其中有何不能言說的，楚云也不便深究。

一行人與他告辭，撤出破廟。

御劍飛回姑蘇城，百姓又驚又喜地仰頭望他們飛回樓府，掀起一陣巨大喧囂。

楚云收回劍，“這時故也真有意思，帶著我的小像做生意，現在全姑蘇的人都覺得我是神仙。”

玉燼眉眼彎彎地看她，眼底藏著得意，小聲道：“是孤給他的。”

楚云欲飛升，群眾基礎得打好，不然飛升之后香火不旺還要受那些神官的指指點點。

玉燼就利用時故，借他之手傳播楚云影響力。管他去往何處，總之，楚云是唯一受益人。

楚云哪能不想到這一層，霎時臉紅了個精光。玉燼輕微的聲音，如同小小火苗，將她小世界燃成火災現場，將她一切秩序毀了個遍。

楚云抬頭，看到玉燼那一點小得意，只覺得絢爛奪目，連天邊的陽光都不能喧賓奪主。

她心頭一悸動，恍惚了心神，連忙摸出藥丸吞下，急急往前走了幾步，拉開距離。

再不走，心緒不穩，恐難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