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家與原家差不多大小，相比裴瑜的王府自然是小上不少，二十余人浩浩蕩蕩進(jìn)了客房，也要有幾間要擠三人。

楚云仍與玉燼同一間房。

寧清與權(quán)姝住在一起。

曲良則搭著黎遠(yuǎn)書的肩膀把他往自己廂房里推。

回到房間，曲良才解了黎遠(yuǎn)書的口禁，“人家夫妻住一起，你有什么意見？”

黎遠(yuǎn)書終于可以說話，卻壓根不理他，準(zhǔn)備推門再去玉燼房間。可門被曲良鎖得死死的，黎遠(yuǎn)書再使勁也動彈不得。

曲良也就是打不過玉燼，這人間修道的，隨便應(yīng)付應(yīng)付也是足夠的，“黎遠(yuǎn)書，你這個二師兄當(dāng)?shù)模遣皇锹杂行┥闲牧恕！?

黎遠(yuǎn)書見不能出去，也歇了心思，在床邊一小榻上打坐，并不理會曲良。

曲良這個魔，在玉燼面前慫的跟孫子一樣，在楚云面前也算有幾分顧忌。而除了這兩個人，他可謂是懟天懟地，誰都不怕。

“黎遠(yuǎn)書啊黎遠(yuǎn)書，就你那點修為，我都打不過，還想跟主上爭夫人？你且罷了這心思，想都不必再想。”

黎遠(yuǎn)書一聽，靜心屏息道：“閣下多想了。”

“呵，多想？那你山海閣如此多弟子，怎么偏偏你如此事多？”

黎遠(yuǎn)書不說話了，他待楚云，情意便停在同門師妹處，不曾想過僭越。

只不過師妹招惹了玉燼，總要試探一二，看看魔君待師妹的情分究竟到了何處。

這一路來，若是玉燼對他展現(xiàn)殺心，他二話不說，立馬帶兩位師妹輕裝離開。

便是逃回昆侖，有辱顏面，也不在乎。

可是沒有。

這玉燼，一路以來，對他也算寬容。

對楚云師妹，更是親自授予修為。

別人大概看不出，但他是青蓮的大弟子，善心佛理，那些夢境之事，若有心探究，也瞞不過他。

如此甚好。

他身為皇室旁支，理應(yīng)待一切都不上心，但分內(nèi)之事，他不得不做。

這也是山海閣弟子的本分。

黎遠(yuǎn)書一路以來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若有一日，生了天下禍端，他是否會為了大義，舍身忘己，或者，仍謹(jǐn)遵父親遺愿，閑散逍遙。

“師兄！”

窗口支開了一個小縫，權(quán)姝在窗口叫他，“師兄，我有一處劍術(shù)看不透，可否請教一二？”

權(quán)姝一身山海常服，長發(fā)豎起，小臉明媚嬌俏。

黎遠(yuǎn)書應(yīng)了聲“好”，然后下榻。

曲良正坐在桌邊目不轉(zhuǎn)睛看著自己，黎遠(yuǎn)書視線從他身上輕描淡寫地略過，“勞煩閣下開門。”

曲良“嗯”了一聲，一簇黑黃靈力由他之間掠出，飄向門口，門栓松了松，曲良伸手，“請。”

黎遠(yuǎn)書頭也不回地離開。

曲良忽然自言自語嘟囔了幾聲，然后笑了笑。

傳音到隔壁廂房：“主上，黎遠(yuǎn)書這小子，喜歡夫人師姐。”

玉燼聽到后不作反應(yīng)，眉毛都沒動一下，一點兒也不吃驚，他睜眼看了看對面楚云打坐修煉的認(rèn)真模樣，傳音回去：“別打擾我們。”

曲良：“......”

他心里忽生悲涼，自己主上有夫人了，同屋人也有女子相伴，只有自己，活了千年，與山海閣弟子同行這一路，竟是離女子最近的時候。

何其悲慘！

再觀隔壁廂房。

玉燼面不改色地重新入夢，與楚云身處夢境中的懸崖邊，兩人低頭便可看到海水澎湃，重重?fù)舸蚴叮鲆粚佑忠粚拥呐菽?

玉燼負(fù)身而立，凝視遠(yuǎn)方：“楚云，你可知江海對岸是什么？”

“不知。”

“江海是你桎梏，對岸是西方極樂。浮世三千，能到這岸邊的數(shù)不勝數(shù)，可飛上江海的已然屈指可數(shù)，到達(dá)彼岸的，更是聞所未聞。世上有神有魔有人，皆可作證，卻偏偏佛道無邊，從未有人見過佛靈。”玉燼說罷，望向楚云，“你可信，世上有佛靈？”

“信。”楚云這一聲，斬釘截鐵。

她本是堅定的唯物主義信仰者，卻經(jīng)歷了一切不合常理的事，神與魔都曾見過，再信有佛又如何。

玉燼偏頭笑了笑，“孤曾聽聞，成了佛便可不受命途桎梏，只一路艱辛，且，就連孤，也未能在這道上尋得頭緒，楚云，你想成佛嗎？”

“......”楚云沉默了。

她只想，飛升，積德，回家。

成佛太遠(yuǎn)了，也不在她計劃之中。

“先飛升吧。”

最后，楚云這么說。

玉燼留下分身與楚云周旋，教她法術(shù)，自己走出夢境，出了房間，飛上房梁。

昨夜與楚云同處一室，夢中神女不再前來相會，空白夢境中只能看見楚云一人在菩提樹下打坐。

菩提樹葉隨風(fēng)搖曳，歡快起舞，天際烏云翻墨電閃雷鳴，菩提樹替楚云擋下所有，滂沱大雨，她滴水未沾。

他孤身一人，在樹冠以外，分明近在咫尺，卻怎么都近不得楚云的身。

菩提樹葉與他傳音，道“楚云有佛緣，神佛鴻溝，難以邁越。”

玉燼怎么也料不到，楚云竟是佛子。而自己，說是魔君，身上仍負(fù)神骨，本質(zhì)還是神。

“神佛鴻溝”，這是佛祖的警示嗎。

玉燼難得嘆氣，想起與楚云第一回交手，那時還認(rèn)不出干癟黃毛便是夢里神女，后來愈發(fā)覺得親切，不過幾面，便想定下姻緣。

縱使魔怔，也罷了。

他這樣想，心中卻甚是歡喜。

后來，楚云廟里，見到塑像，才發(fā)覺楚云便是夢里神女，只覺緣分天定。

“愛”這種事物，他從不特意避諱。

他愛楚云，毋庸置疑。

他想，楚云也愛他。

不然，怎會容他如此臭名昭著之人在身邊。

由是，他擅自將自己情愛視作佳話。

直至昨日，佛臨夢中，告訴他，這是孽緣。

教他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便問楚云，可要續(xù)命。

續(xù)命一事，她聽得面紅耳赤，雖喝罵兩聲，卻聽得出其中嬌憨，這教他心尖歡喜異常，又不住地疼惜鈍痛。

玉燼低頭，他看見黎遠(yuǎn)書在教權(quán)姝劍術(shù)，看見樓家廚房正冒白煙，看見曲良不思上進(jìn)地在看人間話本，也看見寧清在屋里讀書。

唯獨看不見楚云。

是了，她在菩提樹下，不容他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