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來找佟塵輝的人很多,因為那個事已經傳開了,但他們相信佟塵輝的為人,這些人來找他,除了想聽佟塵輝親口說出真相外,他們的初衷是想看看自己是否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這些人當中最特殊的一個要數蘇荷了,雖然他倆平時的來往并不多,但是他欠蘇荷的東西太多,特別是那個叫做人情的事物。
其實蘇荷不來找佟塵輝,佟塵輝也會去找她,因為這段時間佟塵輝突然看不清眼前的路,他擔心自己會迷失在濃霧中,所以在這之前他應該把那些該辦的事辦了,該了的事了了。
蘇荷始終沒有提那件事,她不忍心向他提這種問題,正好佟塵輝也沒有說這事的意思。他們現在的見面是因這事而起,但倆人見面后卻都有意回避這個話題,對于這件事他倆好像達成了共識都避而不談。
倆人無話,最后他們不自覺的散起步來。
蘇荷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么好,她的嘴唇幾次微啟,但是話語最終沒有出口。
佟塵輝也不知道該先說什么。就這樣倆人一路無語的走了很久。
突然,蘇荷那雙潔白如玉的左手握向了佟塵輝的右手,一股溫暖瞬間就向蘇荷的掌心及指尖傳來。就在她萌生一絲竊喜的時候,佟塵輝輕輕掙脫了蘇荷溫柔的左手。
那一瞬間,蘇荷俊俏的臉蛋突然僵住,她的心底竟生出了一絲悲涼,失落感籠罩著她,落寂與悲傷正在不斷彌漫,這一刻她認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你覺得人死后會有靈魂嗎?”為了避免蘇荷尷尬,佟塵輝突然問道。不過他這話卻好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別一般。
“靈魂?”面對佟塵輝這一問,蘇荷猝不及防,等到臉上的憂傷慢慢褪去,她才緩緩抬起頭有些驚訝的看著佟塵輝,若不是親耳聽到,她絕對不會相信這話是出自佟塵輝之口,因為在她的印象里佟塵輝是一個忠實的唯物主義者。難道僅僅是為了緩解自己剛才的尷尬。回過神時她發現佟塵輝正等著自己回答。
“人死如燈滅,既然已經死了,那就失去了生命體征。連生命都沒了,除了遺留下的一具尸體外,還能剩下什么?”蘇荷還是回答道。
不等佟塵輝說話,她又繼續說道,“人死后所有意識都將消失,包括:愛、恨、情、仇……我倒覺得‘靈魂’不過是人們對死亡的一種美好祝福,為了降低人們對死亡的恐懼。如果硬要說‘靈魂’存在的話,那它其實就是:死去的人的面容、生平事跡等被牢牢記在活著的人的心中,然后在祭日等特殊日子緬懷死者,他們以這種方式繼續‘活在’這個世界,直到最后一個人忘記他,或者最后一個記得他的人也離開了這個世界,那時候他才算是真正的離開。我認為‘靈魂’不過是活著的人對死去的人的思念。”
“嗯!”佟塵輝有些意外,他本不相信靈魂這樣的事,不過蘇荷的說法他倒是第一次聽聞。
佟塵輝低著頭,好像陷入了沉思。
蘇荷也不再說話,兩人同時沉默。
一陣風像輕柔的絲巾般溫柔的從兩人身旁滑過,微風清爽而干凈,讓人神清氣爽。
風輕輕翻起佟塵輝的衣角,也吹起蘇荷的頭發,連她的裙擺也輕輕擺動了一下,這時佟塵輝才發現原來蘇荷如此漂亮。
微風剛過大風又至,旁邊的樹葉被吹得嘩嘩直響,樹端頂部細嫩的枝條被吹彎了腰。
風一下子擾亂了蘇荷的頭發,她側了一下身子,背對著逆風的方向。
狂風一般來得猛烈,去得也快,何況只是大風呢。
沒多久風停了。
“蘇荷。”佟塵輝突然喊道,他的聲音竟極具溫柔。
蘇荷的身體輕輕顫動一下,她慢慢轉過身,俊俏的小臉已經漲得緋紅。蘇荷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然后突然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她鼓足勇氣對著佟塵輝輕輕一笑,瞬間臉上仿若一朵悄然綻放的鮮花。
她小口微張,嘴角像湖面上的波紋一樣微微漾開,嘴角那個酒窩也像飲了蜜似的跟著面部那朵花兒一起綻放起來,連嘴角看上去都是甜甜的。這笑容真甜,純粹沒有經過任何修飾,惹得佟塵輝的心微微波動了一下。
女人最美的時候不過就是心動的那一刻吧。
“蘇荷,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如果遇見合適并且愛你的男人就結婚吧。婚姻大事拖不得,我相信你會幸福的。”
佟塵輝的話還未說完,蘇荷的笑容已經被憂傷取代,她的臉一下子僵住,仿佛定格的畫卷,只是畫上寫滿了失落、無助與不甘。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果然,這個世界上比:“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更痛苦的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明明知道我愛你入骨、非你不嫁,你卻裝作云淡風輕、若無其事,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此時她的眼中有一道亮光,這道光是陽光的反射,而反射的載體是像珍珠一樣的淚花。
佟塵輝僅僅瞥了一眼便發現了一切,他怕那個眼神,竟然連直視她的勇氣都沒有,最后他低下了頭。
此刻,佟塵輝的心很痛,好像被別人用針狠狠的戳了一下,他知道對面那個人的心比他更痛,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輕輕低下沉重的頭,連嘆息一聲都不能。
“我的心早已有所屬,遺憾的是我心中之人并未把我當做他的心中之人。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我愛他,他不愛我。”
蘇荷忽而一笑,那笑聲分明是自嘲,“世界就是這么的奇怪,你牽掛的人心里并沒有你。不過這些對我來說早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遇見了那個讓我臉紅心跳,小鹿亂撞的那個人。我愛他,已經深入骨髓,刻進靈魂。我的心太小,早已裝滿了牽掛,再也容不下別人。我在靈魂上已經嫁給了他,并且我還在夢里為我們舉行了婚禮。”
佟塵輝的臉微微泛紅,倒數第二句話不正是別人給他介紹對象時他的拒絕語嗎。
現在,現在從蘇荷口中說出來,佟塵輝猶如被人悶頭一棍。更殘忍的是這話佟塵輝也對蘇荷說過。不過當初佟塵輝說這句話是為了拒絕別人,而現在蘇荷再說這句話的時候卻成了最長情的告白。
佟塵輝非常后悔以前對蘇荷說了這句話,因為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那句話曾經傷透了一個女孩子的心。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他知道那道傷依舊沒能痊愈。
“對不起,蘇荷……”佟塵輝在心里一連說了數遍,此時他的心在滴血。
“喜歡是愛嗎?喜歡不是愛,但是我想把我的喜歡留給我愛的人,今生非他不嫁。如果有來世我還想遇見他,因為那種讓人心動的感覺真的很好,心怦怦直跳的感覺,像極了愛情。那一瞬間是一個女孩最幸福的時光,絕對沒有之一。如果有來世,我一定要嫁給他。”蘇荷繼續說道,她的面部看上去很平靜,可低垂的左手卻不自覺的扯著裙角。
“為了一個那樣的人值嗎?”佟塵輝低著頭輕輕說道,他這句話不像是給蘇荷說的,倒像是在問自己。
“如果是真愛,沒有值不值的,愛得深刻,才愿意付出,那些不愿付出,還在埋怨愛情的人,只是因為情不夠深,愛不夠真,愛得不夠徹底,這樣的愛情終究經不起檢驗。愛太淺、情太薄的人才愛碎碎叨叨,才喜歡抱怨。厚愛無需多言,深情總是默默陪伴,默默守候,盼你好,盼你幸福,哪怕站在遠處看上一眼便已很好。”
“可,可你也應該有你的家庭,你的孩子,你的愛人。”
“不是真愛我接受不了,沒有遇到我的真命天子,我寧愿在世俗的眼光中卑微的活下去,對我來說婚姻不是兒戲,我絕對不會將就。”
“這樣又有什么實際意義呢,你本應該有你幸福的生活,何必因為一時沖動毀了所有。”
“有些事是不求回報的,就像您。”蘇荷突然看著佟塵輝,她一下子把話語轉向了他,“您做的事又有什么意義呢?您的苦無人與你分享,您做的好事沒幾個人知道,為此您還斷送了大好前程……那些從您指尖上輕易滑走的東西,值嗎?”蘇荷的聲音突然變大,她的情緒變化越來越大,已經不受自己控制,好像即將歇斯底里。
“談不上毀與不毀,只要對得起自己的心,自己覺得有意義就會義不容辭,毫無顧慮。就像您曾經告訴過我的那樣:一個人一輩子總是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的。在現實生活中每個人有意義的事:大同小異,卻又略有差別,但不損人利己就好。”
蘇荷這里說的心指的是:初心和良心,這個意思佟塵輝當然也明白。
聽聞此言,佟塵輝竟無話以對。他心疼蘇荷,也覺得對不起蘇荷。
蘇荷的家庭條件很好,她舉止優雅,學歷高,人長得也漂亮,是一位落落大方,又心地善良,還能力出眾的那種優雅女性,她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結婚對象。
曾經,他把她當成同事,當做妹妹;后來,他對她竟慢慢開始產生好感,只是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在他心中年齡也成了一道無形的隔在他們之間的障礙,曾經他試圖跨越它,可現實總是又會將他擊潰。
佟塵輝低著頭沉默著,一秒、兩秒……
時間依舊在流逝,一往無前,永不回頭。
關于最近的謠言,蘇荷始終放不下佟塵輝,她隱隱發覺這是他們最后的一次見面機會。她的心很亂,她想幫他,可她無能為力。
蘇荷已經明白了很多,但她始終不相信佟塵輝會做那樣的事,就算他真的做了也一定是有苦衷的,并不全像流言所說的那樣。她知道流言之所以為流言,就是夸大了其詞,畢竟流言蜚語是用來重傷人的。
她相信佟塵輝的為人,她相信事出必定有因。當然她也支持佟塵輝的所作所為,蘇荷不正是被他的人格所征服才愛上他的嗎。崇拜他的能力與人格,喜歡他的品行,才會愛上他這個人。
蘇荷佩服佟塵輝,佩服他的勇氣,佩服他的大愛,并且她還受著佟塵輝行為的影響。
狂風終至,風暴籠罩下的兩人反而顯得異常平靜。
蘇荷的心很痛,同樣心痛的還有佟塵輝。
蘇荷表面上是因為佟塵輝的拒絕,實質是擔憂佟塵輝的安危。
佟塵輝一來覺得辜負于她,對她有愧,二來怕誤了她的終身。
當然第二點才是最重要的,畢竟一個人的青春實在太短暫,青春一旦離去,就算坐上宇宙飛船也找不回。
恐怖的是一個被青春拋棄的人,在面臨一些人生大事的抉擇面前,會淪為一樁交易的買賣,最悲哀的莫過于還會大跌身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