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塵輝跟在小盧身后,走在路上的佟塵輝也沒有閑著,他觀察著附近的地物。這是一個廢舊工廠,除了發生兇殺案的主廠區,路的對面還有兩棟房子,佟塵輝已經看過了,那是簡陋的生活區。一棟是住宿的,一棟是食堂,說是一棟,其實都是平房,只有潮濕的底層。宿舍還好,食堂簡陋得只有一個遮風擋雨的蓋子,隨著工廠的倒閉均已廢棄,已經沒人居住。東邊有條河,北邊有座小山阻擋,除了來時的土路,另外兩個方向均是密林。倒是一個不錯的地下交易、綁架犯罪、殺人越貨的好地方,佟塵輝不禁在心中感嘆。
佟塵輝眼看著小盧就要把自己帶出工廠區域,不禁輕輕皺眉,“老大爺在哪,很遠嗎?”
小盧這才停下來,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看著佟塵輝,“只顧著趕路,忘了告訴你,老大爺有事,做完筆錄,問了他家地址后他就回家了。他說他家在那個山坳后面。”小盧指了指前方的那個山包。
佟塵輝朝小盧指的方向看去,山包在平地的盡頭,和旁邊的景象一樣,山上只有密布且散亂的雜樹,那里根本沒有他想象的莊稼。植被郁郁蔥蔥,倒也生機勃勃。
佟塵輝一直認為山坳后面有一個小型聚落,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許失望,他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多半出了錯。佟塵輝目測直線距離應該不遠,但是走過去還是需要花費些時辰。
“我也沒過來看,老大爺說不遠,就在山坳后面,我們走過去看看,林間應該有路的。”小盧看到這樣的景象,于是解釋道。
“嗯!”佟塵輝此時正在思考問題,他沒有過多回答,只是象征性的點點頭。
兩人來到平地盡頭,一條被茂密的灌木擠壓的小路出現在兩人面前。由于林木茂盛,前面的路已經被青翠遮擋,只有眼前一米范圍內的路能夠分辨。路的邊上已經長滿雜草,只有路中間的空隙泛著白黃,顯然這條狹窄的路還有人出行,路的另一頭一定有人家。
兩人鉆進樹林,這次佟塵輝走在前,穿著短袖光著膀子的小盧被樹枝擦得苦不堪言,加上不時還有蚊蟲招呼,小盧露在外面的皮膚開始瘙癢,慢慢的他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奇癢無比。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佟塵輝,看了后他不禁瞪大了眼睛。佟塵輝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梳理著擋路的樹枝,穿著相同的短袖他居然像沒事的人一般,一心只顧清理路障,讓后面的小盧方便通行。看著這一幕小盧瞬間紅了臉。而此時的佟塵輝全然不知,因為他現在思考的是這條路如此荒涼,根本不像有好多人走動的樣子,林子的那邊有人家嗎?應該有,但是一定不會有太多的人居住。有人居住也一定是散戶,人數應該不會超過一只手的個數。看著路上茂密的樹叢,佟塵輝不禁在心中感嘆:這個地方果然偏僻。
他倆很快就來到樹林頂部。佟塵輝在小山頂上停下來,他站在山頂眺望前方,想一覽山那頭的景象。可很快他就失望了,別說山腰的面貌,就連山對面的景象都看不清楚。原來山上的植被實在太密,阻擋了前方的視線,再者這座山不高,他倆一路走上來發現路途起伏很小,落差不大。佟塵輝有些失望,他看了小盧一眼,然后突然邁開步伐快速朝山下走去。小盧這才明白,佟隊這是在暗示自己怕自己跟不上他的步伐。
下坡走路也快,只是這邊的坡度明顯比剛才那邊大,路面也剛才上坡的路寬敞了一半,看來前方應該有一條山溝。沒一會佟塵輝遠遠看見前方有一條泛白的石板路。他只能看清那條石板路的一小段,因為路的其它部分被樹木遮擋了。
又走了一會他們來到連接那條石板路的路口,石板路比狹小的泥土路寬敞了很多,路面空曠并無樹枝雜草,路口呈丁字形,下山的小路看上去就像連接在石板路的腰上。
往左應該是下山,往右應該是上山。佟塵輝看了看小盧然后向右拐去,他選擇了上山。小盧跟在佟塵輝身后,并沒有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老大爺的家在右邊,還是左邊。
往右走上五米,他們發現前方的植被突然稀疏了很多。佟塵輝的目光透過樹叢間的縫隙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平坦的山腰,山腰上一塊塊梯土有序分布,梯土上一片碧油油長勢旺盛的莊稼爽心悅目。
“那個大爺應該住在那邊。”佟塵輝看著小盧用右手指了指前方。
“嗯!”小盧興奮異常,終于到了,不用再在樹叢中來回穿梭,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點清水,擦一下裸露在外的臂膀,奇癢難耐實在不好受。
“我們趕緊過去吧!”小盧迫不及待的建議道。
沒一會他們就來到那片梯土。之所以稱為梯土是因為本地習慣性的叫法。當地老百姓把能蓄水種水稻的地稱為田,把不能蓄水種植不需要水淹著的農作物的地稱為土,而這些土又呈較規則的階梯狀分布,所以當地人稱它為梯土。當然“梯土”這種叫法只是本地的一種稱呼,目的還是為了區分土地是否適合種植水稻,說白了就是水地與旱地的區分,這種稱呼不過就是當地風俗習慣,經過長期磨合后約定俗成的方言,在其它地方不一定這樣叫,這樣的稱呼其他地方的人也不一定懂,因為同一個詞在不同的地方,意思也許就不一樣了。
梯土有序、較為平緩的分布著,梯土的范圍不小,但是種上莊稼的面積卻不大,只分布在路邊上。其它地方的“梯土”雖然沒有生長高大的灌木,但是卻長滿了雜草。雜草以茅草為主,它們凌亂的分布著,雜草彎著腰,還泛著黃,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雜草覆蓋的土地上看不到一點莊稼欣欣向榮的新綠。
如果說荒地是單調的枯黃,那么菜地就是五彩繽紛的彩色。第一塊土種了九棵茄子,茄子已經長到它的極限高度,可能怕它被風吹倒,抑或擔心它被果實壓彎了腰,每棵茄苗的左右兩邊各自插著竹塊。茄苗的下方光禿禿的,除了茄子收獲后留下的蒂疤,連葉子都沒有一張,葉兒、花兒、果實皆跑到頂部爭輝去了。一條條紫黑色的茄子拖著沉重的身體從頂部垂下,黑色的表皮泛著油亮亮的光,葉子也在這里撐開了幾把紫色的小傘,把茄子保護在傘下,為它們遮風擋雨,一朵朵紫色的茄花兒對著天空熱情綻放,它們以自己最好的姿態面向暖陽。
茄子的旁邊種了幾棵番茄,番茄結得并不好,零星懸掛在枝條上的紅色番茄給人一種味道更好的錯覺,連佟塵輝都有些忍不住想立馬摘一個來嘗嘗;番茄旁邊有二十一棵辣椒,辣椒苗像一把盛開的傘,傘蓋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辣椒,辣椒直立的對著天空,其間點綴著一朵朵白色小花朵,紅色的椒配上白色的花,讓這把天然的小傘像滿天星一般好看;辣椒的旁邊是三十棵豇豆,每一株豇豆的旁邊都插著一根兩米高的竹棍,藤蔓繞著竹棍盤旋而上,一條條紫紅色的豇豆從上面垂下來,微風一過輕輕搖擺,藤蔓上點綴著像縮小版的蝴蝶般靈動的花朵兒,倒也養眼;再往上相鄰的三塊土里都種著玉米,玉米的個頭已經很大,不斷膨脹的身體已經撐破外衣,露出了里面飽滿如玉的白色顆粒,長長的觸須羞答答的懸掛在外,玉米的葉子已經變成深綠色,頂部冒出的穗已經開始揚花;玉米地的下方空隙處種著紅薯,在玉米地的外邊還有一塊單獨的紅薯地,專屬地塊里的紅薯明顯比玉米地里的紅薯長勢要好;紅薯地邊上的一個角落里種著一小塊地的土豆,在這里可謂涇渭分明,因為土豆苗與紅薯藤蔓的外形非常容易辨別;再往前走種植的就是兩塊南瓜了,南瓜葉大,長勢旺盛的藤蔓已經把兩塊土都覆蓋了,地里碩大的果實清晰可見,大多數南瓜都是青綠色,只有個別南瓜正由綠色轉變成成熟的深黃色,點綴其間的杏黃色花朵與碧綠色的莖葉相互映襯,倒是相得益彰,好一幅欣欣向榮的畫卷。
一陣風從對面拂來,緊密相連的南瓜葉子像列隊整訓的軍隊,風到一處就吹動一張葉子,葉子閃電般的傳遞猶如有序的報數聲由遠至近而來,那氣勢就像是在檢閱千軍萬馬。過了南瓜地又到了紅薯地,只是紅薯低矮,葉子也小,風突然一下少了過南瓜地的那種氣勢;到玉米地時玉米苗身形一晃,翩翩起舞的玉米葉就像是在對佟塵輝他們微笑。
風又走了幾米,雖然那邊的景象已經被高大的玉米苗遮擋,但佟塵輝眼中好像出現了風過茄子地情景,紫色的茄子花正對著他微笑呢!你看,接受茄花微笑的佟塵輝眼中也正在綻放歡笑的花朵呢。
風剛走蜜蜂又來了,它們朝氣蓬勃的飛舞在這片繁茂又充滿生機的莊稼地里。采完南瓜花,又飛向玉米,對著碩大飽滿裸露在外的玉米粒嗅了嗅,發現沒有蜜源后就飛向香味撲鼻的豇豆花兒了……等到后腿攜帶了足夠量的花粉后它才依依不舍的離開。在經過佟塵輝身旁的時候它好奇的停下來,用它特有的方式對著佟塵輝打量了一番,圍繞佟塵輝轉了幾圈又飛走了。
“怎么種了這么多南瓜,要多少人才能吃完啊?”小盧的疑問打破這唯美、祥和的寧靜。
佟塵輝看著地里躺著的密密麻麻的南瓜,笑著說道,“人也吃,但吃不了多少,剩下的喂豬、雞鴨等牲畜家禽。”佟塵輝怕小盧難以理解,所以講得細致,連具體的牲畜家禽也舉了例。
“也許還會賣掉一部分。”佟塵輝又補充了心中的想法。
他們穿過青翠的菜地,遠遠看見左前方有一棟矮小的房子,往里應該還有一些,只是后邊的景象被前方的房子擋住了看不見,那里儼然是一個小型聚落,佟塵輝猜測。
他倆同時抬起頭,房子頂上有一片白云,從他倆的角度來看云和房子的距離恰到好處。頂上的云不像是一把為房子遮風擋雨的傘,反而倒像是房子的一部分。白云映襯著房子,房子襯托著白云,它們互相給了對方光彩,相得益彰;兩者沒有一絲違和感,簡直就是渾然天成。這景象乍一看有點像童話故事里的仙境。呵!真是白云深處有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