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洗，映照地院中格外清晰，往日平靜的小院，此刻滿是肅殺之氣，就連風聲也比以往要喧囂許多。

“宋命，看來今日要你命的人，不只我一個啊?！?

冷冷諷刺地看了眼宋命，萬莫卑忽而收劍，將身位讓給李開墨。

下一刻，李開墨已然接手，鋒利一劍便長驅直入，捅向宋命眉心。

“李開墨，你的劍技連第九重都未到，也敢傷我？”狼狽閃身躲開那并不算致命的一劍，宋命回頭譏諷，可跟著，他就對上了李開墨略顯嘲笑的眼神。

“誰說我要用劍傷你的？”

話音剛落，李開墨突然橫過長劍，將劍身送到唇邊，對著宋命便是輕輕一吹。

一陣朦朧白霧，便是從劍身上，直直撲向宋命，那霧絲裊娜，像極了鬼魅，張牙舞爪。

“劍上藏毒，大師兄，如此卑鄙的手段，我可是向你學來的?！?

“不過是惑人心神的幻藥而已，你覺得能毒得了我？”

“一次毒不到你，那我就多試幾次，我就不信宋命你真有三頭六臂，萬毒不侵。萬大哥，你們可別信這廝表面上一片正氣凜然，實則背地里卻是個狡猾刁鉆的小人，千萬別妄想和他正面對敵，那樣只會被他陰死，聽我的，先纏住他，然后慢慢下陰手磨死他！”

“咱們四人，還能讓他逃脫不成?！?

“說得對，咱們分散開?！?

幾個人紛紛守住四方，再不和宋命硬碰硬，萬莫卑的劍技原本就讓宋命應接不暇，現在又加上了對他極為了解的李開墨。

局面一下子就糟糕了起來。

更讓宋命在意的是，云棲蘭被拍了一掌，此刻也沒了對敵的實力，還要分出一部分心神關照她。

“師妹，你怎么樣？有沒有傷到心脈。”

“師兄，我沒事，只是傷了肺腑，元氣運行不暢，你別管我！”

云棲蘭沒想到這種危急關頭大師兄還有心思搭理自己，自責內疚，覺得托人后腿的同時，也是心底暖意滿滿，看向前方那人的眼神也不覺變得迷蒙起來。

“大師兄，今日，若是能與你死在這里，我也不算后悔。”

“……”

——大姐你跑過來就是來咒我的是吧。

對敵中的宋命臉色微微一黑，分心之下，被王青和陳殷同時抓住機會，一人一把毒砂、暗箭已是筆直射了過來。

眼看著暗器毒物即將臨身，宋命微不可聞地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云棲蘭，心底悄然道了聲“師妹抱歉了”，便假裝與萬莫卑斗劍時不小心踉蹌著后退了半步，讓開半個身位。

而他躲開后，那些暗器毒物，便是直直沖云棲蘭射去。

“云師姐！”

李開墨也沒想到，宋命竟真的卑鄙到利用身后人替自己擋災，看到這一幕不由齜目欲裂，雙目陰狠地瞪著宋命，像是要將他千刀萬剮一般。

宋命心底也不好受，可他也沒辦法，要是自己中了招，兩人就徹底栽在萬毒府手上，只有他活下來，兩人才有一線生機。

且他已經辨認過，無論是暗器還是毒砂，并不致人性命，他有把握之后能治好云棲蘭。

心中雖然篤定，可為了自己的形象，宋命還是努力裝出一副并未料到毒箭會射向云棲蘭，錯愕地轉過身，伸著手，滿臉的錯愕和愧疚。

時間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止了，呼嘯的夜風中，唯有宋命和云棲蘭，遙遙相望，彼此伸著手，可始終都夠不到對方，兩者之間，那不斷在空中劃過軌跡的毒箭仿佛一條巨大不可逾越的鴻溝，又如分開了牛郎織女的天河。

“宋命！你再給我裝！分明就是你不愿受傷，才讓師姐替你背鍋，你還在這裝模作樣給誰看？”李開墨義憤填膺地怒吼，他看著這兩人一副生死鴛鴦的樣子就極為不爽。

明明自己比這卑鄙小人要優秀那么多，明明自己長得也不差，為何師姐眼中，總是只有這個道貌岸然的小人！

氣憤之下，不等暗箭射中云棲蘭，李開墨便是提劍再次殺向宋命。

他的劍技，與萬莫卑相當，同為第八重，可不同于萬莫卑的刁鉆，劍風頗為浩蕩，沒有各種讓人應接不暇的小技巧，可饒是如此，依舊打得宋命一個措手不及，連連后退，同時李開墨接上。

“我猜的果然沒錯，你的劍技，果然不到孤鶩齊飛之境！”

李開墨把握住了時機，見宋命果真如他所說外強中干，一下子就來了底氣，拿劍再次攻來。

叮叮叮！

一陣噼里啪啦的亂斗，宋命也被逼入了絕境。

“師兄！”眼看宋命就要落敗，云棲蘭大急，猛地撞開王青，就要去幫宋命。

可是緊跟著又被陳殷一把毒粉灑中門面，頓時眼神迷離，沒過幾息便倒地暈厥過去。

“劍技九重，不過就是個笑話！你的劍技，怕是連第八重都不到！”

冷笑中，李開墨劍尖對上宋命的劍鋒，鏗的一聲嗡鳴，鋒銳的劍氣竟是直接讓青蛟劍卷了刃。

“哈哈哈，連寶劍都毀了，宋命，這次我看你拿什么阻我？”

眼見對方護命法寶被毀，李開墨氣勢更足，從前他與宋命比斗，大大小小共百余次，每次都敗在對方手中，至今回想起來，都能發現各種疑點，而每次回想，也讓他對宋命的恨意，更深一分。

嗖！

長劍橫揮，布帛割裂之聲響起，卻是宋命后退之際，被李開墨一劍割開了后衣領，連帶著披肩的長發，也被削去了一半，極為狼狽。

“哪里逃！”

眼看宋命兩眼已經開始渙散，李開墨很快意識到這是對方打定主意想要逃跑，便大步欺了上去，揮出劍氣阻住撤退之路。

又十數招對過后，宋命終于技劣一籌，青蛟劍脫手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曼妙的弧線，狠狠地釘在墻壁上。

“老爺！”

眼看著宋命半跪在地，披頭散發地被李開墨用劍指著脖子，青梅眼中的神光，也不由消散了大半。

她沒想到如同神仙一般的老爺，居然也有如此落魄的時候，方才宋命改換身形的那一剎那，她當真覺得仿佛神祇臨塵，要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惜，事實一向都是那么的殘酷。

“從萬初府建府以來，一向都只有劍技九重的修士，才有資格被稱作大師兄，這也是云羅州的傳統?！?

李開墨拿劍指著宋命，眼中是明心徹骨的憎惡，被對方用旁門左道打壓了這么久，此刻他終于有了點作為勝者的暢快，狠狠吐了口氣，便厲聲道：

“云羅各府，哪一位大師兄，不是靠終日勤勉努力，沖破重重阻礙，掌握了九重之技，才碾壓門內各人，一步步問鼎一府第一，成為受人敬仰的大師兄?？赡隳?，宋命！這些年，你利用各種陰毒手段，各種打壓同門，就連掌門、師父也被你迷惑，讓你當上了大師兄，萬初府有你這種卑鄙小人，實乃天大的不幸！今日我就要替萬初清理門戶?！?

“我從來都沒說過我會九重劍技，一切都是你們的猜測。況且和我相比，某些人與萬毒府暗通款曲，背叛師門，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事到如今，宋命反而冷靜了，面色一如從前平靜鎮定，仿佛此刻不是面臨著生死，只是在和人賞月談天。

“那都是你逼的！”

李開墨厲聲打斷他：“若不是你在萬初一手遮天，我又怎會走投無路，投靠萬毒府，府內資源都在你手上，師父掌門都看好你，我要想超越你，只能另辟蹊徑！”

“另辟蹊徑？”宋命眉頭一挑，不置可否。

緊跟著他搖搖頭，道：“師父對我青睞有佳，但也不會違背門規，況且他老人家的雙眼也沒長在天靈蓋上，若我沒有實打實的能力，也不會當上萬初大師兄。”

“你撒慌！如果不是你用花言巧語，哄騙掌門開心，他怎么可能……”

“這偌大天地，可不是靠一張嘴就能活得下去的，靠得，終究是實力，”宋命打斷他。

“就算是，你這虛偽小人也沒資格說我！”

眼看著宋命從頭至尾都這么平靜，還一再強調實力的重要性，李開墨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緊跟著，他驟然提劍，一劍揮向宋命的脖頸。

“宋命，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今日，你都要死！”

“老爺！”

眼看長劍砍向宋命，青梅嚇得臉都白了。

叮！

長劍如月，在空中劃過一道清冷的軌跡，眼見就要觸及到宋命頸部，下一刻就要割斷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