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空調有些年頭了,開起來的聲音就跟拖拉機似的。此刻正“突突突”地往外吹著暖氣,但是那么大的聲音,也沒把躺椅上的莫默吵醒。她這兩天的睡眠時間,加起來也不到7小時,雖然她很強壯,可她也不是鐵打的。
審訊室里的事,趙局讓她寫一份5000字的檢討。她知道,這處罰算是很輕的了。
本想著回辦公室稍微休息一下就開始的,沒想到,暖風吹得她直犯困,頭沾剛到椅子就睡著了。
辦公室里就她一個人,大家都下班回家了,也不知是誰在她身上蓋了個毯子,沒忍心把她吵醒。
陸遙審訊完陳財東,做了一些后續工作,陳財東被暫時關進拘留所,等待后續判決,應該是個死刑逃不掉了,也算是對阮蕓蕓的父母有了個交代。
他剛打開辦公室門,就聽到一陣輕微的鼾聲,輕輕的、細細的……原來還有人沒走啊,都已經7點了。
莫默被開門聲吵醒,她睡眼惺忪,還沒完全醒過來,睜眼一看是陸遙:“是你啊?你還不回家?”
陸遙有點歉疚:“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我…我是住宿舍的啊…”
莫默一頓,她抓抓亂如雞窩的頭發又伸了個懶腰,傻傻地說:“對哦,你是住宿舍的…恩~~~我起來了!嘿!”
她手長腳長,整個人從躺椅上蹦起來,樣子看上去有點可笑。毯子又被她揮走,不偏不倚地飛到墻角的天堂鳥上……
陸遙忍不住有點好笑,還沒等她開口,就把毯子從綠植上拿下來,疊得方方正正的放到沙發上,又把被莫默撞得東倒西歪的折疊躺椅折好,放到墻邊靠著。
莫默往嘴里扔了兩顆口香糖,往電腦前一坐,開始發呆。呆了一會兒,忽然用手拍臉頰。
“醒一醒,醒一醒,腦子清醒一點。”
噼里啪啦地拍了好幾下,試圖讓腦子清醒點,可是沒用,眼皮間就像裝了陰陽極磁鐵,一個不留神就黏在一起。
“組長你還不回去嗎?再晚回去,天就更冷了。”
莫默苦惱地搖頭:“這不局長讓我寫5000字的檢討么,我一個字都還沒憋出來呢。”
陸遙猶豫了一下,開口說到:“要不,先去吃點東西?正好,我也沒吃,一起吧。反正明天周末,檢討周一交的話,你還有2天,累了那么久,也應該放松一下。”
莫默眼珠轉了幾圈,心想也對,2天時間檢討總能完得成吧,而且,她確實還欠陸遙一頓飯呢:“行!吃飯去!不過說好了,這次必須我請!”
陸遙找了個警局附近的粵菜小館,這家店菜品干凈美味,價格也實惠。他們警隊偶爾改善伙食,就會大家來這里AA聚餐。
兩人點了烤乳鴿、蒜蓉粉絲蒸大蝦、黑胡椒牛仔骨、枸杞烏雞湯、瑤柱炒絲瓜。
莫默待要再點,陸遙輕聲問到:“兩個人點這些夠了吧,多了吃不完浪費。”
莫默把菜單翻到點心的部分,上上下下掃了一遍回答到:“我午飯沒來得及吃,都快餓死了,再來一個點心吧,你不用給我省錢的。”
說著,又點了個炒牛河,眼神詢問陸遙是否ok,陸遙點頭。
此時已是晚上8點多,過了晚飯時間,店里的客人不算多。他們兩人一個高大俊逸,一個修長冷艷,即使坐在角落,也是惹人矚目的。
莫默靠著椅背,準備把頭發扎起來方便一會兒大快朵頤,一抬頭看見陸遙的側臉。他側著頭,安安靜靜地看著墻上的電視,里面正在放一個綜藝節目,看到一個好玩的地方,他笑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他無疑是英俊的,即使是熬通宵辦案,幾天不換衣服,可看上去還是那么干凈好看。臉上雖然稍稍有些疲憊神色,但談吐舉止卻是精神奕奕,文雅溫和。對服務員講話也是彬彬有禮,讓跟他相處的人感覺不到半點不舒服。
莫默心想,也不知他父母是怎樣的,竟能培養出那么好脾氣好修養的人。
某個瞬間,他轉過頭來,臉上笑意未退,湛黑的眼睛波光粼粼對上了莫默。
正在打量他側臉的莫默倏的心跳加速,頗有種做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的感覺!為了掩飾尷尬,她趕忙端起面前的普洱茶喝,結果還嗆了一口,咳的她臉都紅了。
放下杯子后,陸遙又幫她續了些熱茶,接著從口袋里拿了一小塊巧克力給她。
她疑惑,陸遙說:“你不是說午飯都沒吃么,上菜可能還要一會兒,你先吃點巧克力墊墊,免得又像上次那樣低血糖。”
莫默接過巧克力掰了一塊扔進嘴里:“哦,你還記得啊?”
“恩,我都記得。”
其實陸遙也沒別的意思,但是這話聽到莫默耳朵里感覺意有所指,他…不會是在說那個“吻”吧……想到這個,莫默突然就感覺嘴唇有點燙燙的。
這時候,菜也上來了。肉香菜青,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她確實餓了,食指大動,抓起一塊乳鴿就往嘴里塞,又挑了一筷子河粉嚼吧嚼吧,吃的嘴巴上油滋滋的,讓人莫名就覺得這食物應該會很好吃。
陸遙盛了碗雞湯把雞腿夾在里面,推到莫默面前:“喝點熱湯吧,對腸胃好。”
莫默咕嘟咕嘟喝下去,一碗熱湯下肚,果然通體舒泰,疲勞都消了一半。
“陸遙,你很會照顧人吧,做什么都很細心的樣子。”
陸遙笑笑沒說話。
他其實沒怎么照顧過別人,工作場合,大家都是大老爺們兒,不需要別人照顧;父母的話,他在外地工作,想見到他們都很難,更別說照顧了。
剛才那些事,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然而然就做了。
“對了,后來你們審訊的怎么樣?”
“挺好的,這陳財東就是個神經病,沒有女人在場,他也浪不起來。”
他的形容,讓莫默“噗嗤”一下笑出聲。
陸遙也笑了,眼神不經意瞟到了莫默的脖頸間,那道紅痕還在,臉頰也還腫著。但眼前的這個女人毫不在意,似乎這些對她來說,根本算不得是什么傷。她一直都這么不在意自己的嗎?她知不知道,男人的手掌可以輕易就扭斷她纖細的脖子?
他胸口沒由來的一陣滯悶,還帶著些疼痛。
莫默察覺到他的眼神,用手摸摸紅腫的臉頰,滿不在乎地說:“我沒事,這都是小傷。主要還是阮明遠夫婦,其實是想替他們出口氣,雖然我知道,打他一頓根本無法減輕他們的喪女之痛,但是……當時我就是忍不住,沖動了。”她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一些什么,繼續說到:“其實下午趙局教訓我教訓的很對。我們是執法者,有執法權,但是沒有審判他們的權利。在抓捕犯人的時候,我常常都采用以暴制暴的方式。這種方式,看起來好像挺過癮,警察很努力,為了抓捕犯人很拼命,在別人眼里留下了警察光輝正面又有力量的形象。但是這種行為到底是因為當時的情形真的需要我這么做,還是我本身血液里就有暴力因子,有時候分不清。很多時候,我確實是在利用職務之便,發泄本身內心暴戾的一面。這是我不好,沒有給你們起到一個好的示范,我應該反思。”
陸遙自己也盛了一碗雞湯喝,邊喝邊說:“初衷可以理解,但行為欠缺考慮,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是嗎?”
莫默瞟他一眼,繼續啃手里的大雞腿:“你總結得還挺到位!不過,你可千萬別學我……我指的是這方面,別學我,太沖動,當然有些地方還是可以學一學的,我也并非一無所長。”
陸遙笑:“那你要我學習哪些地方呢?”
莫默放下雞腿,還認真地思考起來。飯店橙暖的燈光打在她光潔的額頭,嘴角還有一些油星子粘著,她渾然不覺,一瞬間,她又從那個無堅不摧的組長,變成了柔軟簡單的莫默。
她想了半天,放棄了:“臥槽,一時想不起來,想到了再告訴你,哈哈。”
說完自己干笑兩聲掩飾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