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少女望著不遠處躺在石階上面色煞白,口吐白沫的少年,不禁咽了口唾沫,“七哥惹你了?”
“這次不能怪我,我叫他不要亂喊,他偏不聽,我只好先把他撂倒。廢了好大勁才把他扛出來。”一襲緊身黑衣的女子靠在樹上,百無聊賴地邊撥弄著指甲邊應(yīng)答到。
少女倒吸一口冷氣,猜測到應(yīng)該與這些日子四姐煩心的事情有關(guān),尬笑道:“四姐,不就是個稱呼嘛……行走江湖,怎么會沒有外號呢!七哥,七哥他不還被叫做‘江南葉’……”
“你要是喜歡,李小刀這個稱呼我讓給你。”
“那,倒不必……”
你的稱號,白給我都不要……
少女暗自在心中嘀咕到。
江湖傳言,“江南葉”是個只游走在江淮一帶,喜用葉片殺人的殺手。傳說他是個翩翩少年,最會討女孩歡心,雖生性風(fēng)流卻從不逾矩。所以他若想殺誰,常會從那人身邊的女子下手。而那些被他欺騙過的女子,在發(fā)現(xiàn)他的真實身份后,也從不埋怨他,反而都爭著搶著幫他洗脫罪名。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這是江湖上對江南葉的評價。
至于李小刀……
脾氣差,冷血,不務(wù)正業(yè),手法簡單粗暴到像是個男的……
少女搖了搖頭,至少目前為止,沒聽到什么好詞兒。
少女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不難猜出她在想什么,李小刀盯著她,懶懶道:“你也想嘗嘗化魂散的滋味?”
少女嚇得連忙擺手搖頭。
“沒關(guān)系的,死不了,過幾個時辰就好了。來嘗嘗鮮?”
“姐姐!你還沒告訴我,你跟那周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少女連忙笑著貼到李小刀身邊轉(zhuǎn)移話題。笑容諂媚,李小刀看著掉了一身雞皮疙瘩。卻還沒等李小刀應(yīng)答,忽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讓我猜猜。是小七這個臭小子最近看上的哪個女孩兒自稱是個慣用短刀的習(xí)武姑娘,小七身手不錯,也見慣了練了花拳繡腿以武學(xué)愛好者自居的人,沒瞧得上那姑娘所說的‘習(xí)武’。所以為了投其所好,特意買了柄好看不中用的短刀想送給人家當禮物。誰知他將禮物買好了才發(fā)現(xiàn)人家練得是真刀真槍,根本不是繡花拳腳!眼看著與姑娘相會的日子在即,來不及再去買禮物,便將小四貼身的短刀換了他買的那柄刀,當禮物送給了人家姑娘。現(xiàn)在不知道他有沒有抱得美人歸,反正小四是‘名滿天下’了……至于那個傳說中與小四有一腿的周公子,只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倒霉蛋罷了。”
少女只聞其聲未見其人,卻眼前一亮,興奮地叫道:“二哥!你什么時候來的!?”
“來了有段時間了。”
男子一襲黑紫色長袍,右手轉(zhuǎn)著一只簫,不急不緩地從不遠處的樹叢林中走出,朝二人走來。那男子狹長的丹鳳眼中隱約透著狡黠的寒光,嘴角總有抹似笑非笑地弧度,絲毫不掩飾自己身上陰戾的血氣,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邪氣橫生。他若行在鬧市中,恐怕路人要不自覺為他讓出一條路來。
偏偏少女自小與他相識,脾氣秉性早已摸得一清二楚,非但不害怕,一見到他便立馬撲了上去。
“二哥!你終于來了!四姐剛才欺負我,讓我吃化魂散!”
李小刀扶額。這小丫頭別的能耐沒有,見風(fēng)使舵倒是一絕。
“二哥,你出關(guān)了?”李小刀沒有理會少女的挑撥,誰料……
“小四,你不要扯開話題,你不要拿我給你的化魂散去欺負小十一。化魂散雖然只能讓人暫時昏迷,但……很傷腦子的!”
彼時躺在臺階上的江南葉藥效剛過,詐尸般猛地從臺階上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半睜開眼環(huán)顧了一周,嘴里念叨了一句:“接著睡……看見二哥了……一定是在做夢……”又猛的倒了下去。
“……”李小刀滿臉黑線,“扯開話題的人,是你吧!”
生氣歸生氣,可望著面前男子眼底那不知什么時候又多了的幾分陰戾,心下忽然一揪,沉聲道:“二哥,你還好嗎……”
自從那件事情發(fā)生后,二哥的氣場便愈發(fā)陰郁,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也大不如從前。鎏砂樓上上下下想了許多辦法也無濟于事。二哥表面上如往常一樣與人插科打諢,心里卻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如今的模樣不宜與外界過多接觸,怕勾起那血淋淋的回憶,情緒失控失手傷人,于是他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在鎏砂樓的地宮里半年之久,不出來見人,不讓人去看他。
今日是李小刀這半年來第一次見他。看他的樣子,想必功力比從前精進了不少,可精神狀態(tài)似乎……非但沒有改善,反而又多添了幾分凌厲……
“好,前所未有的好!”老二嘴角勾了勾,卻看得李小刀心頭一緊,“小四,我想通了,這世上你唯一不能強求的便是人們的看法。他們總是去相信他們愿意相信的,從不在意真相。他的仇我已經(jīng)報了,我沒什么可遺憾的。”
李小刀忽覺得面前的男子如此陌生,與曾經(jīng)那個帶著自己偷酒打獵的頑劣少年并非同一個人,她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竟可以一夜之間成長這樣多……
可她不懂那催著他成長的東西究竟是什么?是愛嗎?大哥生前常與她講些關(guān)于愛不愛的大道理,她從來聽不大懂。可她總能想起大哥瞧二哥的眼神,滿眼的柔光仿佛能溢出來,不管二哥闖了什么禍,他雖嘴上嗔怪,可從來都會默默將二哥的爛攤子收拾好……
她想起曾經(jīng)也有一個人看向自己時也有著同樣的目光,可后來那人不吭一聲地走了……即便如此,李小刀還是試著想了想,若是那人也是以同樣的方式死去,就算仇家已死,自己會就這么輕易的釋懷嗎?
答案是否定的。
她嘴上念叨著:“好,想開了便好……”心中卻隱約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小四,小十一。我此次出關(guān),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需要你們幫忙。”二哥的聲音將李小刀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二哥你盡管說!二哥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十一向來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少女心性,沒看出老二的不對勁,立馬應(yīng)到。
“大哥他生前常念叨著想去金陵城的御烽臺看一看,我那時每天只想著瞎胡鬧,也從沒陪他去過。那時總覺得來日方長,沒想到,哪有那么多來日方長……如今他不在了,我想把他的骨灰留在御烽臺。”
李小刀心頭忽然一顫,整個人僵在原地,“……二哥,你想好了嗎?那可是御烽臺……”
御烽臺,是江湖上那些世家大族、名門正派比武的擂臺。每年十月,總有無數(shù)野心昭昭的人來到御烽臺,與上一屆盟主比試,若贏了便可當選新一屆的武林盟主,若是輸了,便生死由命。御烽臺上的比試,名為比武,實則拼命,江湖上有許許多多的恩怨都是從這里開始從這里了結(jié)的。
而御烽臺從不歡迎邪魔外道。半年前二哥一怒之下屠了孟家滿門,手段之殘忍,一舉被列為為江湖上頭號大魔頭。如今“鬼簫”的名號天底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半年來不少自詡正義之士的年輕人自發(fā)形成一個個小組織,謀劃著如何殺了二哥祭天!他此刻去御烽臺,無異于是去送死!
李小刀蹙眉,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她以有些認不出的男子。莫非,他此次出關(guān),已是做好了送死的準備……
“二哥……”
“小四,你幫不幫我?”
李小刀沒再多言,重重地點了點頭。
大哥的死是二哥的疤,也是鎏砂樓的疤。送死又何妨?她要讓這江湖上的人睜開眼看看,有些人不會死得這樣不明不白!就算整個江湖都將他視作螻蟻,也總會有人為他拼命,為他死前的不甘交上一份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