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恨你。我恨你搶先實現了我的理想，我恨你優越的生活，我恨當初我如此不屑的你如今有了光明的前途，我也恨我自己的懦弱，我恨我自己運氣不夠才能不夠，我恨我自己還沒來得及成功就得了癌癥。我把對我自己的恨一并給你，全部用來恨你。————東野圭吾《惡意》

袁淺坐在夏程珂的床邊，看著她帶著手套，翻著項子晨留下的筆記本。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淺看著入魔的某人，想要伸手去摁住她的手。結果中途被打掉。袁淺挑了挑眉：“沒帶手套就不能看？毒素在上面？”

夏程珂沉默著。

得，還真的是。袁淺見狀在心中有了答案。

“要不要再拿去檢查一下，說不定不是呢？”

“隊長，之前的那本在我住院后，我就讓小王帶局里去檢查了，你知道嗎？似乎是怕我一個不小心沒碰到R-90一樣，那本筆記本從里到外每一頁，每一個角落都被R-90浸染過。她是想殺了我，這本上有沒有又有什么關系呢？”這回輪到夏程珂丟神了，“我不明白，我也沒準備告她，把她交給警局，我甚至愿意接下那本書。她為什么就選擇跳下去呢？”

似乎又進入了自說自話的模式。

“她是墨哲嗎？”袁淺問道。

“我覺得她就是，但她一直否認，說什么自己是妹妹，叫項子晨。”夏程珂雙手撐著額頭，“但怎么會有人長得這么像，從外形到性格，真的幾乎就是一模一樣。”

“其實，如果說她說自己是妹妹，那么她很可能就是墨哲了。”袁淺的眸子漸漸深沉。

“啊？”

“其實我有一件事幫墨哲瞞了你們很久……”

與此同時，熒惑星域主星上，岳城看著座下前來復命的人，晃著手中的酒杯，吊燈的光穿過酒，投影在他的臉上，語氣漫不經心。

“失敗了呢，子晨，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自愿領罰。”項子晨跪在地上，低著頭。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巖洞2號，15天，出來后我再給你下派新的任務。”

“是。”說完人便消失在了原地。岳城看著眼前項子晨的數據參數，明明一切正常，但回放著她和夏程珂等人在一起時的畫面，總覺得哪里似乎脫離了控制。

“要不要裝個思想監控呢？”岳城摸了摸下巴。用手指敲了了敲王座下的按鈕。一個嬌小的，頭發卷成大波浪的女孩出現在了座前，“盯著她，稍有不對，強制關機重造，送到我的試驗臺。”

小女孩沒說話，屈膝，前傾，表示明白。

昏暗的主廳中暫沒有了人氣。

走在巖洞中，項子晨自己找了個領罰地坐下，溫度開始升高，電磁的干擾讓她地主機逐漸開始罷工，頭痛異常。有些東西像是要被格式化了一樣，逐漸模糊起來。這種感覺讓她十分心慌，不知為何夏程珂他們的面龐又開始在她腦海中晃，她提起勁，想晃掉這些奇奇怪怪的畫面。可那些畫面越少，她的心就像被抓得越緊一般，呼吸急促，胸悶無比。

他們，好像是……唔……很重要的人，可是我明明沒見過他們啊？

項子晨感覺頭痛欲裂，突然眼前一黑，“咚”的一聲砸在了地面上，額頭沾上了泥屑，好不狼狽。

我似乎忘掉了什么？

她拼命地去回憶，突然她發現自己所謂的過去很薄，從出實驗室地那一刻到現在不過短短3年，她的一切記憶都是大人給的，準確的來說她真正的自己沒有名字，只有2這么一個代號。但是自從接受了項子晨的記憶后，她突然覺得不舍得再到記憶庫去刪除這份記憶，“項子晨”這個名字也不知為何給了她一種心安的感覺。除此以外，再往前想就會覺得頭痛欲裂，明明前方就是一堵墻，但她就是覺得墻后面還有些什么。

她把自己的手插入頭發，使勁地摁著自己的頭皮，眼角沁出了眼淚，眼睛突然瞪大，又有些奇奇怪怪地記憶涌了上來。

站在一邊督刑地小女孩皺了皺眉頭，心想，2號的反應會不會太過了。但是想了想之前被放在這的仿生人，小女孩又覺得應該還可以。

項子晨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脹痛，隱隱約約的，她好像看見有人在朝她招手。

“墨哲，你真的不送送我嗎？就算我考上了也還是有假期可以放，可以回來看你們的。”

“別鬧了，袁淺，你回來也……沒什么，趕緊走吧。”項子晨看見自己的手擺了擺，話語隱忍，好像在忍耐什么。她可以感受得到，明明在笑著，卻好像在哭著。

而且為什么是叫我墨哲，或者說自己又為什么會有墨哲的記憶？感受還那么真切？

這畫面還沒支撐一會兒，白光一閃，又變了一個場景，這些場景一個接著一個。從溫馨的孤兒院生活到后來終于考上軍校，突然一個場景讓她身軀一震。

項子晨看著自己毫無尊嚴可言地跪在地上，大雨傾盆，自己只重復著一句話：“求求你們，放過院長，求求你們……”眼前的孤兒院完全變了一個樣，院長被闖入的強盜劫持在手，其余的人搜刮這院子地一切。而項子晨只能看著自己被人壓著，毫無抵抗之力，心中的憤怒似乎能把靈魂也燒著。

而就在此時，像是神兵天降，幾個轉瞬，所有人就被趕來的五個人給收拾了，領頭的那個一回頭，還是那張熟悉的臉，還是拿個自信的笑容，袁淺拍著自己的肩膀：“墨哲，你現在怎么這么弱了？”說著便把跪在地上的自己扶了起來。

項子晨只覺得自己的喉口發酸，整個人泣不成聲：“還好……還好你……你回來了。”

項子晨知道了自己是在墨哲的記憶中，但下意識地，她竟然感覺這些就是自己的經歷，而且那些復雜的情感讓她不知為何……有些羞恥。

雖然表面上，墨哲很感激袁淺，但是她的內心卻不平靜，怎么形容呢？項子晨覺得就像《基督山伯爵》的一個情節。

羅馬廣場上，劊子手給兩名犯人行刑前，突然來了一道“特赦令”，要赦免其中一人。

另一名犯人立馬發了瘋。

“為什么赦免他，不赦免我？我倆應該一起死的。你們答應過我讓他先死的，你們沒有權力只讓我一個人死，你們不能這樣！”

他掙脫兩名神甫的手臂，扭著身子，嚎叫著，狂吼著，拼命想掙斷雙手的繩索。

伯爵說，如果沒有控制住這家伙，他一定會撲到獲救的同伴身上，用指甲摳，用牙咬，撕碎他，讓對方也活不成。

她看不得她比自己好太多。

項子晨看著自己的手：“為什么會這么丑惡呢？”

“我應該衷心地感謝她，真心地為她高興，不是嗎？”

項子晨握緊了雙手，這種嫉妒被墨哲藏得很好，而且也控制得很好，看著自己的手在日記上寫下這么一段字時，項子晨一時間有些想哭。

“她回來了，她的所有行為都很完美，她就像一顆耀眼的明星，而我就是那塊漆黑的背景布。為什么我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得比她好，哪怕一點？為什么我的命總是那么不順，明明我們可以一起考入軍校，我落榜了。明明一起學習，她身邊的人總是那么多，為什么到最后只有我還是那個無法反抗的人？”

“我承認我嫉妒她，她是那么地完美，有天賦。無論付出多少汗水，可能都無法勝過她一次的領悟。她每次都能壓我一頭，但我總有一天會跟上，甚至超過她的腳步的不是嗎？嫉妒是丑惡的，只有強者才能拒絕這種丑惡的存在。墨哲，你記住，看清你嫉妒的根源，因為你現在太弱，所以才只有嫉妒的資格！你要變強，變強！”

委屈、痛苦、壓迫感……項子晨發現了，墨哲這個人很好強，自尊心也強，十分敏感，活得一路坎坷，一路比拼卻次次落敗，她的心似乎累極了，但她卻總想削去自己懦弱的一面。

項子晨看著那用力寫下的變強，心頭酸酸的，似有什么將要破土而出。

但是項子晨突然覺得手臂一痛，她看見吉娜踩著自己的手臂，表情輕蔑：“2號，你太弱了。巖洞的懲罰結束，你該繼續自己的下一個任務了。”

小女孩吉娜湊近項子晨，大波浪一下一下地掃在項子晨地臉上，似乎想讓項子晨看清她臉上大寫的諷刺。

項子晨眉頭也不皺地推開她的臉，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環顧四周，已經是在熒惑總部的休息區了。

項子晨瞇了瞇眼睛，也不顧吉娜的諷刺，自顧自地走向了任務發布處，她把弄著自己的袖口，低垂的眸子暗藏波濤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