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代的波濤洶涌中,一個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顧島沒有答案,也不打算尋找答案。
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朝他迎面走來又擦肩而過,蓬勃,匆忙,滿懷期待,又困惑迷惘。他們一邊想著手頭的工作,一邊偷偷窺視這位同樣年輕卻富有能干的掌門人,企圖從他身上找出蛛絲馬跡——他的心情如何,公司近期的發展如何,持有期權的價值如何。
可顧島只是疾風向前,面無表情地應付電話那頭無聊的提問。
“顧總,非常感謝您今天接受老創工廠的采訪。最后,請用一句話,說說您的理想吧,您是許多年輕人的偶像。”
“理想……”顧島翻了個白眼,輕慢一笑,“我的理想,就是為對抗不公而勇往直前,為改變世界而奮斗不息。”
“說得太棒了!再次感謝您的時間。”
“再見。”顧島冷漠地摁掉電話,在漫長而窒息的走道盡頭,往左一拐,進了辦公室。
全他媽扯淡。
他罵道。
理想?
活下去,就耗盡了全部力氣。
改變?
不被改變,便是英雄了。
“糟糕的提問,永遠都只能得到糟糕的回答。”身后突然傳來一個陌生卻不容忽視的聲音。
顧島一驚,回過頭,方才說話的女子不慌不張地關上門。
“你……找我?”
四目交匯后,顧島平靜地問,一手撐在桌面,一手插兜,笑得又帥又拽又無情。
對付女人,比對付員工容易。
只要不一時頭腦發熱,結個婚、搞出個孩子,名包或者鉆石,總能把她們打發,不像那些又要情懷、又要股票、還要職場生活兼顧的手下。
所以,縱使來來去去的女人數不勝數,都是好聚好散。
只是眼前這個三十七八歲、填過鼻梁、看上去非敵即友的女人,顧島實在沒有印象。
女人像一尊雕塑,冰冷地朝顧島平移。
“我們做個交易。”
顧島挑眉:“說說看。”
“我要做CFO。”
真他媽活久見。
顧島暗罵。
五年前,他創立了這家叫做浪跡的公司,從社交切入,利用算法,專注于提供個性化旅游定制產品。上線不出半年,這款小眾產品就單純憑借口碑,迅速風靡起來,一夜之間成為創投圈的黑馬。
懂的,不懂的,統統跟在他屁股后面,吵著要投。
最近來找他的人更是多得像洪水猛獸,全是聽說了浪跡準備上市的消息,盤算著從他這個創始人身上撈一筆,比如要點原始股,或者爭個上市承銷商。
當然,沒有人知道,上市只是顧島放出的煙霧彈而已。
“我不需要CFO。”顧島隨意撩起袖口,胳膊上露出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有些似有若無,有些深入骨髓。
女人點點頭:“但你需要我。”
“我不需要任何人。”顧島單腿跨上桌,打開手機,無聊地點開對話框里幾千個怒目圓睜卻又敢怒不敢言的紅點。
對于大部分紅點來說,點開,就算臨幸。
“我能拿到陸志明的把柄。”
紅點上的手指微微一顫。
“陸志明是誰?”顧島波瀾不驚地問。
可女人還是看出他眼角劃過的一道鋒利狠絕的光。
她知道了,這會是她和顧島的開始。
她喜歡名利場,因為那里最公平,想要活得烈火烹油、繁花似錦,只要知道自己有什么,對方要什么。
每個人都有愿意拿來交換的東西,對于顧島而言,那個東西,就是陸志明。
女人露出勝利者的淺笑:“你的小跟班,被我幾碗湯就收買了。”
顧島再次暗罵。
但女人說得如此干脆,顧島也不打算再繞彎子,既然女人能給他的,已經清清楚楚,那么剩下的,就是知道女人到底要什么。
送他這么大一個人情,絕不會僅僅為了一個CFO的頭銜。
“你想要什么?”顧島緊緊盯著女人。
“要回屬于我的東西。”
“什么東西?”
“你不需要知道。”
“問誰?”
“和你無關。”
顧島聳聳肩,不再追問。
只要能搞垮陸志明,他不在乎是什么代價。
短暫的沉默后,顧島緩慢、決絕地走到女人身邊,離她一尺開外,瞇起眼,語氣冷冽而不可違逆:“你只有一年的時間。”
這一次,女人揚起嘴角:“我只要一個月。”
女人走后,顧島去前臺,翻開訪客簽名冊。前臺妹子離開顧島不到一尺的臉頰上,瞬間燃起一抹紅暈。
12點43分,蔣黎。
正看著,一只爪子啪得落在顧島肩上。
“這種查考勤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爪子邊說邊翻開油紙,吐出長長一條舌頭,舔著煎餅果子里殘留的海鮮醬,滿臉痘痘隨著兩腮一鼓一鼓。
爪子全名川頁爪。
他做人只有兩個原則,第一,顧島的話絕對服從,第二,能貪的小便宜絕不錯過,例如賓館的廁紙,和燒烤店門前的薄荷糖。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不就“順手牽個羊”嘛!
于是,順手,就被拆成了川頁爪。
至于他其實姓陳的這個事實,不重要。
顧島面無表情地看著川頁爪:“你常說的那個半年前搬來你隔壁,天天給你煲湯的女人,叫蔣黎?”
“是啊!”川頁爪笑得流出口水,“她剛給我送了牛尾竹蓀湯!”
說罷,隨風刮來一個外賣小哥,川頁爪順手從小哥袋子里抽出幾張紙巾,可還沒抹到嘴邊,就停在空中,狐疑地盯著顧島:“你怎么知道……她叫蔣黎?”
顧島轉身離開。
“從明天起,她是浪跡CFO。”
“C……F……納尼?!”
顧島徑直走回辦公室,敲下幾段簡單的代碼后,辦公室中央的大屏幕上亮起一個數字。
365。
顧島對著數字冷冽一笑,眼里騰起一股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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