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繁星照窗，落下光影。

不像是在海邊，這里的風沒有冬日女神的加持，顯得有些溫柔小意，拂過臉頰只覺得有些清涼，今夜無月，漫天星辰如同美玉做沙，點綴蒼穹。

第五鳳城沒有困意，端坐在臨近窗前的桌旁，就這般盯著手中的杯子，杯子里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圈被星光打散的淺淡影子。

這里的夜寂靜，沒有犬吠，沒有雞鳴，只有……

雖然涂余設下了隔音的結界，但是這并不妨礙第五鳳城聽到什么。

旁邊的房間里，涂余和冉丘在飄揚著戰火，這戰局毫無意外的一邊倒，涂余的炮火步步緊逼，冉丘的領地快速縮水，節節敗退。

最后，涂余將冉丘打的只剩只剩下巴掌大的立足之地，彈丸小國與豪橫強國以豪橫強國完勝作為結局。

期間老板娘這個外來者打斷過一次，結界外聽不到結界內的事情，反之卻是可以，當老板娘捏著自認為溫柔甜美的燕語鶯聲，敲響了涂余的房門，詢問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涂余的回答直白無比：不用。

兩個字，道盡了千言萬語，將老板娘后面明顯已經措好詞的話給憋了回去，將老板娘的臉憋的青白交加。

老板娘貌似有些不甘的各種開口詢問，像什么茶壺中的水，燈盞中的燈油，床上的被褥等等都被用作借口，可惜呀，等了半晌也沒等到涂余再開口，因為涂余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第五鳳城對冉丘的詭異態度上去了，剛才的他把他能用的招都試了一遍，可冉丘依然表示自己并沒有給第五鳳城下什么迷魂轉變性情的藥，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第五鳳城要留它性命。

二人依舊僵持不下，隔壁的第五鳳城有些無聊，將茶壺中的水倒了些出來，用手指在桌上畫著什么，眼神沒有聚焦，慢慢某種神色變得渙散，只聽“砰”的一聲，就好像熬夜的少年再也撐不住疲憊的身體，頭與桌子的碰撞也沒有讓他清醒，少年在睡夢中靜靜地，靜靜地化為一片透明。

無數道星輝光芒照進屋子，卻再也找不到少年存在的痕跡，只剩一片淡淡的，被星光照耀而隱藏在背后的影子。

這一夜很平靜，城中只有值班的士兵在城墻上拄著長槍打著鼾，微風一吹，長槍上的紅纓撩起，將倒未倒的人又重新站定，清醒半分。

這一夜，那對爭吵不休的婆媳已經停下了爭鋒，沉眠在濃濃的夜色中，被小賊光顧的人家也拉起大網，回去補眠，只等賊人上鉤，睡在香閣的寡婦也做著甜甜的美夢，夢中她的將軍為她縱馬廝殺，十里紅妝只為求嫁，城主府貴氣無比的房間里，小公子在睡夢中看見自己站在所有賭徒對面，精神振奮，意氣風發。

一個無人的院落，長勢不錯的水桐樹在院落里生長，約么有三四丈多高，因著是深秋入冬了，葉子也就剩下零星的幾片還掛在枝丫上，微風吹過發出簌簌的聲音。

樹下有一個黑影，像是融入了水桐樹的影子之中，若不是那黑影還在不停的擺動著，任誰也看不出這樹下還站著一個陰影。

突然，陰影停住了，像是困極了，搖搖晃晃的想要睡去，卻是在將要倒地的一瞬間驟然清醒，立刻搖動的更為劇烈，就在第五鳳城估計他或者她的腰要被自己扭斷的時候，那陰影驟然抬起了頭。

若是旁人在肯定會被下的從樹上掉下去，那陰影沒有臉，若不是有一雙可以被稱為眼睛的東西在上面，第五鳳城都以為這陰影的頭就是個球接上去的。

陰影停止了擺動，抬起那雙可能是眼睛的眼睛，看向水桐樹，他或她沒有看見任何東西。

第五鳳城居高臨下的正對著下方的它，嘴角緩緩上翹，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就好像是小孩子發現了新玩具，迫切的想要把它抓在手里。

時間在慢慢前進，后退者全部被規則摧毀，化為點點纖塵飄散在天地之間。

滴答，滴答，滴答……

這是哪座水井上面的水桶在漏水，滴的瘆人。

滴答，滴答，滴答……

原來是時間這座水井在記錄名為歷史的一點一滴……

陰影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這棵樹與從前沒有任何差別。

陰影轉過頭，手慢慢的放下，在第五鳳城看不到的背面眼睛驟然一瞇，下一秒，數十道漆黑如墨的陰影化作利刺飛向水桐樹，在接觸到水桐樹的一刻陡然炸開，漆黑的陰影將水桐樹全部包裹起來，化作了黑夜里的一棵黑暗陰影之樹。

短短不過一息，黑暗的陰影如同潮水般褪去，此時的院落里那還有水桐樹，那陰影竟是把水桐樹直接吞蝕掉了。

第五鳳城站在院子的西南角，旁邊是一條用碎石鋪出的小路，蜿蜒向外。

第五鳳城撫了撫胸口，呼吸聲完全消失掉，看著一臉陰狠的陰影人，止不住的搖頭后怕。

(雖然我也不知道沒有臉怎么陰狠，光靠眼神嗎？)

好強好強。

陰影人在吞蝕掉那棵水桐樹之后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有些幽暗的眼神變得疑神疑鬼。

還沒等第五鳳城研究完眼神中的涵義。

在第五鳳城的背后，西南角立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類似海浪般的陰影。

不止西南角，四個方向上，都涌出了類似浪潮般的陰影。

第五鳳城見狀，立刻向前撲去，轉而跳躍起來，尋找可以立足的地方。

現在內院已經要被陰影包裹住，黑暗在涌動，粘稠惡心。

這整個動作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甚至沒有帶動風。

那里！！！

就是剛才看到的，那條石子路通往的外院。

第五鳳城在空中轉向，在空中無處借力，沒有辦法，只能在空中稍微停頓，蓄力。

一只腳將空氣踩爆，順勢便越了出去，微弱的破空聲和閃光立刻吸引了陰影人的注意，一時間無數陰影化作沒有出口的囚籠，在千鈞一發之際，差一點便將第五鳳城困在里頭。

沒有？

陰影人疑惑不已。

站在外院墻頭的第五鳳城好奇的望著內院里翻涌著的粘稠陰影。

這次好像打草驚蛇了，這個陰影生命好可怕。

不過……它好像不能出來？

被固定在一個地方，實力強大，還是少見的陰影生物……

第五鳳城突然眼睛一亮：是個做標本的好材料！

他看著相隔不遠處正在疑惑暴怒的陰影人，神色充滿著堅定。

等我明天再來找你，你就是我最珍貴的標本了，等我。

夜色慢慢褪去，天空的顏色開始變淡，星辰隱去了它們的光芒，像是在等候與恭迎著初生的第一縷光。

油燈已經燃盡了，窗外已經沒有清涼的微風吹來，隔壁涂余和冉丘一人一魚已經休戰，一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另一個躺在床上淺淺入眠。

陳玉生早就已經醒了，在打坐，口中默念著一些聽不清的音節，這是涂余交給他的心法，只是普通水準，不過入門算是不錯的選擇，但是這么大年紀才開始修煉，第五鳳城確定，若沒有什么奇遇造化，他這一輩子估計也邁不過第一步始氣境中期。

這也是沒有辦法，修行要從小，氣血正旺時沖擊下一個境界才有更大把握，氣血枯敗的話，沖擊境界很可能失敗，前幾步還好，之后幾步更是一步一重關，半步一生死。

客棧里沒有幾個客人，與他們有過一面之緣的是一個在大堂見過的書生模樣的人，看起來像是個游山玩水的游吟客。

此時那書生打扮的人已經起來，坐在大堂一個偏僻的角落，應該是對這里很熟悉了，他自己從后面拿了一壺水，倒了一杯在自己面前。

嗯，看樣子老板娘剛醒，揉著惺忪睡眼看了一眼大堂，轉身又朝著來時的方向離開了，是去睡回籠覺了嗎？

小二醒的是很早的，早早就在店里擦這個，擦那個，與那書生打扮的青年倒是聊的很開心，只是那書生倒是有些意興闌珊，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

第五鳳城看了一眼外邊的街巷，沒什么人，到是有兩個小商販再買早點，無甚趣味。

轉身走回樓上，夜里的戰斗有些意思，白天要養好精神，明天就去把它捉來，標本什么的，還是放在身邊更安全。

第五鳳城打著哈欠推開了房門，躺在床上瞇了瞇眼，慢慢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