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鵬側頭看了眼她,抖了抖手中的資料,說:“排查嫌疑人。”
蘇綿伸手從地上拿了一張紙,看了眼,“張明家的廚師?”
她又看了看周圍散落的紙,傭人,園丁,司機,好幾份都是這種。
她挑了下眉,疑惑地問:“從周圍人排查?這不是大海撈針嗎?工作量就多了幾倍。”
李鵬頭也不抬,手上工作不停,“是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沒有線索那就按沒有線索是辦法查。”
他沖地上的紙抬了抬下巴,“這一地的紙看見了嗎,這社區的人說他們最近新收集上來的資料,最近他們社區搬辦公室,還沒來得及裝訂,大多資料都是散的。
還有一個更讓人絕望的,他們給我們送戶籍資料過來的時候,出了車禍翻了車,資料都沒放好,全亂了,我們還得自己找,自己歸檔。”
蘇綿心神一動,不動聲色的問:“這么湊巧嗎?他們撞車還是別人撞他們?”
李鵬回憶了下,說:“好像被人撞的。”
蘇綿沒有再問,垂下眸子,陷入了沉思。
時間已經凌晨了,市局刑警隊的辦公室里依舊燈火通明。
刑警們還在加班看資料,沒有一個人走的。
蘇綿拿了幾份人員資料,就近坐在了地上翻看。
她手上的是張明家的傭人和園丁的資料,翻到一半的時候才發現還夾了一張不一樣的資料。
蘇綿沒在意,以為是自己歸檔資料的時候不小心夾進去的,她伸手把那張紙抽了出來,放到了旁邊,注意力重新投注到傭人的資料上。
……
窗外已經天色大亮。
眾人看了一晚上的資料,地上原本散落的資料已經被刑警們收攏好了,此時整潔的辦公室和昨晚那個像招了賊似的辦公室形成了一個非常明顯的對比。
蘇綿放下手中的資料,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捏了捏眉心。熬了一夜,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了。
她放下手,放松身體趴在桌子上,想假寐一會兒,突然,她的眼睛瞥到了一張紙,想要趴著的動作一頓,電光火石間,她抓住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隨后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她伸手拽過那張紙,紙上的內容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員檔案資料,不普通到引起蘇綿注意力的是那右上方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一個長相平凡的男人,五官平凡到丟進人群里能一秒就找不見的那種,看起來唯一不平凡的是他那雙眼睛,準確點來說,是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陰冷幽暗,看著它就感覺像被一條毒蛇盯著一樣。
蘇綿很確定自己見過這個人,因為她記得這個眼神。
她拿著那張只有一張的人員檔案資料快步走到李鵬辦公桌前,把紙放到李鵬眼前。
“李隊,你看看,這人我見過,趙信的車禍現場。”
李鵬原本疑惑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低頭看向資料,很平常的一個人,但是這也是最值得懷疑的一方面,殺手往往都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李鵬抬眼看著蘇綿問:“你確定嗎?”
蘇綿點頭,“確定,他的眼神我忘不了。”
蘇綿腦海中閃過當時的情形,“那天趙信車禍現場的警戒線外圍著很多的人,特別是記者,現場最引人注目了,當時我看了一眼圍觀的那個方向,這個吳杰當時就藏在圍觀人群里,我和他對上了視線。”
李鵬陷入沉思,“這個人是張明家的保安,他為什么會出現在車禍現場?這之間的關聯………”
蘇綿搖頭,“不知道,當時的對視也就一兩秒,我再認真看的時候,就沒找到人了,我當時沒想起來,也就沒太在意,”
蘇綿腦子一動,做了個大膽的猜測,“李隊,我有個大膽的猜測。”
“說說看。”李鵬正色地看向她。
“如果這個吳杰是殺害趙信的兇手,那么他無緣無故出現在車禍現場就合情合理了。
一個保安,在當值的時候,出現在千里之外的郊區,這又不是他回家的方向,那條國道人煙稀少,方圓百里除了一個小賣部,沒有一個人家,他出現的地點和時機很明顯不合理。”
李鵬皺了眉頭,“但是你沒有證據證明他殺了人,這個猜測站不住腳。”
蘇綿想了想說:“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看,兇手大多都會在殺了人后確認了被害人已經死亡才會離開犯罪現場。”
她沉吟片刻,“而且,辦案就是要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李鵬低著頭想了下,下定決心:“那就從吳杰查起。”
他站起身,朝著周圍蔫了吧唧的各位刑警隊員們拍了拍手掌,把他們的注意力集中過來。
“我們現在有個突破口,就是張明家的保安吳杰,林凡,你帶人去查一下這個吳杰。”
林凡點頭,“行,我馬上去。”
等林凡帶人走后,李鵬看到剩下的隊員蔫頭巴腦的,心中明白,揚聲鼓勵,“我知道大家今天辛苦了,等案子結了我給你們放假,但是現在案子沒結,大家努努力,爭取早日破案。”
刑警隊的隊員們一聽有假期,頓時激動起來,自動自覺地找事情做,干勁十足。
李鵬看著隊員們這個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著桌子上的杯子想去接杯水的時候,一轉頭就看到正打哈欠的蘇綿。
他站定朝蘇綿說:“你趕緊去睡會兒吧,現在沒啥事干。”
蘇綿打完哈欠,眼眶里都是淚水,熬了夜的眼睛紅紅的,還有紅血絲,這小模樣看起來就像哭過似的。
她也沒有矯情,擺了下手,轉身就往外走,干凈利落。
“那行,我去解剖室睡會兒,有事你就叫我。”
站在原地的李鵬瞪了一眼她的背影,沒好氣道:“你還真不客氣啊。”
蘇綿頭也不回,“都是自己人,客氣啥。”
目送蘇綿走出辦公室的李鵬,抬手喝了一口,沒喝到水,倒是喝了一口空氣,想起自己沒接水,頓時哭笑不得,感情是喝了個寂寞啊。
蘇綿進了解剖室就趴在電腦桌前睡著了,還是一秒入睡。
助理小郭晃晃悠悠地走進來,晃到一半兒,發現蘇綿正趴著睡覺,又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他抬頭看了眼門口的門牌,又腦補了一下解剖臺以外的光榮歷史,頓時渾身一哆嗦,脊背都覺得涼颼颼的。
他嘀嘀咕咕地:“老大太牛了,在解剖室都能睡著,不是變態就是大變態,老大就是老大,比不過,比不過。”
睡夢中的蘇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助理這樣吐槽她,睡得可香了。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太陽高懸了,因為當初建解剖室的時候覺得需要點陽氣鎮鎮,所以解剖室朝向東邊,正對著太陽,下午時分,沒拉緊的窗簾處透出了一縷陽光。
蘇綿是被餓醒的,中午飯都直接睡過去了,李鵬也沒有找她,說明暫時還查不到什么有用的。
她伸了伸懶腰,轉頭就看到門口探出來一個腦袋,她動作一頓,波瀾不驚地放下手,“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門口的小郭一噎,語氣埋怨道:“什么鬼鬼祟祟啊,我這是來看你醒了沒,過來給你送吃的。”
他撇了撇嘴,手里提著一個盒飯走了進來。
蘇綿把頭發綁起來的功夫,面前就已經擺好了飯,她也沒客氣,拿筷子吃了起來。
小郭拿了旁邊的椅子過來,就近坐在她旁邊,看著她吃飯,欲言又止。
蘇綿察覺到了,但是沒有說話,權當沒看見。
倒是小郭自己忍不住了,他總有個疑問,不問憋得慌。
他試探地說:“老大,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蘇綿咽下口中的飯,點點頭,“說。”
“老大,你睡在……這兒……不害怕嗎?”小郭眼睛在辦公室里掃了一圈,支支吾吾的。
蘇綿筷子一頓,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邊回答:“有什么好怕的。”
小郭:“這是解剖室,解剖死人的。”
蘇綿白了他一眼,“那有什么不一樣,死人不也是活人變的嗎。”
小郭覺得蘇綿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那也是死人啊,你都不怕?”
蘇綿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我們當法醫的,連死人都怕,那怎么工作?而且,從死人身上找線索可比活人身上找容易多了,死人不會說謊。”
小郭被她這一番話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