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大個人了成天什么都不做，除了睡就是吃，你有什么用，你死別來這里死，給我出去。”

得，又被老媽趕出來了。

鐘旭一臉苦笑。

看著手中的煙蒂，他猛吸一口。

“伙計，這回真的要跟你說拜拜了。”

說完把手中的煙頭扔到地面踩滅。

這是他不知道第幾次說要戒煙了。

能去哪呢？

苦逼的人生啊……

鐘旭心里嘆息，猶豫片刻，兜里拿出一個屏幕有幾條裂痕的智能手機，快速的在屏幕上撥打出一個號碼。

很快就接通了。

“喂兄弟，你那個工廠還招人不。”

“招啊，你要過來？”

電話里的聲音伴隨著機器運作的吵雜聲。

鐘旭蹲在路邊，說：“是啊，多班加不，想攢點錢。”

“不知道是不是，你每次都這么說，結果每次都干不了一個月的，我都怕你了。”

他任由頭頂上的太陽曬著，撓了撓亂糟糟的頭，說：“真的不騙你，要錢沒錢要技術沒技術，文化還低，我認命了。”

“行吧，大把班給你加的，那你什么時候過來。”

“可以的話那就明天吧，可以多上一天班。”

“嗯。路你知道的咯，你來到車站打我電話就行了，我去接你。”

猶豫了一會，鐘旭艱難的開口說道：“誒，內什么，兄弟，你...把車費發我一下好不。到時我發工資我在還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布滿了苦澀。

高明聽到鐘旭說出這句話，心里不免糾了一下。

怎么混成這樣子了，車費都沒有，兄弟啊...

“嗯，晚點我下班刷花唄給你。先不說了，我上班先。”

鐘旭呼了一口氣，像心里的重擔被釋放一般。

“嗯，那你先忙。”

他掛了電話，就這么看著自己家的大門口。

看了可能有七八分鐘吧。走過去伸手敲門，伸到一半，停住了。

猶豫了一會，收回了手。

“媽，開下門，我拿衣服。我明天去做工。”

沒敲門，就這么站在門口大聲叫道。

幾秒后，門開了。

他媽媽問：“做工？你做得什么工？沒兩日就跑回來了，我還不知道你？做工？看人都不看相啊。”

二十來年，他都習慣他自己老媽這樣了。人不差，就是啰嗦了點，刀子嘴豆腐心。

鐘旭的衣服很少，就三兩套衣服，把牙刷毛巾都帶上也用不到五分鐘。

收拾完，鐘旭背著個包站在門口，對他媽媽說：“媽，有空幫我洗下被子。”

鐘旭是個懶鬼，個人衛生也不怎么愛護，經常兩天洗一次澡。常以“我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不臟”為由。

“你有沒有車費？別成日想著跟別人借，借的你以為就不用還啊，還到處欠別人的人情。”

他老媽看著他這一副相，皺著眉頭。

“有，這個你不用管了，先走了。”

其實這個混蛋小子也想說：我一分錢都沒有。

但每個人都是，在自己最熟悉的朋友面前可以不要臉不要面子，在最熟悉自己的父母面前卻要死撐，死愛面子。

“吶，我這里有兩百塊，還有幾十塊散錢，你要不要，你要的話你下次記得有錢要還給我。”

老媽的話把鐘旭叫住了。

老媽的意思是說，這錢是借給你的，你是要還給我的，相當于變相的給鐘旭臺階下。而且這么說，也是為了鐘旭回頭把錢拿上。

知子莫若母。

鐘旭回頭，拿過老媽手中的錢，沒頭沒腦“嗯”了一聲。

老媽：“出哪里去，是叫朋友介紹工作還是要自己找。”

鐘旭：“問好朋友了。”

沒有跟老媽說是哪個地方，但為了讓她安心，又加了句：“出去就能上班，包吃包住的。”

老媽語重心長說道：“說實話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爸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都已經兩歲多了。我們家里窮，不能跟人家比，別老想著三天兩頭到處跑。我也不是說想你發大財，就是希望你能顧得好自己，然后安穩下來，找個老婆......”

不知是不喜歡啰嗦，還是忠言逆耳。

鐘旭：“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老媽看著鐘旭的背影，無奈嘆息了一聲。

而此刻的鐘旭，眼眶紅紅的，淚水在里面打轉，強忍住不讓他們跑出來。

鐘旭一家子都是農村人，鐘旭的老媽生他比較早，鐘旭二十四歲了，他老媽才四十二歲，十八歲就生了鐘旭。

但在剛才，他老媽在鐘旭眼里，竟像步入老年的婦女，滿臉皺紋，一手老繭，微微駝著的背......

雖然很可能早之前就這樣了，但就剛才的那一刻，在鐘旭眼里，顯得格外清晰。

在鐘旭心中，一直都是英姿飄飄，高大偉岸的母親，在這一刻顯得竟如此柔弱。仿佛風大一點都能將之吹跑。

若是我多年來，我一直肯安安分分工作，父母就不會有這么大壓力，對不對？

鐘旭心里有些怪罪于自我。

淚水悄然落下，終究抵不過生活頑皮的調戲。

而現在他在農村鄉道的樣子，像沒人看的電影，無人得知。

甚至老天爺也不肯給予同情。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比離家時，更加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