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應該怎么打招呼呢，張毅再三斟酌，發了一個笑臉過去。

過了兩秒，陳露回復道：

“現在忙嗎？”

“還好，剛下班，在回家的路上。”張毅回復道。

“這么晚啊。”

是啊，不知不覺，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警局里事情多，所以晚了一點。”

屏幕陷入了沉默，許久沒有信息發過來。張毅有些尷尬，或許是自己太不會聊天了吧。可他也想與她多聊幾句，至少不是現在這樣匆匆結束。

但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變成了這種內斂的人。

張毅合上了手機，繼續默默地在回家的路上走著。但走了一段，他又不自覺的拿起手機看了看，正當他想把手機放回包里時，一條信息從她那里發了過來：

“警官同志，破案加油！”

這話就像一陣暖風吹進了張毅的心里，但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再普通不過了。可張毅還是笑了起來，回復道：

“哈哈，借你吉言。”

“張警官......”

“怎么了？”張毅問道。

“最近我下班回家的時候，總覺得不安全。”

張毅想起陳露說過她的兼職，是在便利店當收銀員，每晚十點下班。

“怎么了？遇見什么事情了嗎？”張毅問道。

“嗯......”

頓了兩秒，陳露接著說道：

“我回家的時候，總要經過一個巷子，那里晚上沒什么人，每次經過的時候，總是有點怕。”

“不用怕，小心一點走，應該沒什么問題的。”張毅回答道。

“嗯嗯，之前倒也沒什么事，只是最近有一次，我晚上穿過那條巷子的時候，遇到了危險。”

“啊？”張毅心生不安，“怎么回事，你還好吧，是搶劫案嗎？”

“嗯......我沒事，不算是搶劫。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陳露問道。

“行啊，不過到底是什么事？”

屏幕默了幾秒，陳露接著說道：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那條巷子，最近你有時間的話，我想去現場找找線索。”

張毅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似乎有許多事情被他忽略掉了。思考之下，他回答道：

“行，明天晚上就可以。”

“嗯嗯，辛苦啦！”

之后，他們互道了晚安。張毅將手機放回兜里，抬頭一看，家竟然就在眼前了。他推開門，躺在略微冰冷的床上，腦中的思緒紛飛不止。林琛，紅毛，馬燕，李澤福這一個個看似無關的人物，竟然都在這件走私販毒案中聯系在了一起。

林琛販毒無疑，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紅毛”，并且搞清楚馬燕究竟想從林琛那里得到什么信息。

可是另一團陰云卻在張毅的心中慢慢擴大，他總覺得這一切并沒有這么簡單，或許林琛，馬燕和李澤福的背后，隱藏著更大的秘密。可他無法再往下想，毫無頭緒，甚至馬燕的話，他都不能絕對相信。

張毅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

第二天早晨，張毅早早地來到警局。經過一夜的思考，他決定先去紅毛家里看一看。

“哦？你是說，這案子另有隱情？”

聽了張毅的想法，李涇渭問道。

張毅沒有回答，而是回問道：

“甄局有什么計劃嗎？”

李涇渭搖了搖頭：

“我也不清楚，只是聽人說，甄局最近和蔣隊長一起，正在徹查有關李澤福的事情。”

“是嗎......”

張毅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甄局的調查進行到了哪一步，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將馬燕的事情告訴別人。

“林琛現在怎么樣了？”張毅問道。

“據醫生說生命體征穩定，隨時可能醒過來。”

張毅點了點頭，正準備回到自己的座位，卻看見一個警員推門沖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你們這里誰是‘325’案的負責人？”

“325”正是“林琛案”的內部代號。

張毅站了起來，問道：

“我是，怎么回事，不要急？”

“跟我去一趟鑒定科。”

那人拉著張毅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警局專門用來存放和鑒定尸體的地方。

一進門，張毅被空氣中彌漫著的藥水味弄的很不舒服。鑒定科里除了幾個警員，剩下的都是穿白大褂的法醫，在房間的正中的床上，一個白色的毯子似乎蓋著什么東西。

張毅走向床邊，向法醫示意。毯子被慢慢地掀開，那下面裹著的東西讓張毅嚇了一跳。

那是一具暗黃色的骸骨，塵土和未被完全分解的腐肉還零星地掛在關節上。

“這具骸骨是今天剛發現的，就在市郊的一片池塘下，是接到市民電話我們才趕過去的。”警員向張毅解釋道。

“這具尸體是誰的？”張毅問道。

法醫回答道：

“我們已經進行了DNA比對，死者名叫劉沖，常住市內，是無職業者，家里的主要經濟來源是其妻子開零售店的營收。”

法醫的一番話就像一顆炸彈在張毅心底炸開。這劉沖不是別人，正是張毅在一直調查的，屬于林琛案核心人物的“紅毛”！

可是現在出現在張毅面前的，竟然是一具骸骨？

張毅穩住心神，接著問道：

“大概的死亡時間是什么時候？”

法醫回答道：

“根據我們對尸骨表面化學物質以及殘余組織的鑒定，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去年的九月份到十月份，也就是大概半年以前。”

“不可能！”

張毅幾乎是脫口而出，劉沖死于半年以前，可幾天前他還做為警方的線人，協助抓捕林琛。

“張警官你不要激動，鑒定的結果就是這樣。”

鑒定的結果就是這樣，這具骸骨就這樣擺在他面前。

可他依舊無法相信，過了許久，張毅才勉強平靜下來，他接著問道：

“死因呢？”

“溺水而死，這個很容易判斷。”法醫答道。

張毅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好吧，辛苦你們了。”

說完，他走出了滿是藥水味的鑒定室，但疑云仍在他心中越來越大。“紅毛”，也就是劉沖，在半年前就溺水而死。那那個供出林琛，又被人保釋的“劉沖”又是誰呢？

林琛。

一個聲音出現在張毅腦海里。

回想起馬燕的請求，張毅想，或許應該去醫院見一見林琛了。

夢魘，無盡的夢魘。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入這種幻境，但恐懼和悲傷卻一如既往，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他發覺自己置身于狹長的走廊里，眼前是望不到盡頭的幽暗。他邁著絕望的步子，艱難前行著。

耳邊傳來凄厲的叫喊聲，哭聲，笑聲，夾雜著槍聲撞入他的耳朵。每一次聽見這種聲音，他都覺得心在撕裂。

但他必須前行，仇恨驅使著他，憤怒慫恿著他，向前走，向前走，讓鮮血濺滿黑暗的盡頭！

一步一步，他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來到了那盡頭，一個身影出現在那里。無比陌生，卻又無比的想讓人撕碎。

“你來了。”

來自黑影的聲音輕輕傳入他的耳朵。

......

“張警官，你醒了？”

張毅睜開迷蒙的眼睛，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他視野里，等到過了兩秒，他的目光漸漸對焦，才看清楚那是一名穿白衣的護士。在她身邊，還有另一個人，大隊長蔣子明。

他下意識地探出手去，護士連忙扶住他的手，讓他靠在墊子上。

“我怎么了？”張毅理了理思緒問道。

蔣子明回答道：

“我和甄局今天剛從外面回來，就聽說你昏倒在了鑒定室門口，這才趕快把你送到醫院來。”

“是么......”張毅覺得思緒混沌不清，“我只記得......我做了一個噩夢。”

蔣子明嘆了口氣，看向護士問道：

“他檢查的結果怎么樣?”

“病人的身體狀況大體正常，應該只是心理因素導致暈厥，不過還是建議在醫院觀察幾天。”護士回答道。

蔣子明點了點頭，示意護士離開病房。待病房安靜下來后，他轉頭對張毅說道：

“小張，我知道你心里壓力很大，但有的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還是要好好對待自己，好好生活。”

“蔣隊......”張毅剛想說些什么，又沉默了下去，“我知道了......”

“你在昏迷的時候，喊了好多遍她的名字。”

這話讓張毅的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悲傷，但他無能為力。

“算了......或許過一段時間就不再想了吧。”張毅說道。

“已經兩年了。”蔣子明說道，“我也希望你能忘記過去，開始新的生活。”

開始新的生活。

張毅陷入了沉思，這個時候，另一個人的名字突然出現在他腦海里。

陳露。

“對了，你還沒注意到吧。”蔣子明打斷了他的思緒。

“什么？”

“林琛在你鄰床。”蔣子明指了指張毅左邊說道。

張毅這才發現自己和林琛在一個病房，剛才精神恍惚，竟然完全沒有發現。

“還在昏迷嗎？”他問道。

蔣子明搖了搖頭，說道：

“聽護士說中午時醒過一次，現在應該是在睡覺。”

張毅點了點頭，看向林琛，閉著眼睛的他看起來竟然有一絲安詳。聯想到昨天和馬燕的種種交談，張毅不禁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