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經(jīng)是掌燈，元大嫂看到她回來，說你爹到外頭去迎你了，沒有見嗎？

司昭搖頭，說自己剛進來，沒有看見，然后，就回轉(zhuǎn)，欲去巷口找司空道。剛走二步，司空道噔噔地回來了，手里抱著一個醬油瓶子，大聲：“怎的這么晚？”

司昭說去了春杏那里，把甜醬壇子給他。

司空道晃晃手中的醬油瓶說晚上吃醬蘸餃子。元大嫂包了好多，送過來的。

父女倆進了屋子，元大嫂已經(jīng)進去，窗戶里傳出她和元細珍的說話聲，元朗的聲音是照例聽不到的，他吃了飯，一般就去屋子里看書去了。

第三日，謝家。

順子來書房告訴劉良文，門房有個叫李大貴的人找他。

劉良文臉色一變，沉聲說不認識這個人。

順子聽得他這話，也躲懶，路上叫了一個小廝去轉(zhuǎn)告，自己去了廚房找點心吃去了。

劉良文在書房里枯坐了好一會，方起身，他偷偷摸到了側(cè)門，探頭，見無人，吁一口氣，提袍剛走了二步。

“良子！”

后面呼聲，緊跟著腳步聲響起。

他心內(nèi)咯噔一下，慢慢轉(zhuǎn)過來，面無表情：“有事？”

見劉良文一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李大貴不悅地說自然是有事情喳，張嘴就要嚷嚷。

劉良文忙示意他噤聲，帶頭一路急走，到了前方拐角處，見四下無人，停下，沉了臉，問他到底有什么事？不是說好了嗎？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李大貴卻雙手抱臂，四下張望，并不應(yīng)聲。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劉良文青著臉：這個無賴。

“要是被謝家知道，對你可不好。”

李大貴這才斜覷著劉良文，笑得真誠：“到時，人財兩失，你說你劃算不劃算？”

劉良文瞪向李大貴，心里罵了數(shù)個無賴、潑皮。

“我說過，剩下的5 00兩我過二日給你。”

他試圖和他講道理。他本來已湊了600兩銀子，卻被那人給拿去賭了，先輸?shù)袅?00兩，又莫名賠了人家100兩，最后只剩下400兩了。

“時間到了，今日是第三日。”

李大貴長聲，并不買賬。

他無奈低聲：“我現(xiàn)在沒錢。要不，我先給你五十？”

他知道他既然上門來，肯定不能空手打發(fā)了他。

李大貴:“不成！”

他顫顫地伸出三個手指頭：“一日一百，300兩。少一兩都不行。”

李大貴撇嘴，糊弄誰呢，50兩就想打發(fā)他，做夢呢。

劉良文額上的青筋就跳了起來，突突地，拳頭不由捏緊，恨不能一拳頭打爛了眼前這個家伙礙眼的那張臉。

然而，理智告訴他，莫要沖動，莫要沖動，不就銀子嗎？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盡量以平靜地語調(diào)告訴他，莫要開玩笑了，他如果現(xiàn)在能拿出這么大一筆銀子，早給他了，還會讓他現(xiàn)在找上門來？

四下安靜，這里是巷子最深處，盡頭是人家的園子，高高的圍墻，只看得見墻頭探出的茂密的槐樹葉子。

倆人都盯著對方，毫不退縮。

許久，李大貴的聲音響起，帶著勢在必得：“你想清楚了。如今伢子已經(jīng)四歲了，長得可是和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要不然，我還真不敢確認呢。真有你的，我那妹子還替你瞞著。好心告訴你，目下，我那妹夫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把他當大寶貝一樣地寵著嘞。要是讓他知曉了，拖了那孩子。往謝家大門口一站…..”

劉良文臉上的神情就垮下去，他低聲，帶著些許的哀求：“300兩現(xiàn)在真沒有，你再逼我，咱倆一拍兩散，你也落不了好。”

李大貴就不語，打量著他，心下得意。

暗道他那妹子還真給他生了個金疙瘩。

要不是家里沒了生計，他去妹子家打秋風，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這里頭的秘密。

頭一年，孩子還小看不出什么，這兩年長開了，這才讓他瞧出端倪來，一套話，他那妹子就慌了，還求他保密，保密個屁！這姓劉的就不是什么好鳥，爹爹一死，就丟了妹子，另攀高枝去了。統(tǒng)共才賠了他們李家10兩銀子，這是打發(fā)要飯的呢？

劉良文再次聽到李大貴的聲音：“你讀書讀傻了吧？沒錢，你問謝家拿啊。你不是他們家的女婿嗎？他們家可有的是銀子。我打聽過了，侍郎老爺，是大官哪，家里金山銀山的可十輩子也用不完。他們手指縫里漏點你都用不完。”

“你覺得可能嗎？”

劉良文的情緒差點控制不住，他咬牙打斷了李大貴。

李大貴笑瞇瞇地攤手，說這他可不管，反正只要拿不出銀子，他就去告訴謝家，看誰怕誰？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看到劉良文攥緊拳頭，怒瞪著他，一幅要拼命的樣子，李大貴毫不示弱，他高高擼了袖子，怪叫：“想打架嗎？來呀，我一人頂三，在劉家村，從小到大，我可沒有怕過誰。過來，來呀。”

他鄙視地，打架么？劉良文細胳膊細腿的，從小就不是他的對手。在這里，打他一頓，可不是白打？

小廝福子在門口等了許久，才見姑爺和人從巷子那里出來，他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人，那人沖他笑了一笑，他也笑了一笑。福子看著李大貴走遠了，奇道：“他沒走啊？”

劉良文陰著臉，徑直從角門回去了。

一路急走，劉良文燥熱的心也漸冷靜下來。

他得好好理一理思路。

李大貴突然來找他，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他真的沒有想到。退親的時候，阿蘭竟然懷了他的孩子，沒有告訴他。她大約也是不想告訴他的，定是李大貴這個無賴，先生死后，他沒有了生計，本就好吃懶做的一個人，被他發(fā)現(xiàn)這么大一件事，可不得好好敲上一筆銀錢。

原本，這個孩子他抵死不認就是，可是李大貴說這個孩子一看就是他的種，要把他帶到謝家來認親。那肯定不成，要真把他帶到謝家來，那可不炸了鍋，他還指望著借謝家步步高升，這個節(jié)骨眼上，可不能出什么意外。特別是那個謝九哥，本就處處找茬，可不能讓他借題發(fā)揮。

只是，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