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同風(fēng)笑道：“我還小，不想這么快就離鄉(xiāng)背井。我想一路考上去。等我考上去了，到京城，參加會試、殿試；倘若哪時，姑娘你還記得我，還愿意見我，我便去拜見姑娘。”
少女聽了，點頭微笑，道：“好，有志氣！”
不過，隨即她又黯然道：“那時要見我也難；我是后宮人，哪能隨便見外臣呢。”
宋同風(fēng)笑笑，什么也沒有說了。
少女問道：“你幾歲了？”
“九歲。”
少女沉思了一回，忽道：“我十五歲，不如，我認(rèn)你作我弟弟吧，你看如何？”
“弟弟？”
“是啊，怎么啊？嫌棄我？我不配做你姐姐？”
宋同風(fēng)忽然大笑，道：“怎么會？我求之不得，能有一個，你這么美的姐姐，就是做夢，我都會笑出聲來的。姐姐好，姐姐在上，請受弟弟一拜。”
少女甚是歡喜，嫣然道：“嗯，你這孩子，氣人的時候呢，把人氣得半死；嘴甜的時候呢，讓人如掉進(jìn)蜜罐子里。
“好了，起來吧，能認(rèn)你這么個聰明伶俐的弟弟——能氣人，又能甜人，我也很喜歡。
“只是，我身上沒有禮物……你又不愿告知，你的家住哪兒；不然，回了宮，我便可以派人送給你。”
宋同風(fēng)笑道：“這個無妨，有你這個姐姐，就已是天底下最好的禮物了，豈敢再貪求？倘若姐姐真心疼弟弟，要給弟弟禮物；哪等弟弟去京城取應(yīng)，姐姐再補(bǔ)也是一樣的。”
少女笑道：“也只能這樣了。”
2
紫焰雕叼了一袋食物回來。
里面有一只燒雞、一只燒鴨、一條燒魚，還有幾碗米飯，還有青菜。
雖然，都是混倒在一個袋子里，這袋子看起來，也不甚干凈；但宋同風(fēng)見了，卻饞涎欲滴。
感覺好久好久，沒有吃米飯了；是以，吃的十分香甜；似這是兩世以來，吃的最美味的佳肴。
少女也吃了，但吃得不多。
宋同風(fēng)一邊吃，一邊喂紫焰雕。
后來，宋同風(fēng)和紫焰雕搶著吃。
少女在一旁見了，忍俊不禁，道：“就餓死了，還和雕搶食吃。”
“姐姐不知，”宋同風(fēng)道：“若姐姐你幾天沒有吃飯，只吃野果，你就知道，我現(xiàn)在為何如此了。”
少女笑道：“你為何幾天都沒吃上飯？”
“在深山里迷路了，花了好幾天，才走出來。雕兄，你吃慢點，給我留點行不？”
紫焰雕也毫不相讓，在搶最后一個雞腿。
紫焰雕用嘴咬著，宋同風(fēng)一把搶了來，張口就吃。
紫焰雕伸嘴來，咬住雞腿，又搶了回去。
跟著，撲棱下翅膀，紫焰雕便飛到旁邊一棵樹的樹枝上，得意洋洋的站在哪里。
紫焰雕在上面，一邊吃雞腿，一邊還不忘，時不時帶著得勝的勝利心情、宋同風(fēng)又上不來、自己一飛就上來了的得意，給宋同風(fēng)拋白眼。
“雕兄，你耍賴。下來，快下來。”宋同風(fēng)叫道。
紫焰雕哪里理會，白眼拋得更加得意。
少女笑得前仰后合。
宋同風(fēng)氣得只能在布袋里找殘食。
“雕兄，你狠，算你狠。”宋同風(fēng)對樹上的紫焰雕道。
少女笑道：“跟一雕置氣，何苦來。”
“干嘛不？”宋同風(fēng)理所當(dāng)然的道，“有氣就生，有火就發(fā)。”
少女聽了這話，似乎心里有所觸動，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淡淡道：“世間哪會如此簡單呢？不說在宮里行不通，就是在家里，我自小也是行不通的。”
宋同風(fēng)道：“哪姐姐，以后，你在我這里有氣就生，有火就發(fā)，別壓抑。”
少女不禁眼瞅著宋同風(fēng)，半晌，方嘆道：“可是，我倆很快就會分別；再說了，也只有我們倆時，才能做到如此。”
說著，眼里浮現(xiàn)出無限的憂愁。
宋同風(fēng)道：“人生苦多樂少，都是戴著面具在活。倘若能一時摘掉，那就摘了，也是好的。”
少女笑了，但笑容里卻無快樂之意，瞅著宋同風(fēng)的雙眼，卻不自禁的閃出異彩，緩緩道：“你真的只有九歲？”
“當(dāng)然！”
“才這么點大，就知道人生苦多樂少了？就知道人都戴著面具而活？”
“當(dāng)然。姐姐，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宋同風(fēng)很得意。
少女繼續(xù)雙眼瞅著宋同風(fēng)，瞅著這個剛剛認(rèn)下的弟弟。
3
半晌，少女忽然問道：“你長大后，除了想做官，還想干嘛？”
“再娶一個像姐姐你，這樣美的妻子。”
少女笑了，道：“比姐姐漂亮的多了去了，不想娶個，比姐姐還漂亮的？”
“世間不可能有比姐姐更漂亮的女子了。”宋同風(fēng)道。
“你才多大，見過幾個美女，就說這樣的話。”
“我是不大，但我知道的卻不少。倘若真的有比姐姐你還漂亮的，我也不要；只要姐姐這么漂亮的就行了。”
“為什么？”
“姐姐，你該知道過猶不及嗎？世間一切，猶如月，太盈則虧；猶如杯里水，太滿則溢。
“有個名家賢人說得好：‘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遣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所以，美也是一樣的；人消受美，也是這樣；都得有度。像姐姐你這么美，就夠了，已是極致了。
“若再美，哪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消受得起的，更不是我這種人，能消受得起的；況且，能娶到姐姐這么美的女子，已是我的癡想，哪敢再癡想？”
少女聽了這話，心頭如被雷震；頓時，有豁然之感，跳出哪名利場之超脫。
少女口里，念了“持而盈之……”這幾句話數(shù)遍，細(xì)細(xì)咀嚼。
跟著，少女心道：“我家赫赫揚(yáng)揚(yáng)，已一百多年。現(xiàn)在，業(yè)已衰敗，每況愈下，如不力挽，必將樹倒猢猻散。
“雖外面，現(xiàn)在看著，仍一如從前；可內(nèi)里，卻早已爛了、腐了。
“在朝廷上，更是毫無影響和勢力了，除父親，還在戶部任個職，堂堂朝廷，已無我家之人了。
“可觀遍我家男兒，一個個卻都已是富貴而驕，無一人能繼業(yè)；送我進(jìn)宮，不過就想靠我能得寵，重振家業(yè)。唉，家里男兒，個個不掙氣，只想安富尊榮；要靠我一女的，來力挽狂瀾，豈不是癡人說夢？
“唉！他們富貴而驕，自遣其咎，卻要把我送進(jìn)哪無情的深宮，葬送我一生的幸福。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我家已功遂百年了，卻從來沒有人想著，要從這功名場里退出來。
“這小孩，這么點年紀(jì)，竟然就明白這樣的道理。和我家的男兒比，不知道，要強(qiáng)多少倍。若我家有這樣的男兒，又何必斷送我呢？”
想著，少女不自禁的眼眶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