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有一種貓病，看到貓就會嗤之以鼻。初遇趴在我家門口曬太陽，背上不知名傷，睡得又沉又香，我第一反應(yīng)是剛好投喂淀粉雞腿，他第一反應(yīng)是自覺開溜。遺落的外賣盒光剩飯沒剩菜說明有投喂痕跡，聽說有美女我家門口喂貓，于是定當(dāng)不負貓生所托之緣來是美女，享受著打獵歸來被抱大腿的成就感。沒有貓糧，省錢從徐福記到網(wǎng)購到蝦條到欣咪咪，沒有貓窩，愛鉆被窩而我不在的時候躲在廢棄閣樓紙板窩一直咋呼或以確保我隨時能夠找到他，沒有貓砂，每次有需要就會竄上跳下、扒拉門窗提醒放出去而我又又又不用睡了，這貓該死就死畢竟沒有主人收留，如果有啥流感的話更好我也不太想也不活了，美女說喂了倆周，等找到工作就租離奶奶把貓帶走，聽說聽說以后第一反應(yīng)她是不務(wù)正業(yè)的人，勸我拒之門外，我媽本來就，所以更。不過都是人作孽，何故貓受罪？都是貓的錯，憑啥報應(yīng)我？美女來了又走，工作還都沒有；聽說來了又走，方案還都沒有；我媽來了又走，病兆還都沒有。我從貓的品種、性別、年齡、修指甲、沖涼水、為么叫、吃不得以至于認得絳蟲，我一吹哨就來而不來的時候大概他不大方便，不牽繩溜達會跟著我走以至于鄰人覺得稀奇，但不好出門以至于專往垃圾堆、下水道躥。本意出差回來如他不離我便，不過領(lǐng)地意識、活動范圍、應(yīng)激反應(yīng)，還有美女投喂，不算。我媽病危時候說，你怎么能讓畜生進家門呢，你怎么能讓這東西粘身邊呢，你怎么能讓這玩意兒上床呢，老子剛給你鋪的床，你別忘了你讀不起書考不上學(xué)的時候那副死相，還不動彈、還不動手、還不動身把貓丟出去？你個畜生。聽說把他趕出去了，說等你媽走了以后再；我說拖著解決不了問題，要么殺媽，要么殺他，要么自殺。我記得老板說他野慣了，不如讓他野，膽子又小，性格又兇；你看多像我；如隨人潮起落順風(fēng)順?biāo)伪丶那榻q毛溫潤如玉，雖然他很乖，但貓并不聽話，而從不說話，雖然人不乖，但人從不停止說話，還想讓別人聽話。后來，我爸說不如養(yǎng)狗，我知道貓更干凈；我媽說都有毛都會讓我犯鼻炎，我知道花粉也會；我說我知道我其實我不如養(yǎng)一只對象；只是自始至終，我想不想養(yǎng)呢？你個畜生，你怎么能不問問我想不想讓你想不想養(yǎng)呢？
□□我爸有一種心病，看到人就會嗤之以鼻。叫他別抽慢性自殺或以免我吸二手煙，他說我不懂見人打卦，世風(fēng)日下，為朋友兄弟，為領(lǐng)導(dǎo)干部，香消玉殞；我自覺得廝人如此剛愎大不了換掉人群，換掉工作，卻說他大概只是自己想抽罷了。曾經(jīng)讀不起書、考不上學(xué)的時候，睡得淺了，眼里全是題目，睡得深了，夢中剎盡未來，但我自己就是強識虛擬與現(xiàn)實的分割，看得清，聽得見，說得通，每次殺到一半會慨嘆日子沒有意義，天堂地獄一念之間；后來，睡得淺了，還會為碎銀幾兩、仕途不順、金枝玉葉所思悼，睡得深了，還是會夢到自己被開除、被舉報、被批斗，但我已經(jīng)愈發(fā)分不清虛擬與現(xiàn)實，視力模糊了吧，耳朵愚鈍了吧，汗流浹背了吧，每次慨嘆日子沒有意義又會殺到一半，浮生上下置若罔聞。他說，千萬不要有樣學(xué)樣，好了，別人抽煙是真的帥，我抽煙只是在抽煙；他說，抽煙大概是高中生涯里真正的課間；他說，每年這個時候在球場點一根煙是最好的懷念，即便直升機掉下來被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我還是懷疑是他老婆把他害死的；他說，抽煙又不需要理由，自己想抽，就抽咯。沒有煙，還是會有酒的，沒有酒，還是直到世界的盡頭的，叫他戒的時候戒又戒不掉，反反復(fù)復(fù)好多遍，好多年，大概在戒掉的時候，早就不在身邊，三年零一個禮拜，就像我搞衛(wèi)生弄出來一堆煙頭謂科長、科長說不會啊不可能啊我們婦科沒有抽煙的大夫啊，然后科長自己搞衛(wèi)生弄出來一堆煙頭謂群眾這要被抓出來開除開除必須開除、群眾說不會啊不可能啊抽煙的大夫都不在我們婦科啊，說了反正都沒人聽，我都能腦補那一頭飯飽后進寢室?guī)桓柵_一根躺床一根的還能隨地吐痰的快樂愜意畫面，都沒人聽?wèi)械谜f了，與其愛惜他的身體勸他吸煙有害健康，不如勸君更進一根煙在抽得動的歲歲年年，或又愛為抽煙找借口，因為父母對他的不公待遇，因為我對他的不服教化，因為世人對他的不多理睬，就像事做得越好，活兒反而越來越多。別人并沒有改變，我也沒有試圖改變自己，倒不是不相互，處在不同的階級有著不同利益，保有不同的利益說著不同的話，不同的話卻會在同樣的人身上反復(fù)橫跳，又稱，同樣的人通過不同的話術(shù)在階級上實現(xiàn)反復(fù)橫跳，我沒有經(jīng)歷所經(jīng)歷，并不知道這這那那對他們來說或多或少意味著什么。于是他問我，你怎么會愛看電影，你怎么會愛吃泡面，你怎么會愛熬大夜，于是輪到我，我什么也沒說，是不是終究應(yīng)該說點什么遺言？
□□所以我會問林老師按遺傳的角度我是不是有艾滋？倒是沒想過林浩文每次被我遇到、問過我去過哪里、總是語重心長，嘖，可惜了可惜了，這孩子要是能上更好的大學(xué)就好了。我是應(yīng)該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時二零二四年三月廿六
（原附曲《會嗎》-王靖雯不胖，值清明，合列子，著以祭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