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地暗沉了下來，靈珠被搶，魔丸出世，老遠便可看到府中道道火光沖天。

應緣剛踏入后院，一道火光就直沖著他的面門而來，應緣抬手，靈氣結成結界護在他身前，火流沖擊在結界之上，四射開來。

面前的火光消散，應緣看到一個渾身沐浴著紅光的小屁孩懸浮在半空之中，從他的身上散發出道道力量波動。

“這就是魔丸。”應緣眼中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色，還是弱了一些。

“日月同生，千靈重元，天地無量乾坤圈，急急如律令。”太乙真人忙從袖中掏出了乾坤圈，施法制住了哪吒。

殷夫人無比心疼地抱著兒子，哪吒卻掙扎著蹬著小手小腳。

應緣渾身泛起微光，如一尊神圣降臨，緩步向殷夫人和哪吒走來。

小紅，小象，是小紅象。

小象，小紅，是小象紅。

小紅，小象，是小紅紅。

小象，小紅，是小象象。

伴隨著一陣魔性的聲音，在度人經的光芒之中，殷夫人懷中的哪吒終于漸漸平靜了下來，雙手松開了脖間的乾坤圈。

太乙真人，李靖，殷夫人詫異地看著應緣，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睡吧。”

應緣的手掌輕輕地印在了哪吒的腦門之上，隨即哪吒身上的氤氳紅光散去，鬧騰已久的哪吒也合眼睡去，恬靜的樣子和尋常人家的小孩無異。

殷夫人頭發凌亂，緊緊地摟著懷中的孩子，一滴清淚從眼眶中滑落。

下四境為少私寡欲，靜坐抱樸，吐故納新，餐霞飲露。

中四境是四氣調神，陰陽應象，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哪吒一出生便有著餐霞飲露的修為，這就是魔丸帶給他的好處。

太乙真人的修為則在三花聚頂之境。

看著應緣出手輕易地鎮壓了哪吒的魔性，太乙真人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從那傳說中的半座廟走出的存在。

只是他也不清楚這半座廟的來歷，只聽元始天尊提過一嘴，說是昆侖的一處有著半座廟，里面有一位死生虛一的人間大能，以后遇到還需禮遇。

殷夫人抱著孩子離開在丫環的攙扶下離開。

“魔丸降世。”應緣看著殷夫人離開，嘴中喃喃念了念。

“我去殺了他。”后卿道，魔，聽起來就不是好東西，尖銳的指甲伸展了出來。

她似乎忘了她是僵尸，也歸在不是好東西的那一列。

應緣抬手放在后卿的頭上，后卿瞬間定在了原地，小貓式乖巧，默默地收回了指甲。

陳塘關原先觀看出生禮的百姓齊齊調轉槍頭，要求李靖以百姓安危危重，除掉這魔丸轉世的妖孽。

前一刻的鑼鼓喧天，夾道相迎，此刻已是冷言相向，口蜜腹劍。

應緣和太乙真人站在高處看著這人情冷暖，也是唏噓不已。

陳塘關內，哪吒以超越凡人的速度成長著，已經和人類四五歲的孩子差不多大了。

這些日子以來，殷夫人忙于降妖除魔，為哪吒積德，在一定方面忽略了最普通也是最重要的陪伴。

而應緣倒是時常教導哪吒，但總是說一些大道，讓哪吒甚是無趣。

這一日，應緣和哪吒盤坐在后院的一株老槐樹下講著課，后卿默默地抱著雙腿，雙眼無神地蹲在應緣身邊。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應緣給哪吒講解著經文道理。

“先生，你盡說些沒有用的東西，你跟那些妖怪說這些有用嗎？還得看這個。”哪吒頭上扎著兩個丸子，表情不屑地揮了揮拳頭道。

“你這小孩，豈不知人與妖的最大差別是什么。”應緣又要開始他的日常說教。

“我當然知道了。”哪吒打斷著他的話，嘴角一笑道。

“哦，那你倒是說說。”應緣有些好奇哪吒的答案。

“這么簡單的道理仙長你都不懂，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哪吒說道，嘴角藏不住惡趣味得逞后的得意之色，都快咧到了天上去了。

應緣面無表情地看著哪吒，孺子不可教也。

“我教你的這些，可都是道德天尊參悟大道的體驗，一般人想聽還聽不來呢。”應緣道。

“不會吧，道德天尊就是靠這些成就天尊之位的。”哪吒擠眉弄眼的，劃拉著眼前的竹簡，一臉的不相信。

“那倒也不是，世間流傳之道德經，其實只是下半篇德經，真正的道經就是仙神也難見。”應緣搖了搖頭道。

“那先生你見過嗎？”哪吒希冀地盯著應緣問。

“沒有。”應緣如實地道。

“切。”哪吒翻了個白眼，說了半天還是一場空。

應緣額頭冒過幾道黑線，他被一個小屁孩給鄙視了。

“對了，先生你剛剛說陳塘關的海邊住著龍族，龍族是個什么樣子的，真跟那石柱上雕刻的一樣嗎？”這個紅燒獅子頭想起一出是一出，現在又對龍族起了興趣。

“你別對這方面動心思，海底煉獄不是你能夠去的。”相處這么多日，應緣一眼便看穿哪吒心里面在想著些什么。

“那先生你給我抓一頭龍回來唄，我當著寵物養著。”哪吒興趣盎然地道。

應緣白了他一眼，你還真敢想，玉帝也沒說抓頭龍當寵物。

“繼續修習今天的功課。”應緣沒有搭理他這異想天開的想法。

“好吧。”哪吒瞬間泄了氣，像是霜打的茄子般。

應緣繼續給哪吒講學，只是哪吒好好地坐著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又扭來扭去的，好像蒲團上面長了釘子一樣。

“站有站相，坐有坐樣。”應緣訓導著。

“這乾坤圈戴著我脖子酸。”哪吒委屈巴巴地道。

“你想讓我幫你把它取下來？”應緣就著哪吒的意思問。

“可以嗎？”哪吒的大眼睛一亮，激動地看著應緣。

“不可以。”應緣干脆地道。

哪吒耷拉著肩膀，精氣神仿佛在一瞬間被抽去。

應緣看了眼哪吒，輕笑了一下，不經歷一些磨礪，日后怎么成就一番事業。

……

中天寄明月，令夜嚴寂寥

今天是中秋佳節，太乙真人和李靖也終是從天界虛空之門趕回，兩人回來時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夜晚，應緣盤坐在后院的樹下修行，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隨著有節奏的呼吸一明一滅。

哪吒叼著一個木棍，雙手插在褲子里，端著一盤月餅從一旁不羈地走了過來。

又在修行，真是無聊。

“先生，娘親讓我給你拿月餅來了。”哪吒走近說道。

“放在桌上便可，多謝了。”應緣從深思中回神，看著哪吒道。

殷夫人曾經想要應緣收哪吒為徒，不過應緣婉拒了，他的道不適合哪吒的性子，修不出格所以然來。

“你還在想著白天的事情？”應緣拿起一塊月餅問道。

白天哪吒偷溜出去玩，遇到那幫看他不爽的孩子，那些孩子又喊他為妖孽，氣得他不行。

一道格外皎潔的月光在悄然間落在院中，如薄紗般輕盈，卻更添一分清冷和孤寂。

哪吒默默不語，低頭看著地上，腳尖在地面上磨著。

“今天是中秋節，你知道嫦娥奔月的故事嗎？”應緣問道。

“知道啊！”哪吒抬頭看了眼夜空中的明月道。

“你說來給我聽一聽。”應緣道，咬了一口月餅。

“娘親說你是什么人間大能，你不會連嫦娥奔月的故事都沒聽過吧，不就是說從前天上出現了十個太陽，把大地烤得都要燒起來了，這時候人類中出現了一個神射手后羿，他把天上的十個太陽給射下來了九個，成為了拯救人間的大英雄，為了表彰他的功績，王母娘娘就賜給了他一粒長生不老藥。

后羿有一個妻子，乃是名動三界的美人，叫嫦娥，她為了永葆自己的絕世容顏，就私自吃了長生不老藥，飛升到了月亮之上，王母娘娘為了懲罰她，就把她禁足在寒冷孤寂的廣寒宮，只有一只兔子陪著她。”哪吒語氣懶散地把這故事說了一遍。

“你覺得這是真的嗎？”應緣問道。

“難道不是嗎？大家都這么說，就連爹娘也這么說。”哪吒想當然地道。

“當然不是真的。”應緣若有所思地望著長空中的那輪圓月，“你想想，若嫦娥真是一個只為保自己青春，拋夫奔月的惡女子，又豈會執掌月宮，成為廣寒宮主，而人間又有這么多人在八月十五這一天，吃著月餅念著嫦娥。”

哪吒心思敏捷，微微思索，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

“后羿是人族的大英雄，而嫦娥是天上的大美人，世俗向來喜歡英雄美人的故事，所以有心人才編了這么一個故事，又以嫦娥拋夫奔月隱喻天上仙女其實并非多么光彩，實則是對天庭高高在上的一種蔑視。”應緣說道。

“天庭那么厲害，誰都想要成為天庭的仙神，為什么又有人要蔑視它呢？”哪吒大大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這就不是你小孩子該懂得了。”應緣似有些惆悵地道。

“那你說嫦娥奔月的故事是假的，那你說的故事就是真的？”哪吒很自然地問道。

“那當然。”應緣篤定地道。

“為什么？”哪吒睜著兩個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應緣。

“因為我擋下過后羿的一箭，我見過他，他的身邊根本就沒有嫦娥。”應緣輕描淡寫地道，就好像在說一件家常便飯的小事一樣。

哪吒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后羿，那可是傳說中射日的大英雄。

在世俗故事中，可比應緣，鎮元子，須菩提祖師這些隱世大能更有威名。

“先生，你說的是真的嘛？你還擋下過后羿的一箭？”哪吒一下子跳到了石凳上面，直直地看著應緣問。

“那當然，畢竟我的修為啊！有昆侖的山那么高。”應緣遙望了一下遠方道。

“所以說是人言還是謠言，其中真假，其中利害，都要靠你的一顆心去參透，他們說什么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你，但更重要的是你要謹守本心，你認為你是什么才是什么。”應緣將話題重新扯回到正軌，教導著哪吒。

哪吒癟了癟嘴，又說這些大道理，真是無趣。

“既然你見過后羿，那你能告訴我后羿他長的是什么樣子的嗎？他的射日神弓是什么樣子的？”哪吒還是對大英雄后羿比較感興趣。

終還是孩子，只慕英雄，不思美人。

“縱使后羿是人族大英雄，也不能擁那一抹月光入懷，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應緣搖首嘆道。

落在院中的那一抹皎潔月光倏地失色，好似生氣了起來。

后卿捧著小臉無神地望著月亮，是那個女人又在看著這里嗎？

摸了塊月餅準備咬上一口。

應緣一把給拿了過來：“你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