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臺風季，天氣預報三個臺風相繼形成，直撲廣東東部沿海方向，特區政府發出橙色預警，香港氣象臺掛出了十個風球。整整一周的時間，狂風加暴雨，把特區蹂躪的體無完膚，巨大的樹干橫七豎八的倒在道路中央，城區到處積水，不少簡易房屋倒塌。災后重建任務迫切的擺在面前，特區相繼出臺各項優惠政策，吸引和動員各方力量參與城市改造工程，牛大夯的公司也接到了邀請。

市政工程之前欠的錢還沒還，再去墊資做項目，牛大夯心里有些沒底，便想去市里問問情況，吃過早飯開車出門，迎頭遇到了林小豐。

林小豐接到去基層調研的任務，支隊的車都派出去了，來找牛大夯借部車用。

“用這部吧，先送我過去，然后你把車開走。”牛大夯四處看了看，院子里的車都不在。

“那你怎么回來？”林小豐問。

“公司有人在市里辦事，我到時跟他們的車回來就行了。”

“那就好。”林小豐沒再客氣，拉開門上了車。

一會功夫就來到地方，牛大夯停好車，兩人下來，一輛黑色奧迪車開過來停在旁邊，從后排座下來一個人。

“哎，這不是小豐嗎？”

林小豐扭頭一看，覺著很面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權局長，您好。”牛大夯笑著跟來人打了聲招呼。

“權局長？”林小豐腦子飛速轉動，突然想起父親來時在迎賓館見到過。

“權叔叔好。”林小豐招呼道。

“你跟小牛是朋友？”權有道好奇的問。

“嗯，我們是發小。”

“小牛也是陽縣人？以前沒聽你說過。”權有道看了牛大夯一眼。

牛大夯搓了搓手：“您事情多，沒時間聊天，所以沒提過。”

“我們是一個院里長大的，他現在做工程，手下有上千名職工，非常有實力的公司。”看到牛大夯在他面前非常謙恭，林小豐覺得這個權局長跟牛大夯的業務應該有很大關聯，便極力推薦。

“這個我比你清楚。”權有道哈哈一笑，用手點了點林小豐，扭頭問牛大夯：“來這里辦事?”

牛大夯連忙點了點頭。“有點事想給您匯報一下，不知有沒有時間。”

“好，去辦公室坐吧，小豐一起上去。”

“不了，我還要下部隊，改天再來拜望。”

“那好吧，你先去忙，找個時間一起吃個飯，就這幾天吧。”權有道抬腕看了看表，“一會還有個會，小牛跟我上樓，抓緊時間，有啥說啥。”說完伸出手來跟林小豐握了一下，轉身離去。

牛大夯沖著林小豐做了個鬼臉，笑嘻嘻的挑了一下大拇指，轉過身來緊走幾步跟在了權有道的身后向辦公樓走去。

晚上還車時，牛大夯興奮的告訴林小豐，這次收獲很大，之前很難見到權局長，偶爾能說上幾句話，一般都是跟他下面負責工程的處長打交道，那個處長常常是愛理不理的。這次權局長很認真的聽了匯報，還把處長叫來交待后才去開會。處長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對我客氣的不得了，說有什么事盡管講，還給我出主意說，那個十個億的市政大道項目已經上會研究過了，過一段時間就會招標，他建議我去找一家大企業共同來做更有把握。

林小豐聽了也替他高興，因為有材料要加班趕出來，和牛大夯匆匆告別。

權局長沒有食言，周六下午一下班，安排車過來接林小豐去吃飯。

車子開到了筆架山下的一處小院外停了下來，林小豐跟著駕駛員來到院內。院內三間正房，兩邊是廂房，正對大門的是一條青石砌成的甬道，兩邊修竹搖曳，沙沙作響，十分幽靜。一個身穿旗袍的姑娘正站在門前的走廊上迎候，看到林小豐，把他讓到了正房東側的房間。

房間里還沒有來人，林小豐四處打量著。房間很大，足有六十多平米，進門處是一個紅木花架做成的玄關，正好擋住門外的視線，房間正中擺放了一張十二人座的紅木餐桌，四周是一圈紅木沙發。靠東南的墻角處擺著一個用古樹樁精工雕刻的茶臺，茶臺前放著四個用樹根雕成的木凳。

“先生好，請用茶。”穿旗袍的姑娘用托盤端著杯、壺走了進來。

林小豐客氣的點了點頭。

姑娘把他讓到了茶臺前坐下，續好茶后微微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林小豐剛喝了一口，姑娘又端著托盤走進來，取下一小碟開心果和一小碟叫不上名字的東西放在茶臺上，接著擺上一雙筷子，微微一笑：“餐前點心，請慢用。”

姑娘走出房門后，林小豐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七點多了，心想，這個權局長請吃飯怎么這么晚還不到。別說，還真是有些餓了，隨手捏了幾個開心果放進嘴里，邊吃邊瞟了一眼另外一個盤子。盤子里裝的食物青中帶白，這是什么？拿起筷子挾起一點送進口中。咦？好像有些哈密瓜的味道。

林小豐心中一動，用筷子挑出幾根顏色不同的細絲仔細看了看，分別放進嘴里。嗯……好像是蘋果絲和黃瓜絲。

又挾起一筷放進口中，細嚼了幾下，突然間，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味覺記憶突然被激活了，雖然經年累月，這個味道林小豐一輩子也忘不掉，慢慢放下筷子，閉上眼睛，耳邊回響起一個天真的聲音：“這道菜是我發明的，用黃瓜和蘋果拌在一起，能吃出哈密瓜的味道，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不準告訴別人哦，來，拉鉤。”

淚水頓時盈滿眼眶，林小豐心中輕呼：“胡書楠，楠楠，難道會是你嗎？”

“林小豐”

一個琴聲一樣的聲音傳來，林小豐全身激凌了一下，猛的睜開眼睛。面前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純凈的目光，甜甜的笑容，小時候的輪廓還是那么清晰，只不過當年的洋娃娃已脫變成亭亭玉立的美麗公主。

“胡書楠？楠楠，真的是你？”林小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是我啊，小豐，十多年沒見，我一眼就認出你來。”看到林小豐還像兒時一樣羞澀和拘謹，胡書楠“噗哧”一笑。

“你，你怎么在這里？”林小豐撓了撓頭。

“嗯……怎么說呢，胡書云你認識吧。”

“認識啊，他以前是我們副中隊長，對我幫助很多，后來轉業了，怎么？你也認識？”

“他是我哥。”

“你哥？”林小豐吃了一驚，愣住了，低頭想了一會，怪不得當時胡副指導員跟自己在連部聊天時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原來是楠楠的哥哥。

“坐下吧，我們邊喝茶邊聊。”胡書楠笑著說，轉身走到茶臺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沖泡了一壺茶，重新給林小豐換了一杯。林小豐坐到了她的對面。

胡書云早就知道父母下放陽縣時認識了林小豐一家，還知道林小豐救過妹妹的命，沒想到在部隊時兩人相遇，看到林小豐很優秀便有心幫他一把。胡書云在部隊本來有很好的發展，在服役期間，看到外商像潮水般涌來投資，整個特區的發展一天一個樣。一次回BJ探親時，在國家機關工作的發小們介紹，現在國家的工作重心轉移到了經濟上來，以后在這方面肯定大有可為。胡書云便下定決心離開部隊，去開創新的天地。

妹妹胡書楠支持他的想法，當時她正在牛津大學讀書，學習金融專業，認為世界的趨勢是和平與發展，涉足經濟領域宜早不宜遲。看到兄妹倆的意見統一，父母都是開明之人，便順其自然。

胡書云離開部隊后來到香港發展，注冊了東方貿易有限公司，開始主要做一些日用百貨的進出口貿易，因為當時國內商品奇缺，冰箱、彩電等還要憑票供應。后來，業務范圍慢慢擴大到食品、電子、現代辦公用品等，生意好到做不過來。

幾個在國家機關工作的發小聞訊辭職下海投奔而來，在他們的建議下，胡書云開始接觸大宗的資源型貿易。當時國內奇缺的石油、煤炭、特種鋼材等只能由國有的進出口公司經營，但是僵化的體制，讓國有公司遠遠無法滿足國內需求。胡書云找到他們商量聯合經營，利潤國有占大頭，自己取小頭。事情談攏后，胡書云公司的業務突飛猛進，由于業務需要，近期又開始運作開拓航運、碼頭業務。

胡書楠畢業后選擇了去香港的匯豐銀行工作，原因之一是國內還沒有很好的金融平臺，又不甘心去國有銀行混飯吃。二是可以就近幫著哥哥打理公司財務。更重要的是，聽說林小豐畢業后已經回到了特區。這些年，一直在關心他的行蹤，讀了林小豐寫的書，欣賞他的才氣之余，常常猜想他現在的樣子，少女時的情愫至今難以釋懷。

來到特區一年多，跟著哥哥結識了各個層面的人物，無論任何場合，聽到胡書云這個名字，大家都會給幾分面子，胡書楠自然也沾光不少。春節前，在上海賓館參加一個飯局，結束時在電梯口無意中看到穿著軍裝的林小豐，盡管多年沒見，一眼就認出了他。猶豫片刻轉過了身子，囑咐朋友幫他埋了個單，算是個見面禮吧，她不想這么草率的相認，一定要找個恰當的機會。

春節期間兄妹倆回BJ陪父母過節，回來后，胡書云的公司開工了，胡書楠白天去匯豐上班，晚上和周末幫著哥哥處理財務，忙的不可開交，見林小豐的事一直沒抽出時間。前幾天權有道請她兄妹吃飯，說起彭州時無意中聊到認識林小豐，胡書楠靈機一動，讓他幫著約了今天這頓飯，安排在了胡書云平時請客用的私宅。

胡書楠邊喝茶邊打量著林小豐，在國外呆了幾年，胡書楠的行為方式已經有些西化，不像國內的女孩子那么含蓄。林小豐看上去還是那么清秀、單純，少年時共讀《紅樓夢》的情景好像就在眼前，胡書楠心中頓時柔情似水。

林小豐心中突然一陣慌亂，目光不敢跟她對視，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自言自語道：“權局長怎么還沒到？”

“哦，權有道不來，就我們倆，今天的飯我可是主廚哦，手藝還是當年跟你學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胡書楠收回思緒，站起身來走到餐桌旁。

林小豐也跟著站了起來，幫她拉出椅子。

“嗯，不錯，很有紳士風度。”胡書楠調皮的一笑。讓林小豐坐到自己旁邊，對著門外輕聲叫道：“阿燦，上菜吧。”

原來，穿旗袍的姑娘叫阿燦。

先上來的是兩盅蟲草水鴨湯。

“餓了吧，先喝點湯，我煲了一下午。”

林小豐嗯了一聲，用勺子舀著喝了幾口，果然鮮美。

接著上了四道菜：姜汁蓮藕、水芹拌綠豆芽、青椒炒仔雞、滑炒黑魚片。林小豐一看都是陽縣土菜，心想，難為她了，還能記得。

“來嘗嘗我的手藝。”胡書楠用公筷挾起一塊魚片放到林小豐碗里。

林小豐挾起來嘗了嘗，由衷的贊道：“嗯，好吃，好久沒吃到過家鄉菜了。”

“好吃就多吃點”，胡書楠嫣然一笑。

接著阿燦推上了酒水車，紅酒、洋酒和茅臺以及各種飲料。

“喝點什么？”胡書楠笑著看了林小豐一眼。

“都行。”

“那就茅臺吧。”

一個女孩子喝這么烈的酒？林小豐疑惑的看了看胡書楠。

“老爸軍人出身，就喜歡這口，很小時候就逼著我們兄妹陪他喝，酒量就練出來了。”胡書楠輕快的一笑。

幾杯酒后，林小豐的話漸漸多了起來，也不再拘謹，談起小時的趣事不禁手舞足蹈，兩人開心的哈哈大笑。

“楠楠，你還記得我們院里的牛大夯和陳蘇安嗎？”林小豐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問。

胡書楠想了想：“嗯，記得，牛大夯是不是看上去很壯，總愛闖禍的那個？”

“對，就是他。”

“陳蘇安住在院子的角落里，很安靜，那時我們好像都在一個班，他是班長。”

“沒錯，你知道嗎，他倆現在都在特區呢。”

“哦，這么巧？”

“牛大夯開了個工程公司，做的很好。陳蘇安大學畢業后去了香港讀博士。”

“喲，都這么優秀，看來咱們那個院子風水不錯，出了這么多人才。”胡書楠調侃道。

“明天是星期天，你有沒有時間，約他們一起聚一下好不好？”看到提起發小胡書楠都還記得，林小豐靈機一動，興奮的建議。

“好啊，就來這里吧。”

“讓牛大夯找地方，特區這邊好吃的地方他都知道，你回國不久，嘗點新鮮的，食在廣東嘛。”

“都行，你看著安排吧。”

林小豐看她同意，立刻起身去打電話，巧的很，兩人都在，牛大夯一口答應去找個好吃的地方。

回到桌前，阿燦又上了兩道菜，一道是法式鵝肝，一道是煎牛排。

“這是大廚做的，我掌握不了火候。”胡書楠邊用刀叉切著邊說。

林小豐切下一片鵝肝叉起來說：“老外是不是很笨，完全可以在廚房里切好端上來，用筷子多方便，這還得刀呀叉的，麻煩死。”

胡書楠剛喝了一口水，聽到這話“噗”的噴了出來，嗆的直咳，半天才緩過來，笑道：“你這話跟一個老外問的相似。說中國人用筷子吃飯，挾菜倒也罷了，怎么喝湯？難道筷子是空心的，可以當吸管不成？”

林小豐聽完哈哈大笑，自嘲道“看來我和他都是井底之蛙。”

兩人笑著喝著聊著，十多年過去，就像昨天還在一起，一點都不生分，時間稍稍溜走，分別時都意猶未盡，依依惜別。

星期天早上，林小豐一改睡懶覺的習慣，起床后分別又聯系了郭一鳴、汪國榮和黃春生，通知他們下午過關來特區會朋友，想了一下，又囑咐牛大夯帶上阿秀一起來陪胡書楠。他想，人多熱鬧，多年未見，一定要讓胡書楠過一個開心的周末。

林小豐反復強調找一個有特色的地方，又沒有具體的標準，牛大夯一時有些犯難，便去茶樓跟阿秀商量去哪兒吃。

阿秀笑道：“豐哥請的這位姑娘肯定很漂亮，說不定是他的初戀情人哦，上次他女朋友來都沒這么重視。”

“別瞎說了，那時上小學，才十來歲，哪里懂這么多。”牛大夯撇了下嘴。

阿秀用手指點了下牛大夯的腦門：“傻子，那是你不懂，十來歲已經情竇初開了好不好。”

“好好，我不懂，別八卦了，快幫我想想去哪兒好。”

阿秀蹙眉想了一會，拍手笑道：“有個地方，包他滿意。”說完，又想了想，嘆口氣：“只不過要提前才能定到，現在這時候不知道還有沒有房間。”

“別賣關子，快說哪里。”牛大夯急道。

“嗯，是阿爸的一個老朋友發叔開的，在鹽田小梅沙的海邊有套獨棟的三層小樓，樓上樓下只有三間房，天天暴滿，稍等，我打個電話問問看。”阿秀邊說邊從桌上拿起一個小本子翻了翻，接著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出去。

一番嘰嘰咕咕的客家話后，阿秀放下電話，笑道：“算你有口福，正好有個客人剛退了包房，還是三樓最好的那間，不過，價格可不便易哦。”

“錢沒問題，有地方就行。”牛大夯高興的說。

傍晚，林小豐陪著胡書楠先到了酒店，三樓的包間正對大海，透過諾大的落地窗，遼闊的海面一覽無余。幾艘大型集裝箱船從鹽田港駛進駛出，船后一群群的海鷗上下翻飛。樓下的沙灘上一層層柔軟的海浪撲來，卷起堆堆白雪。

“真是個好地方。”胡書楠贊道。

眾人陸續來到，一番介紹后，牛大夯讓阿秀陪著胡書楠去一樓點菜，叮囑道，“別客氣，挑喜歡吃的。”

阿秀拉著胡書楠來到樓下。

“海鮮全是野生的嘍，今天剛捕上來的。”一個廚師操著蹩腳的廣式普通話站在海鮮池邊介紹著。阿秀很內行的看了看，點了幾樣，剛轉過身來，聽到“媽呀”一聲。只見廚師從蛇籠里捉出一條黑斑大蛇，胡書楠嚇的大叫一聲，躲在阿秀身后，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

“一蛇三吃嘍，皮涼拌、肉香煎、骨煲湯。”廚師介紹著。

“不要，不要。”胡書楠膽戰心驚的說。

“這么靚的東西都不要，那你想吃什么嘛，包間是有起步價的哦。”

“阿秀來了，什么起步價不起步價的，隨她們點嘍。”一個老者走了過來。

“發叔好。”阿秀看到來人，趕緊打了個招呼。

胡書楠也跟著點頭問好，轉身說：“秀妹，你隨便點幾樣吧，我先上去了。”說完戰戰兢兢的從一堆籠子邊走了過去。

比起點菜的狼狽，晚餐吃的很開心。胡書楠發現林小豐介紹給她認識的都是人中翹楚。

陳蘇安跟自己學的一個專業，香港是英國體制，學習的課程差不多，聊起來發現他對金融專業的理解有獨到之處，博士論文發表在了英國的《金融周刊》上。

汪國榮和黃春生演的電影在香港看過，一個玉樹臨風，一個青春陽光，更為難得的是兩人都很低調、謙和。

牛大夯的豪爽義氣與阿秀的溫柔體貼，一張一弛，簡直就是絕配。

最讓她吃驚的是郭一鳴，看似不顯山不露水，聊起來后才發現，這人學問深不可測，骨子里透出一種儒雅，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今天這頓飯，牛大夯收獲最大。這幾天到處奔波，找了十幾家企業，想跟對方合作投標市政大道項目都沒人答理，胡書楠一個電話就聯系到了國建八局，約好周一上午過去詳談。

陳蘇安也有收獲，馬上畢業了，想找個地方實習，學校推薦了不少公司，都不太滿意。郭一鳴問他愿不愿意去爺爺那兒，陳蘇安喜出望外，那可是在香港數得著的大公司，自己也聯系過，對方一直沒回復，如果能去肯定是求之不得。

林小豐以前總是很奇怪，為什么特區大小酒店每天總是座無虛席，現在忽然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在飯桌上談成的。吃飯起到的是媒介的作用，聯絡感情只是一個方面，而交流信息、互通有無，謀求共同發展，才是更重要的。

晚飯后，胡書楠說明天要上班，現在就得趕回香港。郭一鳴和汪國榮笑道，我們也要回去，正好大家一起走。

林小豐回到宿舍，剛沖完涼，手機響了，是花潔如打來的。只要有空，每天晚上兩人都會通話聊一會，可是不知怎的，接通電話后林小豐心中忽然感到一絲煩躁。這種微妙的情緒變化立刻被花潔如捕捉到了，她是一個心細如發的姑娘，聽出林小豐語氣跟以往不同，便關心的問工作有什么不順心的？林小豐吱唔道，沒什么，可能是這幾天連著趕材料，有點累了。花潔如沉默了片刻，柔聲囑咐道，早點休息吧，便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林小豐愧疚不已，心中不停的責怪著自己，一陣酒意涌來，倒在了床上。翻來覆去的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迷迷糊糊走馬燈似的變幻著。

不知什么時候，花潔如推門走了過來，坐到床前，一言不發，低頭垂淚。林小豐趕緊坐起來，想安慰幾句，扳過身子一看卻是胡書楠，噘著嘴抱怨道，這么多年跑哪兒去了，找的你好辛苦。正不知如何回答，推門又走進一個女孩子，定睛一看卻是分別了多年的嚴美雯，林小豐愣住了，她怎么也來了？心中一緊，感覺身上像壓了塊千斤重的大石頭，一動也不能動，一種瀕死的恐懼感擴散開來。正在無助的掙扎，身著戎裝打扮成花木蘭的汪國榮仗劍破門而入，鳳目圓睜，嬌叱一聲，揮劍向花潔如砍去。

“不要。”林小豐大喊一聲，猛的睜開眼睛。

天已微亮，林小豐全身大汗淋漓，睡衣已被濕透。喘息了很長時間，才透過氣來。翻身起來，呆坐在床邊愣了半天，嘹亮的起床號在窗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