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富國
- 醉奔
- 淥水東風
- 4652字
- 2020-09-08 16:46:46
四壇美酒送到了僖魚的府上,僖魚內心喜不自禁,但表面不動聲色,對官媒說:“唉,屈府已將會釀酒的婆使送至酒宮了,不日,屈府的仙釀就要遍布杞國了,想來這四壇美酒也不是啥稀罕之物了。”
官媒婆使微微一笑:“上大夫想著,盡管大人只要求了四壇酒,但是上大夫為著貴府嫡生姑娘的尊貴,還讓奴帶來這個,說著從袖間拿出錦盒,打開是兩塊美玉,雖不是古玉,質地卻也不錯。”
僖魚哼了哼鼻子說:“一看便是屈府之物,上大夫和屈府聯了姻親,錢財方面可是寬綽不少,我家可遠遠比不得屈府。”
媒婆說:“瞧大人您說的,上大夫說貴府的四姑娘聰慧嫻雅,必能振興門楣。”
僖魚說:“算他有眼光。”
僖魚并不喜四女兒無端,僖魚侍妾眾多,發妻抑郁而死,僖魚隨即續弦,這四姑娘就對他這個父親和繼母冷冷的,甚至常以嫡女身份斥責僖魚寵妾,便是父親想給寵妾什么禮物都比要這個四姑娘同意才可,讓他這個父親頗為為難。
納彩、問名之后,上大夫把高極叫到跟前,說:“都要請期了,你沒問你母親那到底什么意思?這婚事她不參加不行,不得讓這些卿客笑話死。”
高極說:“我問過母親了,母親說婚禮就在舊宅辦。”
這時,大女兒在南渾陪伴下哭泣說:“父親,祖母吵鬧不休,說搬進大宅,反倒不舒坦了,尤其吃食還竟然不如在舊宅,可是這美食也不是憑空變出來的,剛剛竟然打了女兒。”
“呀,你以為當初你三妹少挨打了,她又何時哭訴過呢,快點下去,沒看見我正忙著。”
大女兒還不肯走,高壅子不耐煩地說:“正好,那就在舊宅辦婚事,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僖魚之女恐怕也不敢說什么。祖母為一家至尊,孫兒的婚事必得參加,問期之后,就把祖母送至舊宅。舊宅的吃喝定是比這里好,咱們還給舊宅留了三只雉雞呢。”
大女兒聞此,才和南渾轉身而出。高壅子又說:“明日你我去杞公那里,談談富國之道。”
高極說:“父親說的可是酒?”
高壅子說:“我所有兒子就你最合我意。”
第二天,高壅子領著高極去了杞宮,宮人說杞王今日昏昏沉沉,無心處理政務,一切交由太子處理。
高壅子見到太子,高聲恭賀:“恭喜啊,太子,杞國很快就會成為列國中富裕之國了。”
太子摸不到頭腦,疑惑問:“高卿,國如何富?”
高壅子神秘地說:“賣酒。”
“賣酒?”
“我杞國百姓都知道屈將軍府終日仙氣繚繞,酒神降臨;臣又聽聞屈府幫著酒神釀酒的婆子到了王室酒宮。王室酒坊的酒定然也是極好的,王室可設置官酒坊賣酒,甚至可以把酒賣給諸侯國。”高壅子說。
“可是如何能把酒賣到列國?”太子問。
“酒香不怕閭巷深。”高壅子自信地說,“太子,只需嚴守酒宮,等第一壺酒釀出,馬上通知微臣,咱們共同品,商量這酒如何賣。”
堪堪月余,酒宮的第一壇酒運到太子府邸,同來的還有酉。內宰把酒倒給太子倒給上大夫中大夫,喝罷,上大夫皺皺眉說:“這酒雖是好酒,比以往的酒要烈要醇美,可竟遠不如酒神所釀。你,對……就是你,聽說曾跟隨酒神釀酒,卻釀不出同等酒這是為何?”
酉伏在地上說:“大人,奴在將軍府是制曲的奴婆。將軍府中我等婆使都是一人分派一活,有煮米的,有制曲的,有布曲的,有燒柴的。奴在離開將軍府時,恰逢酒神不懌,是屈將軍讓廢婆把所有酒婆聚于一處,讓她們細細地說了她們職責的緊要之處,才將奴和出酒的大瓷壇子同運至王室酒宮。”
上大夫輕哼:“如你所說,你這酒也就只能如此了。”
酉說:“奴只是酒神邊的奴,遠沒有酒神的靈悟。”
上大夫對太子說:“太子可請酒神入殿,詢問清楚。”
太子皺著眉,沉吟片刻說:“父王已派人去請過,可聽說安姬不僅被禁足,同時還染上時疾,湯水不振。父王也派內宰去請,聞此亦是無可奈何啊。”
“那就讓太子側夫人季柔去探病,季柔本就和安姬相熟。”上大夫說。
“季柔身懷六甲,身子甚是不舒爽。”太子回答。
高極說:“太子殿下不如親自帶著季柔去將軍府,只說側夫人懷孕憂思,想念姐妹,想念故友。”
出了太子府,高壅子對高極說:“一定要關注太子府動向,探聽太子幾時去將軍府,咱們提早把屈應執調離出府。屈應執那張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悲喜哀怒,別再讓他壞了季柔和高家兒郎大好的前程。”
高極說:“恐怕過三五日,太子就會去屈府,兒聽說少將軍冬日除了軍備庫就在馬廄中,再不就是在寒慕宅中。”
高壅子說:“為了萬無一失,你如近幾日遇到屈應執,你就如此如此說。”說著附在兒子耳邊說。
高極恭謹地頷首應允。
高壅子然后長嘆說:“說起宅子,那寒慕家宅甚是簡省,遠不如咱家的氣派,可是那宅子……”說到這,高壅子猛地轉身,跟在身后的兒子連忙止步,高壅子接著說:“寒慕的宅子從外面看就讓人舒坦,宅與竹林與山與天地幾乎都是融為一體,他寒族的工匠在列國也是首屈一指,可恨為父我晚了一步。”
太子轉入內府,去了西巢,發現太子妃也在,施禮之后,太子妃嫣然說:“這么巧,妾身剛到,殿下就來了。你看,我給妹妹帶了點棗子和秋梨,這有喜就是容易餓。”
太子對太子妃一向深情,此時贊賞說:“夫人想得周到。剛剛與高孺子的父兄談論國事。”
太子妃說:“可還是那富國之事?”
太子點點頭說:“正是,王宮酒坊的酒送來了,好是好的,可還遠不如屈府安姬的酒。”
太子妃說:“大王也早早派人去請了安姬,可聽說安姬染了時疾。”
季柔滿眼憂慮地說:“賤妾和安姬相熟,賤妾可隨同殿下和夫人同去探望,或可見到安姬。”
太子妃滿臉憐惜地說:“妹妹身子……”
季柔輕輕摸著隆起的肚子,溫柔一笑,笑容掩飾不了她一點點憔悴:“謝謝夫人憐惜,妹妹無妨。”
太子妃說:“那殿下和妹妹訂好日子,妾就不打擾殿下和妹妹閑話了。”
三日后,屈應執在馬廄里遇到高極,非常納罕地問:“中大夫為何來于此地。”
中大夫說:“在下在想,陳國范和莘何時歸杞?如若陳國繼續如此厚顏無恥,是不是這些戰馬還需配上轡頭,由長鞭駕馭,想著想著不覺來到此地。”
應執恨恨地說:“春戰定索回范和莘兩地。”
高極說:“少將軍,在下認為對于陳公,真不必奮力廝殺,父親和我近日想了一個計謀,欲不費兵卒收回二地。”
應執疑惑地問:“不費兵卒?”
高極篤定地說:“正是。”
應執說:“我的確不善權謀,也不屑于權謀。”
高極說:“如果一切都能光明正大固然好,和光明正大匹配的是誠信純良,可是他陳公可是誠信純良之人?羆為將可曾寫過戰書再戰?陳國敗退,范和莘可入杞國的版圖?”
應執說:“如果他不仁,我們就不義,我們和他陳公有什么分別?”
高極黯然。說:“在少將軍這里,在下實慚愧。”說著轉身就走。
應執叫住高極說:“中大夫來此馬廄,只是想和我說收復范和莘嗎?”
高極回首說:“難道這還不是大事嗎?”
應執說:“改日到寒慕那喝點酒吧,現在也就寒慕那有美酒了。”
高極展示心有靈犀地一笑說:“就這兩日吧。”
應執也會心一笑說:“隨時去寒慕家找我,可以早點去。”
第二天,太子下拜帖后半個時辰即領著太子妃和高孺子去將軍府,高極車奴早早在太子府附近窺探,看到太子府中門開,連忙回高宅稟告,還未到高宅就遇到高極,高極隨即騎馬去了寒慕家宅,寒慕家宅無人,高極急得頭都出了汗,又驅車至武備庫,發現應執和寒慕正在武備庫飲酒。寒慕一見高極,就問:“中大夫,到底什么計謀不費一兵一卒即可收回城郭?”
高極微微一笑:“喝了這絕世美酒,在下才能說。”
太子等人進了屈府,姜隰領著廢婆施禮迎入,直到入了正廳坐定,屈將軍才不緊不慢出現在正廳。太子說:“屈將軍,叨擾了。貴府的美酒真讓人無法忘懷,我從父王那里才討得半壇,現在只能厚顏來此討取。”
將軍說:“上酒。”即有婆子把酒肉端上。
太子揮手說:“屈夫人,孺子都想念她們的姐妹了。”
姜隰轉身對廢說:“喚少夫人來此。”
太子妃淺笑說:“妾一直非常喜歡安姬,聽聞安姬前幾日不郁,不知近日可好些。妾帶了伶人為安姬解悶,不知安姬能否出來同聚?”
姜隰欠欠身說:“安姬染了時疾,雖已好了不少,終究沒有精神,不便見客。”
季柔此時說:“妾和安姬同在學館,大半年未見,想的厲害,妾想去酒坊探病,不知可否?”
姜隰望了望季柔的肚子說:“孺子現有身孕,為腹中孩兒著想,更不便于探疾。”
季柔竟然無話可說。恰此時,高機進得正廳。高柔見到高機,連忙起身叫了聲“姐姐”。
高機一一施禮,最后對著自己妹妹說:“孺子安好。恭賀孺子有孕之喜。”
屈驁舉酒祝太子子孫昌盛,太子微笑說:“同祝”舉酒喝下,發現杯中酒和安歌送入王宮內的并不同,于是問:“這酒出自安姬之手?”
屈驁說:“不是,這不正是太子贈予的美酒嗎?”
太子說:“羞愧啊,我所贈之酒不及安姬之酒的十一。”
屈驁說:“不巧,安姬所釀之酒都被送盡喝光了。”
太子滿臉失望。
屈驁說:“王宮酒坊新有酒釀出,不知如何?”
太子說:“酒宮的酉本是安姬的酒奴,釀的酒本是好的,可竟不如安姬的。”說罷默然。
太子妃接著說:“殿下也詢問了酉,酉說,她只制曲,在夫人指示下,盡管略懂酒神的全部釀酒工藝,但并不精熟。”
屈驁微微一笑說:“那容易,那其它酒婆就都送入酒宮,三年后,這些從屈府出去的酒婆要依然送回我屈府,太子,這樣可好?”
太子大悅。
酒過三巡,太子問:“我的小叔父姒夫子為何不在,今日王宮好像并無盛大的占卜之事。”
屈驁說:“我去邀請了,可他在房內不出,他那恐有安姬釀的酒,不欲喝此間的酒,又不肯與我等分食。”
眾人聽后,大笑。
太子妃和宮人在錐巖帶領下,親自去尋姒夫子,發現姒夫子房內空空,只得作罷。
高極在寒慕宅中,果得美酒,贊嘆不己。寒慕滿臉笑意擊節而歌,高極和應執相視而笑。
酒已微醺,歌也唱畢。高極說:“真羨慕寒將軍,自由灑脫,就是居處也如避世的仙處。”
應執也說:“我也羨慕得緊啊,偌大的將軍府都不如此處,我在此處想爬樹就爬樹,想喝酒就喝酒。”
寒慕對應執說:“可別把自己說成山中老猿,你也是要當父親的人了。”
高極睜大眼睛,興奮地說:“三妹妹有孕了。”
寒慕微笑點點頭。
應執收起臉上笑容說:“我真覺得中大夫家過于奸滑了,你們全家都知我心意,偏偏如此捉弄我。”
高極正色說:“家父所為,盡管小人不認同,但是蒙在鼓里,知道后,也無可奈何。今日小人就向將軍請罪。”說著離席稽首于地。
寒慕看著應執,應執默然不語,寒慕連忙扶起高極說:“不知者不怪,中大夫,此事我也相信與你無關。還請中大夫入席,告知兵不血刃奪取范和莘的方法。”
高極說:“相信二位將軍都聽過齊國管子用烏龜換得五個月軍糧的故事?”
二位點了點頭。
高極說:“我杞國的秘訣在于酒,因貴府安歌姑娘美酒真是天下無雙,家父打算到列國宣揚此酒,以此賺取諸侯國的布幣。”
寒慕點點頭說:“的確是妙計,但是和謀取城池有何想干?”
“范和莘的富庶之士多,還是平民更多一些呢?”
“當然是平民。”應執悶悶地回答。
“平民可能喝得美酒?”
“可是酒宮也無法給那么多的平民提供美酒啊?”
“可以讓他們以券購買,王宮收券賣酒,當酒券積累到一定程度,但又無法用錢幣兌換欠券,那就必須為杞國的民。成為杞國子民后,可以通過徭役等換得美酒。如果王宮并無工事無徭役,那就可通過墾荒交糧換得美酒。”高極緩緩地說。
寒慕擊案稱好。
應執說:“用酒來引誘子民,恐非義行。”
寒慕說:“是陳國無信在前,但凡陳國講點信義,現在范和莘已經是杞國的。”
應執說:“王室無信,和百姓無關啊。”
高極說:“酒色之徒,不值體恤。物美非物之罪,沉溺于此,是人之罪。”
寒慕問:“中大夫擬推薦誰去列國薦美酒呢?”
高極說:“還沒想這些呢,酒宮新釀的酒雖比以往的酒要好,但遠不如安歌姑娘所釀。”
寒慕說:“安歌是貴室之女,釀酒本是消遣,絕不可去王室酒宮做酒奴之事。”
高極說:“可是安歌姑娘的酒婆可以,她們本是奴。”
應執說:“她們雖是屈府的奴,可是恐怕讓他們去王宮為奴,她們都會不屑。”
高極說:“如此舉真為杞國帶來無窮財富,就可銷其奴籍呢?”
寒慕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