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喝湯
- 醉奔
- 淥水東風
- 2225字
- 2021-01-02 17:25:31
昭節聞哭聲進入姒夫子的房內勸解,可如何勸解,都無濟于事;昭節也急得大哭,良久宣容一手支地,一手捂著心口,斷續說:“叫酴醾來,說我想……喝……湯?!?
片刻,酴醾在兩個丫頭的攙扶下來到姒夫子的房內,手端著一碗湯,因為渾身的劇痛,她渾身戰栗,牙關緊咬,她說:“姑娘,你早該如此,你和他本就有緣無分,沒必要再浪費你今世的青春?!?
宣容問:“此湯可對我腹中胎兒……”
酴醾說:“無礙。不僅無礙還有進益,母體思慮過多孩兒必多受其擾,不知歸屬?!?
宣容問:“你不見見我師傅?”
酴醾說:“無顏再見,但終會再見?!?
宣容紅著雙眼,站起身接過這碗湯。酴醾說:“姑娘前世曾做過春酒,奴也效仿姑娘感知天地的巧意,用這碗接的秋雨,意在無根之水來解無果之情?!?
宣容一飲而盡,棄碗而哭,她抬著頭抑制著不讓自己嘔吐,淚水從眼角流到鬢角,濕了頭發。
酴醾的嘴角一點點舒展,她覺得身上沒有那么痛了,她覺得她變得輕盈了,她一點點抽離軀體。
無塵跑進來,酒氣沖天,抱著酴醾哭喊:“你棄我而去,為何不和我告別,為什么啊?”酴醾發出癡癡呆呆地笑,笑著笑著竟沒有了氣息。無塵抱著酴醾一步一步走出屈府。
淑節在雨中追出去喊:“無塵子,你這是去哪?”
姜隰也走出來喊:“無塵子,老婦定會厚葬酴醾,還請你回來。”
無塵子回頭說:“多謝這些年府上叨擾,生于天地,歸于天地,何談葬與不葬?”
姜隰濕了眼眶。
宣容整整哭了一天一夜,這一天一夜窗外風雨大作,多少百姓都指著天說:“這雨比夏天來得更猛?!睒淙~幾乎一夜掉進,未來及采摘的百果都墜落于地,小松鼠興奮地在雨中儲藏過冬的食物。
這一天一夜,青禾也沒有閑著,他偷偷回到鹿城,潛到妹妹醺兒的房間,一掌打暈侍奉醺兒的婆子。醺兒看見她興奮跑過來撲倒他的懷里說:“哥哥,你回來了,你這三天都到哪去了?”
青禾紅了眼眶,這個九歲的小姑娘恐怕還不知道父親已經去世了。
醺兒說:“哥哥不哭,你不要怕,父親這兩天也沒有回來,只是母親很生氣,已經幾天沒出門了?!?
青禾示意醺兒小聲說話,醺兒有些不解,但依舊很配合。
青禾說:“醺兒,愿不愿意和哥哥出去玩?”
醺兒睜大眼睛,點點頭。
青禾問:“如果出去,咱們就再也不回鹿城了,醺兒會不會想母親?”
醺兒依舊點點頭,說:“我們可以帶著母親一起去玩?!?
青禾說:“哥哥不想帶母親,母親對哥哥很兇。”
醺兒說:“那我們就出去玩一會,好不好?等醺兒想母親了,醺兒就回來?!?
青禾點頭。
“你們哪也別想去……”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傳來,媯息大踏步進了女兒房間。
青禾說:“母親就不要阻攔了,兒子只想領妹妹看看父親,看完父親,兒子定將妹妹送回。”
媯息面如青石說:“不必了,一個奴罷了,死了也是奴,犯不著陳國尊貴的王室之后去看?!?
青禾氣憤地說:“那當初你這尊貴的王室之后還偏要絞盡腦汁地嫁給一個奴,我們父親是奴,我和醺兒是什么?”
媯息說:“媯青禾,你可以是王,是這陳國之王?!?
青禾愣了,問:“母親,你的意思是……”
媯息點點頭:“是的,現在太子午還在路途中,陳國一半的軍隊也還聽從我和你舅舅的調度,你若想當,便當得?!?
青禾問:“母親不怕楚國?”
媯息哈哈大笑:“楚國?楚國以大欺小,輕浮無理,你武功不弱,等你做了陳王,聯合小國抗衡楚國即可,再不濟,母親亦可披掛替你出征,?!?
青禾斬釘截鐵說:“我不想當王。”
媯息驚奇地問:“為什么?”
青禾說:“因為我是個奴?!?
媯息大聲說:“你,是我媯息的兒子,寬厚有德,武功高強,比庸碌膽小的太子不知強多少。”
青禾蒼涼地說:“謝謝母親的夸獎,可我心中沒有陳國的江山?!?
媯息問:“你心中恐怕只有杞國的美人吧?”
青禾毫不猶豫回答:“是的?!?
媯息暴跳如雷:“你……你如當了王,什么樣的女人沒有,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白的黑的是會唱的還是會舞的,隨你挑,為何一定要那個宣容?!?
青禾說:“那母親當初為何只認準父親這個杞國的將?”
媯息不語,感情的事誰能說清楚。
“杞國妖女已經有孕五月?!?
“那應該是我的骨肉,即便不是我的,我不在乎。我一定會和宣容好好養大我們的孩子?!鼻嗪虉远ǖ卣f。
忽然,一軍士來報:“夫人,在下聽聞公卿大臣要率領衛隊在郊外迎接公子午?!?
媯息說:“怎么無人告知我?”
軍士說:“因這其中并無女眷。”
媯息怒斥說:“本夫人說的是調動衛隊這件事?!?
軍士說:“恐馬上就有人來通報夫人?!?
媯息回頭對青禾說:“你當真要去尋杞國妖女?!?
青禾點點頭,說:“我先要帶著醺兒埋葬父親,之后兒子定將醺兒送回?!?
媯息說:“我要是不讓你們去呢?”
醺兒聽到“埋葬父親”,就大哭起來,說:“哥哥,哥哥,為什么要埋葬父親。”
媯息不耐煩地說:“因為他死了。”
醺兒哭著問:“父親不會死,醺兒不讓父親死……”
青禾說:“母親,還是忙朝中事宜吧。拜您教誨,兒子武功今非昔比,母親就不要為難兒子?!?
“你……”,媯息指著兒子的臉,手指不停地顫抖,“你這個逆子!”
“你不讓我們去安葬父親,祭奠父親,難道不是您在教我們做逆子嗎?母親要恨就恨我一個人,我不想在醺兒面前多說什么?”青禾的眼淚最終抑制不住留了下來。
媯息手指頹然放下,她說:“要走可以,必須帶著二十軍士護衛,四名婆子伺候醺兒。”
青禾說:“我知道母親的用意,不過你隨便吧?!?
青禾背著醺兒走出鹿城,堅定的頭也不回地走出鹿城,他知道他再也不想回來了,盡管他在這出生長大,盡管這里有他和父親,他和醺兒,甚至他和宣容的美好回憶。
等青禾離開,媯息頹喪地坐在醺兒的床榻邊,喃喃說:“我也想最后看他一眼啊,兒子,你怎么就不央求娘去看他最后一眼呢?我們也是將近二十年的夫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