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海浪聲透過船身而來，月色下彌漫著朦朧。

那人輕輕走近了，卻不料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不知閣下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誰？”

冷不防被靜謐里突然響起的聲音下了一大跳，那人“刷”得轉過身來，一只手緩緩摸像腰間的匕首。

姜蘞只一抬手，霎時間屋子里火光明亮。那人也終于看到了姜蘞，眼里閃過驚訝，又謹慎地往床上瞥了一眼，卻哪里有什么人！

“你……你怎么在外面？”

姜蘞這時候正站在門口，倒像是剛剛從外面回屋。可是他明明看到她進了屋子！

姜蘞的身子動了，從門口走進來，一派從容。

偷偷溜進來的那人正想找機會離開，卻不想在姜蘞進來后又進來了兩個人。

篆骨和亓殊跟在姜蘞身后進了屋，只不過與姜蘞的冷漠從容想比，篆骨臉上則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這人倒是挺眼熟的。”篆骨上上下下將那人打量了一番，胳膊碰了碰姜蘞，道，“我就說他們沒安好心?！?

姜蘞瞥著篆骨，“你何時說過了？”

篆骨哂笑兩聲，嗔怪了姜蘞幾句。

闖進姜蘞屋子的人正是白日在甲板上工作的一個人，看樣子應該是那群武人中的一個。這人身材高大，四肢也甚是發達，不過令人意外的是，他的武器竟然只是一把匕首，此刻在燭火的照耀下正明晃晃地閃爍著寒光。

姜蘞此刻有些不愉，連看著那男子的眼神里都帶著些不耐。

“你們的目的是什么？”姜蘞冷著臉開口。若不是他們在白日里聽到了這些人的談話，今夜怕也難解決得了那些人。

想到此處，姜蘞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倒也不怪得他們聽墻角，只因為那些人在談論怎么算計他們的時候竟是毫不避諱，滿以為離得遠，姜蘞等人就聽不到，卻沒想到他們要算計的幾個人沒一個是簡單的。

不過姜蘞并沒有聽到他們到底有什么目的，若不是總覺得心里沒底，她也不至于會留到此時。

“我……我們哪有什么目的。倒是你們，大半夜不在自己屋子里待著都出來做什么？”王虎的眼珠子轉了轉，立馬轉開了話題，雖然看起來這些人不簡單，但是誰叫他們手里頭有那樣東西呢？

姜蘞一聽便知道這人是在顧左而言他，“我們身上沒有金銀玉石，也沒有萬貫家財，如果說你們是為了謀財，我真有些不信?！?

篆骨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潤過嗓子，便接了姜蘞的話道:“你要是痛快地說出你們的目的，這艘船上的人便用不著死了，若是你不配合，明日的太陽也不是你們能看到的。”

這話里含著明晃晃的威脅，王虎起先不信，但是在看到篆骨眼里毫不掩飾的殺意之后沒忍住往后退了兩步。

“我……”王虎張了張嘴，握緊了手上的匕首，心里盤算著先拖延一下時間，等老大那里發現了不對，肯定會過來一探究竟的，到時候他們人多勢眾，不怕這幾個人不將那東西交出來。

像是發現了王虎的企圖一般，亓殊微笑著提醒道:“為了不被打擾，閣下的同伴短時間內不會醒來。”

“你說什么？”王虎吃了一驚，下意識脫口而出。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來頭？他剛剛過來的時候老大他們都還好好的，怎么可能這么短的時間內就……

王虎的臉色變得蒼白，卻硬生生揚著頭，顯然他已經心生畏懼。

姜蘞輕輕把果兒從懷里提溜出來，放到桌子上，看著她睡眼惺忪的模樣卻是對王虎說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們的目的。你們既然不是船夫，又不過凡夫俗子，更沒有任何寶物傍身，來到這蒼茫溟海里到底是為了什么？況且，你們一開始并沒有搭理我們的意思，可是后來為什么又邀我們上船來？這些，還請閣下為我等解惑。”

夜色微涼，即便是在船艙中，也依然能感受到夜里恍若能夠漸漸侵入骨子的寒意。

王虎的神色已經有了一些松動，他偷偷瞧著順勢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還砸吧著嘴，嘟噥囈語的果子，再看一看姜蘞三人，最終動了動嘴，卻還是一言不發。

篆骨又打了個呵欠，伸出手戳了戳果子，看著她呆呆地翻了個身，忽然從嘴里傾瀉出一聲冷笑，“你要想清楚，你一個人的手里可握著這滿船人的性命。”

王虎冷不丁被篆骨充滿殺意的語氣下得發顫，多年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讓他很明白，這人說的話可不是簡單的威脅。

霎時間，王虎陷入了躊躇，如果這些人說的都是真的，那么現在船上的其他人應該都昏迷了，而他現在也不確定能不能打得過這三個來歷不明的人。

王虎這人雖然有時候是個笨腦子，但是面對危險，他的腦子轉得飛快。

“哼，你們少說大話，要是現在這船上只剩下我一個清醒的人了，那這船是誰在掌舵？這海上最容易迷失方向，要是沒有那老船頭的指引，大家都走不回去！”

如果放在凡人當中，王虎這話倒是說得不錯，茫茫滄海，又是在這夜間，若非是有經驗的船夫，依靠著天上的星宿和手里的羅盤，就有很大的幾率會迷失方向。

但是王虎這話是對著姜蘞三人說的，便沒有了一點點的威脅。

姜蘞抬手，靈力化成幽光，如縷縷煙霞宛然成綢緞。

王虎張大了嘴，顯然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姜蘞握緊柔荑，靈力便緩緩散去，末了，她才說道:“這條船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不必擔心任何事。現在，你想好要怎么說了嗎？”

“我……我……”王虎囁嚅著，連手中的匕首掉到了地上都沒有發現。

另一邊篆骨也在手里化出了一團火，火光跳躍著為幾人覆上詭異的光影。她知道姜蘞沒法真的對這些凡人下手，但是她可不在乎。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我看這船是木制的吧？要是我一不小心手抖了，你該知道是什么結果?！?

與姜蘞在一起，篆骨多少有些收斂，若非如此，她早就使出手段讓這人說出實情了。

這接二連三的威脅終于讓王虎投降了，他苦著一張臉，掙扎一番，才指了指熟睡的果子，對三人道:“其實……我們兄弟只是來碰運氣的，聽說有人想要這果……嗯……這靈物，不惜花重金求取。我們恰巧動了心思，想著溟海也不算危險，于是在兩個月前找了這艘船出海，只不過我們運氣不好，一直都沒有找到，但是又禁不住那些錢財，所以一心往溟海深處去。不過前幾天那船夫說什么都不肯再往前，我們尋思著估計是沒緣分，于是又往回趕，誰知道……”

王虎偷偷瞥了幾人一眼，見他們的神色幾乎沒有變過，這才定了定心，繼續說道，“誰知道偶然遇見了幾位仙人……”

“噗……”篆骨沒忍住笑了出來，迎著王虎疑惑的目光哂笑道，“不用理會我，你繼續。”

王虎又看了看姜蘞，見她點頭，便再次說道:“我們不僅沒找到靈物，船上出海時準備的物資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原本是沒有打算請幾位上船的，但是我們有一個兄弟看見了這靈物，于是就……”

接下來的事情王虎不用交代姜蘞幾人也清楚得很，無非是碰了巧，當即動了心思，這才盛情邀請幾人上船。

聽罷，姜蘞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沉醉在睡夢中的果子身上，帶著審視和疑慮。

王虎將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見幾人都沒有說話，心里頭不免有些膽怯，雖然他沒有真正見識到這幾個人的手段，但是就憑那人的火，也夠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去地獄走一遭的了。

“走吧。”

姜蘞伸手用靈力裹住了果子四平八穩地將她引至手中，全然沒有吵醒她。

篆骨聞言，只是撇了撇嘴，卻也沒有反對。

而亓殊這時候翻手喚出一把玉白折扇，剎那間恍若花落花開，云聚云散，最終皆歸于沉寂，默默如海。

姜蘞一眼瞥見，卻怎么也瞧不清楚那扇上的情景，更是在一剎間心神恍惚，幸好篆骨喚了一聲，才讓姜蘞回過神來。

“怎么還不走？”篆骨轉過頭，一半的臉龐隱沒在黑暗里，唯有那一雙眼睛，烈焰灼灼。

姜蘞應了一聲，再回首時亓殊已經將折扇收了起來，正噙著笑看她，好像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境。

“該走了?！必潦獾馈?

王虎不知什么時候倒在了地上，姜蘞三人一道出了船艙，甲板上月光輕柔，遠處的海面波平浪靜，月光灑下，鋪展了層層銀光。

姜蘞最后回頭一眼望去，攤開手，她之前加注于船上的靈力已經被斬斷，而此刻船上的人還在沉寂，無人掌舵，船便靜靜地停在遠處，等待著金烏上升后重新返航。

只見地夜幕下三道光影轉瞬即逝，沒有驚動一點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