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氣匯聚丹田，流轉于人體經脈，才被稱為內功。真氣生于天地之間無處不在，平凡人沒有練武人幾十年如一日的感受吐納的功夫，才沒有練武人行走江湖的快意。所以說世間萬物皆是得失分明，做什么事都沒有那么容易。

文天安的七竅被徹底打通，沒有人指導的情況下，導致老天師那四成的真氣在體內亂撞。普通的江湖人倘若沒有名師指點，在小門小派里打拼，練功到極致，也就是老天師一半功力的樣子。如今他一個沒練過武的人得了這四成功力，不爆體而亡才是奇跡。

他盤膝坐在馬車上，顛簸的路上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真氣乃天地之力，倘若與天地相通，是否就沒有這么暴躁了？文天安嘗試書中的吐一納九，化氣歸元。

不知道過了多久，文天安感覺自己的內傷被流轉于經脈之上的內功一一治好，而真氣也終于漸漸平息下來，但是他委實是所做有限，不一定什么時候還會再次發作。此刻他虛弱的很，他感覺自己仿佛從地獄里走了一遭，真氣亂撞的感覺像是無數只螞蟻在自己的經脈里撕咬，簡直是無法想象的痛苦。他不知道車隊走了幾天，肯定的是自己很久沒有吃飯了。

文天安撩開簾子，問道：“商人大哥，可還有吃食嗎？我現在餓得很。”

駕馬車的中年人一笑說道：“客官，您可是幾日不吃不喝了，真是不巧，車隊里的食物都沒有了。”

文天安一聽，肚子的饑餓感越發的嚴重，只好轉移注意力說道：“商人大哥，還不知道您貴姓？”

駕車人極為謙遜說道：“免貴姓張，單諱一個財字。”

文天安一聽笑道：“那我叫您張大哥，您與龍虎山上的天師同姓啊。”

張財也笑說：“雖然同姓，但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和那些神仙一般的人物沒法比。我家在江南瓊州，世代都是經商的本分人家。”

“江南？”文天安想想自己還沒有去過，說道：“那可是不近啊，每年走都走這么遠來經商？”

“也不是每年都來，但是近兩年來的頻繁一些。”張財遙遙一指說道：“客官您不是餓了嗎？再有一會兒就能吃上好的了，您看那是什么地方？”

順著商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遠方一座雄偉的城墻，在北方人煙稀少之地顯得極為壯觀。

“那里是...”

“不錯，是我大周國的邊疆要塞，揚州城。”

商人大哥張財略帶自豪的聲音說道。

揚州城乃是大周國正北方向的邊城，相比富饒的京州如天子一般坐守中央，揚州更像是一個戰士護衛者大周國避免外來侵略，因為他的外面游蕩著驍勇善戰的草原牧民。昔日太宗皇帝曾經策馬揚鞭，多次戰勝游牧人民，然而游牧人民居住的地方并不適合中原人居住，土地也不適合農民耕種，所以既然沒有可以收獲的利益，太宗皇帝認為沒必要再勞民傷財的發動戰爭，于是大周軍隊便退守揚州，幾十年來雙方也有過大大小小幾次碰撞，但大抵都相安無事。

瀕臨城門，文天安好奇的看了一眼，與長陵城的高大華麗不同，揚州城墻之上傷痕累累，添加了一股悲涼，不知古今多少人在此浴血沙場，史書上“一句一將功成萬骨枯”加以概括。

進了城，終于找到了一家餐館，文天安狼吞虎咽的吃下了熱騰騰的素面，此刻也不管要不要什么面子，跟店家討價還價要求免費加面。揚州城大多是軍旅世家，連年與異族戰斗使此地民風頗為彪悍。眼看著店家一個半老徐娘要動手教訓這個不知從哪里來的瘦弱書生，張財大哥連忙上前打圓場，掏出銅板再要一碗。合著本以為從龍虎山下來的都是神仙道骨，原來也有這般無賴窮書生。若不是看在那日的年輕人給的銀子頗為順眼的話，早就拋下這個拖油瓶的二半吊子。

張財問：“客官，您還跟著我們走嗎？”

文天安著實是沒想到他們還沒有歸鄉打算，問道：“怎么，你們的貨不運到揚州城？”

“也賣給小商小販一些，不過不全是，接下來我們還往北走。”

“再北就是草原了！”文天安吃驚的說，委實沒想到對方車隊還要往北。

張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文天安，意思是我當然知道是草原，你只要回答我跟不跟著就完了。

文天安問道：“當日送我來的那個人是怎么說的？”

“那個壯士說要你選擇，否則就可以一直跟到我們運貨結束。”

“你們真是不辭辛苦，已經立冬了，眼瞅著是要過年了。”文天安奇怪了，天氣這么冷自己竟然毫無感覺，只覺得經脈貫穿著全身暖暖的。

“嗨，掙錢哪里顧得上這個，家里老小是要吃飯的。”張財笑道：“那位壯士還說道，您要是死了就地埋了就行。”

文天安慘然一笑，嘆了口氣，自己真的不想去北面荒蕪之地，本來這次背井離鄉是要赴京趕考，誰知落榜了，還離京州之地越來越遠。他想著能不能和商人大哥商量一下，從凌華那里給的銀兩分給自己一些，自己再去長陵城趕赴明年的科舉。

突然，自己身體里一陣顫抖，鮮血直接從自己的鼻子里出來，他猛然睜大眼睛，大口的呼吸著。

商人大哥一看，連忙起身對剛才的老板娘喊道：“飯里有毒！”

“放你娘的屁！”老板娘好像早就憋著火了，破口大罵：“老娘閑著沒事毒你們這幫吝嗇鬼，老娘的店從太宗皇帝親征的時候就有了，你們這些病死鬼趕緊滾遠點！”

文天安搖了搖頭，真氣又在自己體內亂撞了起來，他艱難的說道：“我跟你們走。”

未來得及過多的休息，商隊過了揚州城的關卡，浩浩蕩蕩的走向比揚州更北的地方。商隊擔心草原下大雪的話，就要在草原上過年了。

文天安依舊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他進行之前吐一納九的方法，這次卻很難再壓制住了。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開始不夠用。自己的身體都在接觸著空氣，呼吸，倘若不止用口鼻呼吸呢？

文天安開始嘗試用通暢的七竅收集天地之氣，猛然，氣息大量灌入，他急忙封閉了七竅。此時他的身邊可是沒有那個控制欲極強的老天師了，再亂來可是要爆體的。

他耗費了好大力氣又壓制住龍虎山的真氣，睜開眼睛，馬車外面已經是茫茫大草原了。這個時節外面的草已經被割掉了，沒有想象中的綠色，而是泛黃的一片。商人大哥依舊駕著馬車，看到探出頭的文天安，伸手遞過去一份干糧說道：“醒了？你又坐著不動了一天一夜了。”

文天安接過來干糧，道了聲謝，問道：“你們為啥不遠錢千里來這里？”

“草原人淳樸，既喜歡中原人的物件，又大多不懂中原的行情，所以賣的東西能貴些。”

“像這么大的商隊，一般都會找鏢局護送，避免遇上賊匪。這幾日我觀察，你們車隊里只有些體格精壯的，卻無習武之人，不怕出事嗎？”文天安嚼著干糧，奇怪的問道。

商人大哥皎潔一笑，自懷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黃色物件，是一只可揮動翅膀的小鳥。文天安掂量一下，是良木雕刻的，做工不可謂不精良。商人大哥問：“你覺得這東西值多少錢？”

“做工倒是上乘，但是畢竟是木頭的，倘若出自名家之手，估計能賣上百兩銀子，但是應該不是，民間頂多十兩銀子。”

“但是在草原，”商人大哥笑道：“可以賣十兩黃金。”

“這么多？！”

“商隊里大多數是這些物件。土匪講一個什么，講個舒坦，他們勞心勞力的劫我們一趟貨卻賺不了太多銀子，又不會來草原受罪，鬼才樂意搭理我們。”

文天安點點頭，而且這兩年南方鬧仁義團，大多數土匪紛紛投靠，雖然是名義上占據兩州之地，但是足以讓大多烏合之眾投靠。北方的邊疆士兵很多，防止山匪擾民還時不時的搜山，所以很少有山匪再愿意留在北方，就像商人大哥說的，土匪是最講究舒坦，北方哪如南方那般富饒之地水土養人？

文天安口里嚼著干糧與張財閑聊著草原的風土人情，與中原一樣，草原人民也是有領導者的，稱為大汗，如今的草原大汗乃是草原民族幾十年難得一見的明君，幾乎統一了草原大大小小的所有部落。名叫巴特爾，聽聞他曾經和我大周國將軍白羽堂一戰，輸贏雖然不知道，卻讓白將軍贊不絕口。

文天安心想真的是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古人誠不欺我。像我這等只會死讀書的書生在這里遠不如眼前的商人大哥有見識。自己趕考落榜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聊得正歡，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馬車停下，張財說道：“不遠處就是草原人的居住地，現在不能再靠近了，我們先打了招呼，此時天晚了，我們也早些休息，交易的事明天再說。”

文天安下車與他們一起搭好了帳篷，奇怪的是自己坐定了一天一夜此刻仍舊感受到了疲憊，大概是真氣終于又老實一陣的緣故，躺在帳篷里，文天安無比安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