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安有些感觸的望了望佛像，問：“你信佛？”

紅姑娘說：“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拜得安心些。”

文天安跟著坐下來，知道接下來要有故事了，準備洗耳恭聽。

紅姑娘眼睛出了神，緩緩的說道：“我小的時候，父親去世，母親的仇家眾多。為了讓我安全些，便將我藏在這寺廟里。我一面怕自己被仇家找到，一面又擔心母親被殺。但是因為年幼，能做的只能是在這里祈福。”

文天安又抬起頭，看了一眼佛像說道：“看來佛祖顯靈了。”

紅姑娘說：“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一日白老一身血跡的走來抱我走，再進家里，好多曾經親近的人都不見了，再也沒見過。”

文天安點頭，笑道：“估計這輩子也不會求這泥像。”

“啪”

“你怎么又打我？”

“你個孬貨，不求人家怎么住到人家廟里來了，還不滾出去。”

“這不佛門慈悲嘛，我也是萬般無奈。否則怎么也求不到和尚頭上，才差點被他們關到死。”

紅姑娘一聽笑了：“我聽說你因為辱沒佛法被白馬寺關了禁閉，活該啊你。”

文天安也笑道：“雖然被關，但是不虛此行啊，你猜我見到了誰？”

“你見到了玄奘大師？”

“我去，你怎么知道的？”

“聽說玄奘大師還為你吹滅了舍利燈塔，好大的架子啊你。”

“姑奶奶，你該不會是皇家的人吧？你是英王的私生女兒？”

紅姑娘一腳將他踢出老遠，罵道：“再胡說，打斷你的腿。”

文天安咧著嘴直稱是，走回草席。

“你干什么？”

“睡覺啊。”

紅姑娘又一腳，這回文天安學精了，巧妙的躲開說道：“你憑什么又打我！”

“你睡這里，我睡哪里？”

“這么大一張草席，誰說是你家的了？”

“那也不行，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你個從小讀禮義廉恥長大的人也好意思？”

文天安語塞了，小聲嘟囔一句：“哼哼，還真拿自己當姑娘啊。”

紅姑娘又一瞪眼，文天安灰溜溜的去角落躺下了。

白馬寺

“師兄，聽說柳襄陽入京了？”

“是。”

“你們本來說的第二局說的是什么時候？”

“隨緣。”

“那現在是緣分到了？”

“不知道”

空月小和尚與白馬寺主持對坐，在他們身旁的是金燦燦的大佛像。燈火搖曳。

“師兄，今天師叔去世了，為什么全寺上下沒有人為他誦經？”

“因為他本就是死掉的人了。”

“師兄，空月不明白。”

“師叔的傳道于周國不和，當年太宗皇帝囚禁他，就是這個道理。”

“師兄，師叔的道理不是為百姓解愛恨嗎？愛與恨不該是天下人的苦惱嗎？”

“也許那應該是佛祖該管的事，而不是我們這些信佛人該管的事。”

“我見佛祖多嫵媚，佛祖見我多可悲。師叔這一輩子不知道值不值啊。”

“空月，你今夜的問題很多啊。”

“是，空月還不明白，師兄偷學那書生的棋藝，可是佛門弟子行徑？”

“不是，我與他下棋一局，本就是交流的過程，怎么會是偷學呢？”

“師兄，既然長安白馬寺是緣分，學了點睛畫龍的手藝也是緣分，你定能贏了柳襄陽？”

“師弟......”

“佛祖面前，不打誑語。”

“......”

這一夜發生了太多的事，玄奘法師圓寂，柳襄陽入京，女皇遇刺，當然，市井小兒的事也不少，比如說文天安，進舍利塔，逃出白馬寺，遇紅姑娘，等等等等。估計老天也疲憊了，終于露出了白肚皮。

一大早，城門口聚集了好多人，本來要出城的百姓均被官兵堵在門口，不一會兒，更多的官兵沖出來將百姓分在兩旁，中間留出了一條路。

城門緩緩的開了，正前面先走進一隊官兵。緊隨其后的一輛馬車極為耀眼，雕刻著龍鳳呈祥，外行人也看得出是上等雕工。此時昨天夜里早就聽到風聲的人心底明白了，柳襄陽和空鏡和尚下第二局，這是大周國三公主來主棋了。

大周國算女皇勉強是歷經三代，而女皇曾經服侍過太宗高宗兩代皇帝。太宗皇帝曾經因為玄奘和尚和道士袁天風的話將女子軟禁在佛家寺院，不過沒有子嗣。高宗繼位后又將她接回，孕有一女。

如今陛下貴為女皇，膝下有兩兒兩女，兒子分別是英王姬桓和淮南王姬宇，加上三公主姬如意，都不是女皇親生，皆是先皇高宗和其他妃子之后，唯有經常行走江湖的姬紅櫻是女皇親生。不過兩個女兒各有千秋，七公主乃是江湖兒女暫且不談，但說這三公主，被稱作是大周才色第一，琴棋書畫都頗有造詣，容貌國色天香。年方二十，北方日月國和南方寶木郡都曾經求親都被女皇回絕，理由是自己的公主如此姿色天下無人能配得上。而此番空鏡與柳襄陽欽點此女主棋第二局，可見此女才氣之盛。

文天安站在人群后面，許多浪蕩之子吹著口哨要一睹芳顏，好歹這里是大周沒有太多規矩。只是距離前面軍爺近些的會被打一巴掌。紅姑娘跟在其后面興致缺缺，打了個哈欠。

人群逐漸沸騰了起來，只見一只玉手輕輕的撩起馬車的簾子，露出了一張傾城容顏。姬如意臉上涂抹著淡妝，朱唇輕抿，顯然顛簸的路程讓她有些疲憊。但是人們腦子里拂過一個詞，賽西施。連一向正經死板的文天安也不禁多看了幾眼，喃喃自語道：“人間絕色啊。”

紅姑娘一把揪起了文天安的耳朵，嗤笑道：“那是我大周三公主姬如意，你腦子里想什么呢？”

文天安吃痛喊道：“我就看一看怎么了？這等人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我怎么會想污穢之事！”

“我看可不像，打你這個假清高。”

人們都驚嘆于姬如意的美貌，難得人群里有喧鬧。姬如意看將過去，目光停留在紅姑娘身上，紅姑娘不自覺得躲在了文天安身后，有意避開那個顛倒眾生的女子。姬如意挪開視線，嫣然一笑。

這一笑，更是看得人癡了。

文天安笑笑：“難得有你害怕的人，怎么，是相比自相慚愧嗎？”

此時馬車停了下來，前面的軍隊也分開，放進了一個鮮衣怒馬的青年，正是英王世子姬隆。

文天安見了，這回輪到他躲在紅姑娘身后，紅姑娘也嘲諷道：“你這個見人就躲的毛病可不比我強。”

姬隆下馬行禮：“姬隆見過姑姑。”

“都進城了你還出來接？”三公主下車，扶起來姬隆笑道：“瞧你，越來越像哥哥了。”

姬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姑姑去王府落腳？”

“不然還能去哪里，母皇也不在，讓我自己住皇宮不成？”

“是，我與姑姑帶路。”

“走吧，上馬車一同去。”

百姓羨慕嫉妒恨的見姬隆上了馬車，城門也開放了，各自散去。

見人走了，文天安問：“他們的關系很好？”

“他們都不是當今皇上所生養，自然親近些。”紅姑娘說完，又揪起文天安的衣服說：“倒是你，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見了姬隆就躲，前兩天不是稱兄道弟的嗎？”

“世子殿下要我做他的幕僚，掉腦袋的事我可不干。”文天安說道。

紅姑娘笑道：“你還不傻嘛。”

文天安摸了摸肚子說道：“祖宗，我當你跟班總不能餓著肚子。”

“呵呵，現在放下臉了？可見自稱滿腹經綸假清高的人，都巴不得滿腹便便。”

文天安腦補了一下，瞬間沒了胃口，說道：“姑娘，我謝你一面之恩，只是原本我要離開長安城，如今碰上了天下儒佛之爭的第二局，無論如何我要看一下。想來我們不再同路。”

紅姑娘抱拳：“好吧，天涯路遠，我們江湖再見。”

文天安點點頭，轉身欲走，便挨了一拳：“走你大爺，還錢！”

長陵城今日的新聞除了公主殿下入長陵，還有出名幾十年的仙客來被查封，原因是意圖謀反，滿樓上下一概問斬，這還是因為朝廷仁慈，否則抄了九族沒什么問題。自女皇即位后因為眾多人死的最多的原因就是意圖謀反。

文天安此時鼻青臉腫的讀著告示，身邊紅姑娘滿足的吃著剛剛街頭賣藝賺來的吃食。幾個時辰前，文天安沒有如愿逃離這個小丫頭的魔掌，反而被她拉著去街頭賣藝。不過還真是小瞧了她，原本以為她是個貪圖玩樂的二世祖，沒想到有些真把式。可憐自己被當了靶子，該死的是百姓們還就好這一口，高聲叫好，不怕事兒大的扔著銅板。要不是文天安以裝死要挾，紅姑娘非要來一個胸口碎大石。

好歹是湊合了肚子，文天安才看見了這則告示，想著前日還趕自己出來的店小二，心底早就沒了恨意，更多的是同情。

“可憐我半生讀書毫無用處，不能換百姓一個安寧，當真辱沒了圣賢書。”

“切，謀反是大罪，你即便是當今狀元也毫無用處。”

“好歹我也許能知道為什么。”

紅姑娘擦了擦嘴巴，說道：“聽說中榜了，那些貴族世子早就收拾行李離開了長陵城奔赴洛安，等著他們的是大好仕途，而據傳言琴棋書畫無所不好的他們，絲毫不在意當今天下兩大棋手的對局。這就是寒門士子苦讀十年夢寐以求的長陵科舉，文天安，你明白了嗎？”

文天安搖搖頭，說道：“不管了，好歹我留下來了。今晚總歸能住店了。”

“住店，錢呢？”

“錢？不是你拿著呢嗎？”

“對啊，我花沒了。”

“怎么可能，掙了有百文錢吧？我們只吃了兩碗面，想著今晚好歹有個住的地方養精蓄銳明日好看棋，怎么就沒了？”

“看見那油紙了吧？百年老店面的獅子頭，百文錢一個，我剛剛吃了。”

“百文錢？！你......”

“沒關系，要不我們再演一回？”

“演你大爺！”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