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站在文學院大樓前，第三次整理自己的衣領。他今天特意換上了那件深藍色襯衫——就是許暖陽在科技展上見過的那件，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文學院的門廳里不斷有學生進出，大多抱著厚厚的書籍，交談中夾雜著他聽不懂的文學術語。

“我到底為什么要答應來這種場合？“周煜在心里嘀咕。他連現代詩和古詩都分不清，更別說欣賞什么朗誦會了。手機顯示距離開始還有十五分鐘，他猶豫著要不要給許暖陽發個消息。

“周煜！“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周煜轉身，看見許暖陽小跑著過來，淡綠色的連衣裙在風中輕輕擺動。她的頭發今天盤了起來，露出纖細的脖頸，耳垂上戴著兩片小小的銀葉子耳環，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你來得正好。“許暖陽微微喘著氣，臉頰泛著紅暈，“我還擔心你找不到地方。“

周煜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一時忘了回應。他清了清嗓子：“我提前查了地圖。“

許暖陽笑了，眼睛彎成兩道月牙：“跟我來，我給你留了好位置。“

她帶著周煜穿過熙攘的門廳，不時有學生跟她打招呼。周煜注意到很多人看他的眼神帶著好奇——顯然，一個計算機系的男生在文學院是稀有物種。

“那是你朋友？“一個戴圓框眼鏡的女生攔住許暖陽，目光在周煜身上打量。

“嗯，周煜，計算機系的。“許暖陽簡短地介紹，“這是蘇雯，我室友。“

“久仰大名。“蘇雯推了推眼鏡，意味深長地看了許暖陽一眼，“暖陽這幾天一直提起你。“

許暖陽的耳朵瞬間紅了：“蘇雯！“

周煜不知為何感到一陣竊喜，伸出手：“你好。“

蘇雯跟他握了握手，湊到許暖陽耳邊說了什么，惹得許暖陽輕輕推了她一把。兩人笑鬧的樣子讓周煜想起自己和室友的互動，突然覺得文學院似乎也沒那么陌生了。

“別理她，我們進去吧。“許暖陽拉著周煜的袖子，帶他走進禮堂。

禮堂比周煜想象中要正式得多——深紅色的帷幕，木質舞臺，觀眾席幾乎坐滿了人。許暖陽帶他走到第三排中間的位置，旁邊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教授。

“許教授，這是周煜，我跟您提過的。“許暖陽恭敬地介紹。

老教授抬起頭，銳利的目光透過鏡片打量著周煜：“計算機系的？“

“是的，教授。“周煜不自覺地挺直了背。

“哼，總算有個懂邏輯的來聽詩了。“老教授嘟囔著，卻對周煜點了點頭，“坐吧。“

許暖陽在周煜耳邊悄聲說：“別緊張，許教授是我導師，人很好的。他剛才那話是在夸你呢。“

周煜點點頭，這才注意到許暖陽的座位在第一排邊上——顯然她是朗誦者之一。

“你要上臺？“他驚訝地問。

許暖陽抿嘴一笑：“嗯，我寫了一首新詩。別睡著了啊。“說完，她輕快地走向前排。

周煜翻開節目單，在中間位置找到了許暖陽的名字——《雨巷回眸》，作者/朗誦：許暖陽。

燈光暗了下來，主持人走上臺。周煜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那些晦澀的詩詞和夸張的朗誦方式很快讓他的思緒開始飄散。他偷偷觀察著前排許暖陽的背影，她坐姿端正，偶爾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么。

“下面有請古典文學專業研究生許暖陽，為我們帶來她的原創詩歌《雨巷回眸》。“

掌聲中，許暖陽緩步走上舞臺。燈光打在她身上，那件淡綠色連衣裙仿佛變成了半透明的蟬翼。她站在話筒前，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觀眾席，似乎在尋找什么。當她的視線與周煜相遇時，她微微點了點頭。

然后，她開始了。

“青石板上雨滴破碎的聲音，

是我記憶里最清晰的腳步。

巷子深處的丁香開了又謝，

而你的背影，始終未曾模糊。“

許暖陽的聲音不像其他朗誦者那樣刻意抑揚頓挫，而是像在講述一個秘密，輕柔卻充滿力量。周煜發現自己完全被吸引住了，那些原本抽象的詩句在她口中變得栩栩如生。

“我們曾在雨中交換過傘，

也在晴日里分享過同一本書的陰影。

你說文字比承諾更長久，

于是我學會了在句讀間尋找永恒。“

周煜不自覺地前傾身體。這首詩里有故事——許暖陽的故事。那個“你“是誰？為什么離開了？他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像是害怕聽到答案。

“如今巷口的郵筒早已生銹，

我仍定期投遞無人接收的信。

墨跡在雨季里暈染開來，

如同我從未說出口的——“

許暖陽的聲音在這里微微顫抖，她停頓了一秒，

“道別。“

最后兩個字輕得像一聲嘆息。禮堂里鴉雀無聲，連翻動節目單的沙沙聲都消失了。然后，掌聲如雷般爆發。

周煜發現自己也在用力鼓掌，手掌都拍紅了。臺上的許暖陽微微鞠躬，目光再次與他相遇。這一次，她的眼中閃著光，像是含著淚水。

接下來的節目周煜幾乎沒聽進去。他的思緒全在那首詩上——許暖陽寫的是真實經歷嗎？那個留下背影的人是誰？為什么她看起來那么...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