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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尋寶圖
  • 趙小明
  • 19627字
  • 2020-08-25 10:07:37

楔子

2009年,云南保山。

張博偉坐在一輛斑駁老舊的中巴車上,車里人很少,但一股混合著塵土和汗腥的潮濕氣味卻始終揮之不去,不算難聞,也不算特殊。這是一輛從昆明到保山的車輛,這味道和磨損嚴重的內飾一樣見證著它這么多年的勞苦功高。他打開車窗,雖然正值盛夏時節,但云南的風卻依舊清爽宜人,車子此時正行駛到山腰,透過窗能看到山下郁郁蔥蔥的大片綠色,一條小河如銀色的絲帶蜿蜒其上,在山巒圍繞之中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勃勃生機。

云南風光美則美矣,但在張博偉眼中卻是另外一幅景象,在那層巒疊嶂的蒼翠之下,他似乎可以看見一抹抹艷麗的紅從千百年堆積的巖層之中透射而出。那是屬于南紅瑪瑙的光芒,在一個珠寶古玩浸淫多年的商人看來,沒有什么能比這種光芒更加迷人雙眼,動人心弦。

車子很快開到了目的地,保山市蘭花村,已經來過好幾次的張博偉對這里早已經是輕車熟路。他很快走向一間白墻青瓦的平房,這是個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房間,只有幾盆蘭花點綴在門口,房間里唯一的桌子旁,一個男人正在坐著喝酒。

“博偉,你來了啊,快坐快坐!”趙思聰笑著招呼道,臉上紅光滿面,也不知道是上頭還是高興,對著屋后遙遙喊道,“老婆,趕緊把肉熱一熱上來,博偉來了。”

“楊柳鄉——楊柳河河床狹窄,兩岸長有較多的楊柳樹,故名楊柳。古為川滇驛道要塞,傳說蜀漢諸葛亮南征返途經此。清雍正時,云貴總督鄂爾泰改土歸流,率滇、黔、蜀三省綠林兵與烏蒙烏撒土司征戰于此。相傳在明代的時候,保山楊柳鄉的一個造辦處,專門督導開采南紅的,他們開采的地點就在滴水洞!滴水洞是楊柳最好的礦口。這里的料,冰度好,顏色艷,多為柿子紅。從滴水洞里出來的南紅全部供給皇上御用,然后由他賞賜給明朝的大臣們做帽頂,或者做一些擺件。

“明朝有個皇帝的妃子,一到冬天就手腳冰冷,用火爐怎么都烘不暖。有年紀大的宮女就說,這得要男人天天抱著烘才行,男人火力壯。但是,這皇上又不是她一個人的,怎么可能天天抱著。她爹心急,好不容易把姑娘送到宮里,天天怕冷,怎能懷上龍種呢?有一次,她爹聽說南紅能潤心肺、安魂魄、疏血脈、潤皮膚,便托人帶了一只南紅手鐲,偷偷送到宮中。這妃子自從天天帶著手鐲,手腳冰冷的毛病就莫名去了,頭發更加柔順,皮膚也越來越白皙柔滑,更得皇帝喜愛。一年后,她就生下了小皇子。從此,南紅在宮中名聲大噪,妃子們爭相索要。這南紅的需求也就越來越大。

“有一天,挖礦的人在洞里挖出來一塊比鍋蓋還大的南紅,在洞口見了太陽,眾人一看,連連稱奇,滿色滿肉,紅艷無比,一絲裂痕都沒有。那領頭的小官叫黃老五,當時心里樂開了花,一心想著升官發財,指日可待了,他美滋滋想著去摸摸這寶貝——結果,只聽見啊的一聲慘叫,眾人還沒明白怎么回事,黃老五已經倒在地上打滾,幾根手指開始“冒煙”。這石頭竟是異常燙手,就像一塊燒紅的鐵!后來大家用水潑、用冰圍,想了各種辦法都沒有讓它降溫,一時間束手無策。

“礦口在白水河大海壩水庫附近,似一只蝴蝶形狀。全鄉除舊城外均可渡河。南岸河沿至山脊的一面坡上,南高北低,海拔2470米。可怕的是,自從出了這個東西之后,整個保山地區天天下大雨,持續不斷,泥石流、山洪等災害頻發不斷。有德高望重的老人說,這是因為他們冒犯了山神,于是造辦處就請了幾百個和尚來念經,結果一開始念經,這東西就慢慢地由紅變暗了,溫度也逐漸降低,持續了幾個月的大雨也停了!當時和尚說這是個南紅大王,你們不能動它,動了就會有災難,后來造辦處沒法繼續開采,就撤走了。

“雖然只是個傳說,但是這一帶歷經幾朝的采礦歷史卻不虛假,徐霞客還在保山看到過一個早被廢棄的瑪瑙古洞,他曾記載:‘一里,得古洞,乃舊鑿瑪瑙而深入者,高四五尺,闊三尺,以巨木為橋圈,支架于下,若橋梁之鞏,間尺余,輒支架之。其入甚深,有木朽而石壓者,上透為明洞。’無意間,他真實記下了明代巷道支護的具體情況。”

張博偉聽完大喜,壓低了嗓音問道:“這么說,難道你知道那個滴水洞在哪?”“不然我叫你來是為了什么?”趙思聰得意地笑了笑說道,“前些日子收貨時從老鄉那聽來的,60多歲的老人了,之前就在這滴水洞里挖過南紅。但洞里經常出些怪事,也就荒廢了下來。”

說完,他還往四周望了望,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道:“現在咱們開始收南紅,我聽說那幫子村民有幾個偷偷就摸進那滴水洞里去了,只不過沒撈著什么好東西,有一個甚至還瘋掉了!”

“什么情況?給我好好說說。”

趙思聰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我也是聽村東頭小四說的,他當時被安排在洞口望風,所以是唯一一個完好無損回來的。聽他說啊,當時他們幾個人……”


三天前,滴水洞。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老王停下腳步看了看四周,他在這楊柳村生活了四十多年,對地形自然是熟悉無比的。果不其然,在轉過幾個彎之后,便看到地上立著一塊小小的石碑,斑駁的碑面上依稀可以分辨出“滴水洞”三個字來。

眾人看了看四周,周圍植被稀疏,幾乎所有地方都遍布著開鑿的痕跡。滴水洞就在其中一側的巖壁上,只不過原本應該是洞口的地方,現在卻被一層水泥給封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縫隙。

小四跑過去在水泥墻上輕輕叩了幾下,頓時泄氣道:“完了完了,聽這聲音怎么著也有幾十公分厚,憑咱們這幾把鐵鍬得挖到什么時候啊?”

“滾一邊去,小屁孩子,誰要你自己挖了?”

老王給小四屁股上來了一腳,看他笑嘻嘻地跑開也不追趕,把腰間別著的錘子給拿了下來,用力在墻上磕了幾下,便砸出了一個拇指粗細的小洞。緊接著他不慌不忙地摸索出來一個布包,揭開上面的油布紙,頓時便露出了幾管灰黑色的炸藥來。

“行啊老王,你連炸藥都備著了!”李長富對著老王豎了豎大拇指,樂得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了一朵菊花。

“那當然,我做事那還是相當周全的。”老王一邊得意一邊將一根炸藥塞到了之前鑿出的小洞之中,他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先走,點燃引線后立刻跑到了來時的拐角處。沒過多久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忽然響起,緊接著便是磚石泥土簌簌下落的聲音,一行人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等到所有塵埃落定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

走近一看,整面水泥墻被炸開了一個大窟窿,老王朝洞里望了望,隨后用錘子把上方可能跌落傷人的碎石都給掃了下來轉過頭說道:“小四子,你在外面放風,我和你叔幾個進去看看。”

“哦。”

小四原本興奮的神情立刻變得無精打采,心中不滿但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好找了塊大石頭坐下,直到幾個長輩的身影都隱沒在黑暗之中才罵罵咧咧起來。只是還沒等他解氣,突然一聲驚呼在洞穴里回蕩不止,緊隨其后的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爬動聲,從昏暗幽靜的山洞中傳出,顯得格外瘆人。

小四連忙跑到洞口前問道:“怎么回事?”

“小四子,趕緊找個高處站好,千萬別動!”

老王激動到嘶啞的叫喊聲把小四給嚇了一跳,印象中他還從未見過王叔這么失態過,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就聽見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一條條灰白相間的蛇蜿蜒扭曲著從洞口處爬了出來!

小四頓時呆立在原地面無血色,不過倒剛好做了最正確的選擇,那些蛇剛剛被爆炸給震暈,此刻都是暈頭轉向,沒有遇到危險的話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盡管如此,他也等到老王第三聲問候響起才反應過來對洞里報了聲平安,直到所有的蛇都藏進了不知名的角落再也不見蹤影,他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他又走回之前的石塊,確認周圍沒有蛇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是此時再看向滴水洞的眼神卻早已不復初來時的興奮。陣陣陰冷的風從深不見底的黑暗中襲來,伴隨著有節律的滴水聲在空曠寂寥的山谷中回蕩,讓小四的心也忍不住跟著怦怦作響。

“啊!”

突然,幾聲凄厲的慘叫從洞穴深處傳出,小四立刻站起來,但在跑到洞口的時候卻又本能地停下了腳步。漆黑的洞口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嘴,而那因為爆炸形成的不規則碎石則是尖銳的牙齒,似乎要把所有敢于接近的生物都咬得粉碎。

慘叫聲只是短短一瞬,很快便歸于平靜,但這反而更加可怕。站在洞口的小四只能聽到山谷中稀疏的蟲叫鳥鳴,面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四周和煦的陽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忍不住后退兩步,遠離了那個寒氣逼人的山洞。他有一種錯覺,似乎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在精神的極度緊張中,每一秒都被拉長成了一個世紀。

好在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多久。

山洞里忽然傳來一陣陣沉悶的腳步聲,聽起來有些嚇人,但小四很快聽到了自己熟悉的聲音,那是屬于李長富的聲音。

“四啊,快過來幫忙,你劉叔叔快不行了。”

“來了!”

小四趕緊跑進洞里,幫著李長富把劉叔給攙扶出來,兩個人狼狽的模樣頓時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兩個人幾乎渾身帶傷,鮮血染紅了每一個角落,李長富的狀況還好,僅僅是掛著許多尖銳的木片,而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劉叔卻被一根木棍幾乎洞穿了腹部,眼看著就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年紀輕輕的小四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只能手足無措地待在原地。

“別光看著,趕緊止血!”看著小四慌忙脫下衣服捂住劉叔的傷口,李長富艱難地撐起身子說道,“你王叔還陷在里面,我去把他給弄出來。”

小四點了點頭,眼睜睜看著李長富一步步走進山洞,卻好半天都沒有出來。正當他不知道該下山求救還是繼續等待的時候,洞內終于傳來了聲響,“小四快跑!你王叔瘋了!快跑!”

話音未落就是一陣錘子敲擊人體的可怕聲響,從黑暗中傳出,每一下都仿佛打在小四的心上。他再也支撐不住,鬼叫著撒腿就跑,不過大概也就跑了幾十米,忽然腳下一痛,整個人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他回過頭,腳踝處腫得老高,而罪魁禍首正是躺在不遠處的老王的鐵錘!

抬頭一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從不遠處狂奔而來,在小四熟悉的臉上露出最陌生詭異的笑,他感覺頭一暈,整個山谷都在天旋地轉……

“完了?”張博偉問。

“完了。”趙思聰回答。

“那幾個人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老王瘋了,老劉頭死了,其他幾個倒是沒有大礙。”趙思聰笑了笑說道,“其實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買的這些南紅,應該就是從那滴水洞出來的。怎么樣張老板,有沒有興趣到這滴水洞里去走一趟?”

張博偉聞言一笑:“哈哈!去,當然得去!”兩人一番合計之后,打算各自去熟悉的渠道買一些必備的物品,一旦準備完畢就立刻行動。

三天之后的一大早,楊柳村的村口出現了一輛暗紅色的豐田SUV,此刻天剛蒙蒙亮,淡淡的薄霧在四周彌漫,略帶了些許清晨的潮濕寒意。張博偉和常玉坐在車里吃著早點,雖然現在才剛剛六點多,但兩人臉上卻沒有絲毫困意,反而隱藏著按捺不住的興奮。

遠方一輛熟悉的面包車駛了過來,打了兩下雙閃便迅速掠過。張博偉趕忙把手中的早點一口吃下,握著方向盤對常玉說道:“坐好了,師傅帶你去找你的南紅大王!”

滴水洞位于保山大海壩的一側,從保山市隆陽區向正南方向出發,直行到永昌路的盡頭,進入滬瑞線的交叉路口處,右轉進入沙瓦公路,在位于西區的楊柳白族彝族鄉沿著沙瓦公路前行。車行時間大概五十分鐘左右,前行方向右邊位置,放眼望去,便可見蔚藍澄凈的大海壩水庫,這水庫供應整個保山市的生活飲用水。大壩的下方右側,就是曾經盛名鼎鼎的滴水洞古礦。沿大海壩水庫繼續前行則是小海壩水庫,兩個水庫在1979年之前曾一脈相通,后來被人工分離,僅是一分水嶺相隔,都具有南北長而東西窄的特點。風吹蘆葦夾縫生,魚游碧波蕩漾起,水庫四面環山,山巒連綿起伏,草木蔥翠,多是思茅松和華山松。驅車前往,車子正好可以放在水庫邊的路上,要到達滴水洞,還得向西穿過一條小峽谷,全長約兩公里,谷底有寬有窄,最寬可達二十五米,峽谷深處,可見幾處小瀑布,幽深,嶙峋的山石壁上覆蓋著幾簇青苔,盡頭便是滴水洞。

本來去這滴水洞由楊柳村山腳向上攀爬是最近的路線,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選擇先開車來到山頂,再沿著小路向下行進。好在幾個人都不是那種身嬌肉貴的人,雖然山路艱險,又都背著沉重的旅行包,但卻都順利地來到了目的地。

張博偉看了看四周,發現不遠處有一片水泥墻壁和四周的巖壁格格不入,應該是滴水洞的洞口,只不過現在卻留有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圓洞,應該是之前幾個村民炸開的。趙思聰朝洞里望了望,隨后用兵工鏟把上方可能跌落傷人的碎石都給掃了下來。與此同時,張博偉把背包里的防毒面具和強光手電也給拿了出來,一人分了一套就準備往洞穴里走去。

“師父,你說那些村民為什么會發瘋啊,會不會這里面有鬼?”

張博偉笑了笑:“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鬼,我跟趙思聰分析過了,多半是分贓不均,鄉里鄉親的打起來不好意思對外說,才編了這么個借口。”

“就像是很多被詐騙的不好意思告訴家人,編出被下了迷魂藥這么回事?”“差不多吧,不過也可能是里面有致幻的毒氣,所以你可得把面具戴好!”張博偉說完戴上了防毒面具,帶頭走了進去。洞穴里陰冷異常,感官上氣溫至少比外面陡然下降了十幾度,因為地處山間大壩的正下方,巖壁上無時無刻不滲透著細密的水珠,絲毫不負這滴水洞的名頭。洞里很寬敞,應該是被拓寬過,平整的地面上更是不難看出人工修繕的痕跡,因為山體阻擋,陽光只能照射到洞內三四米的距離,再往前走便是漆黑如墨一片黑暗,暫時也看不出什么信息來。

三個人走得很小心,但依舊驚動了一些洞穴里的原住民。

“啊!”

常玉一聲驚呼在洞穴里回蕩不止,緊隨其后的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爬動聲,在昏暗幽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瘆人。

張博偉連忙問道:“怎么回事?”

“有什么東西從我腳上爬過去了!”

張博偉和趙思聰聞言都是一驚,瞬間兩道光束便聚焦在了常玉的腳下,頓時便把她周圍的情況給展現得一清二楚。常玉剛準備低頭查看,就聽到張博偉大喝一聲不要動,頓時嚇得一激靈,立刻定在原地不敢有絲毫動作,只不過她雖然沒有低頭,但看到張博偉和趙思聰腳下的情況,俏臉還是瞬間慘白了起來。

在那二人的腳下,一條條灰白相間的蛇正在蜿蜒、扭曲,它們仿佛沒有睡醒似的在地上蠕動,想到剛剛腳面上冰冷滑膩的觸感,常玉本來煞白的臉上此刻更是毫無血色。

“常玉,不要怕,站著不動這些蛇就不會咬人。”張博偉安慰了一聲,轉過頭沉聲問道,“趙思聰,這洞里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蛇?”

“這滴水洞又黑又潮濕,本來就是這些長蟲愛待的地方,放心吧,這些蛇沒有毒。”趙思聰皺了皺眉,忽然自語道,“奇怪,怎么剛剛沒動靜,現在突然驚起這么一窩來。”

張博偉說道:“不過也算是個好事吧!”

常玉雖然害怕,但看到兩個男人侃侃而談,一顆心也漸漸平復了下來,此刻聽到師傅的話終于忍不住抱怨起來:“好事,都掉蛇堆里了還叫好事?”

“當然了。”張博偉將頭上的防毒面具摘下,深吸了兩口氣笑道,“至少我們知道這里面氧氣充足,不用戴著這憋悶的東西了不是嗎?”

又等了一會,地面上的蛇歪歪扭扭地向四周爬去,眨眼間便藏進了不知名的角落再也不見蹤影。一行人開始繼續向洞穴深處走去,越往里走越是狹窄,而且九曲十八彎,沒多久便繞得天南地北都無法分清,好在直到此時道路還是僅此一條,倒不用擔心找不到出去的路。

然而好運氣也就到此為止了,張博偉站在一條分岔路口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剛剛用手電試了一下,光線都打不到墻壁上,顯然兩條道路路程都不算短。

“看來咱們要分頭行動了啊。”

“也只好這樣了,但時間也不要太久了,半個小時之后還走不到頭的話咱們就回來在這里會合。”趙思聰點了點頭,忽然臉上就露出了猥瑣的笑容,“對了,如果你們師徒倆半個小時不夠的話也別著急,我在這里多等一會也沒事。”

“好你個趙思聰,瞎說什么呢!”

常玉走上去就是一腳,可是趙思聰早已經笑著跑進了左邊的通道,不過常玉雖然佯裝憤怒,臉上卻早已羞成了兩朵紅霞,只是在黑暗之中卻并不用擔心被人看出來。

“我們也走吧!”

“嗯。”

張博偉和常玉順著右邊的道路一直往里,他們走得很慢,一邊閑聊一邊在周圍的巖壁上探索著。不能說毫無收獲,但最多也就是開鑿痕跡下遺留的一些碎料,比起他們之前在村民手上收購的都還有所不如,就更別說趙思聰口中的頂級好料了。

張博偉有些失落,雖然他之前還告誡常玉不要期望太高,但事到臨頭卻發現自己才是那個不夠坦然的人。

“好累啊,師傅,歇一會吧!”

張博偉聞言一愣,這才想起今天天不亮就起床,又是爬山又是鉆洞的,忙到現在三四個小時沒停,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確實是有些辛苦了。

“行吧,那就休息兩分鐘吧!”張博偉看了看依舊沒有盡頭的前路,頗為無奈地說道。

“謝謝師傅!”

常玉嘻嘻一笑,也顧不得干不干凈,直接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她伸直手腳狠狠抻了抻酸軟的肌肉,嘴里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舒暢的呻吟,只是這呻吟很快就變成了慘叫,在短促的尖叫聲中,她瞬間從地上跳了起來,雙手不斷拍打著自己的臀部。

這個動作讓張博偉一愣,隨即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在立刻就忍住了,換成關切的語氣問道:“怎么了,有小蟲子咬你屁股了?”

常玉羞得滿臉通紅,但現在明顯不是分辯的時候,只好支支吾吾地說道:“不是的,我剛剛突然覺得好燙,就好像坐在了火爐上一樣。”

“燙?”

張博偉將強光手電向下一壓,只看到一塊橫豎大概都是一尺來長的方形石頭,除了形狀平整一些似乎也沒有其他特別之處了。兩旁都是大小不一的普通碎石,背后巖壁上滲出的水滴甚至都在地面上匯集成了流水,無論怎么看這里的環境也不應該和“燙”這個字發生任何關聯。

“難道是……”

張博偉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他趕緊蹲下身子,用衣袖將石頭上的灰塵全部拂去,頓時便呆在了原地。

傳說竟然是真的!

常玉湊過來看了一眼,一聲驚呼,紅潤的唇立刻變成了O形,許久才喃喃問道:“師、師傅,這個就是你們說的南紅大王?”

“應該是吧?”

張博偉不太確定地說道,他望著常玉,雙方都從對方眼里看見了掩藏不住的欣喜。只不過這傳說中的南紅大王這么輕易就被找到,實在是有點讓人難以置信。

“師傅,那我們趕緊往前面再走走啊,說不定還有其他收獲呢!”

“不用了,前面什么東西都沒有了。”

前方忽然傳來的聲音把兩人都嚇了一跳,他們仔細一看,從黑暗中慢慢走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不是趙思聰又是何人!

“你個死趙思聰,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這可不怪我。”趙思聰聳了聳肩說道,“我怎么知道你們兩個卿卿我我地,才走了這么點路程。”

張博偉拉住又想上去打架的常玉,笑著:“行啦,別斗嘴了。趙思聰,你怎么從我們前面走出來了啊?”

“我也不知道,應該兩條道路到前面是通的吧,我走得快,所以就直接穿過來了。怎么樣,你們有什么發現沒有?”

“走得這么快嗎?”張博偉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而是指著地上的石頭欣喜地說道,“當然了,你看看那是什么?”

可就在回頭的那一瞬間,張博偉忽然感到背后一陣陰風襲來,頓時渾身上下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感覺后腦勺上狠狠地挨了一下,眼前一黑,雙腳一軟便癱倒在了地上。

“趙思聰!你干什么!”

幾乎就在倒地的同時,張博偉就聽到了常玉撕心裂肺的喝問聲,只不過緊接著就是一聲痛呼和倒地之聲。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張博偉的腦子里充滿了疑問,趙思聰他為什么要這么做?見利起意?是了,這么大的一塊南紅估計原石價值至少都在千萬以上。

疑問之后就是深深的后悔,這趙思聰本來就是混黑道的,自己怎么就放心地把后背交給他了呢?只是害了常玉啊……

還沒有想完,張博偉忽然感覺一雙鐵箍般的手緊緊扼住了自己的咽喉,這反倒讓他稍微清醒了些。

張博偉開始反抗,可是收效甚微。雖然他愛好練習體育,體質很好,但趙思聰更是常年打架的好手,此刻張博偉受了傷又哪里是對手。只能感覺肺里的氧氣一點點被消耗殆盡,視線渙散,就連想死死盯住趙思聰那張獰笑的臉也做不到了。

就這么……結束了嗎?

“師傅!師傅!”

張博偉忽然感覺臉上一涼。

他好像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只是聲音太過縹緲,仿佛是從很遠處傳來的。臉上更涼了,聲音也隨之由遠及近,張博偉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直到定格在自己正上方一張掛著眼淚的秀麗臉龐上。

“常玉,趙思聰呢?”

張博偉悚然一驚,連忙坐起身問道,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不疼,也沒有傷口。

“趙思聰不是在另一條通道上嘛,師傅,你剛剛怎么了啊?”

“剛剛發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你在前面走得好好的,忽然就倒在了地上,雙手還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常玉帶著哭腔說道,“我掰不開你,只能拿水淋在你的臉上。”

“好了好了,沒事了。”

張博偉把常玉摟在懷里安慰了一番,表面鎮定,心里卻早已經翻起了驚濤駭浪。他看了看腳下,那塊方石竟然還在,但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再加上之前那真實無比的環境,這一切都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我們先出去吧,這個地方不能待了。”

張博偉不敢久留,拉著常玉往回來的路上走去,在分岔路口等了大約十多分鐘,趙思聰也從另一條道路當中走了出來。

“喲,你倆這辦事效率夠快的啊!”

趙思聰調笑了一句,只是兩人現在哪有心情跟他開這種玩笑,眼看氣氛不對,他也收起笑臉正色道:“怎么了,發生什么不對勁的事了嗎?”

張博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雖然知道剛剛只是幻境,但畢竟太過真實,一時之間難以釋懷,只好搖了搖頭說道:“沒什么,我們出去再說吧!”

趙思聰剛準備再問,忽然面色一變,舉起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不要說話。四周陡然安靜了下來,張博偉和常玉慢慢也聽到了從洞外傳來的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謝彬,這個地方真的有寶貝嗎?”

趙思聰面色一變,低聲對張博偉說道:“這人因為收購南紅與我有些過節,狗日的居然還敢來,老子這回非讓他們見點血長長記性不可!”

“錢總,沒錯了,肯定就是這個洞!”謝彬語氣有些興奮。

被稱為錢總的矮個子淡淡地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眼看著他們越走越近,張博偉皺了皺眉,“咱們先避一避。”他看了看身后的兩條通道,對自己剛剛經歷的幻境還有一些恐懼,于是朝著另一邊指了指:“走你那條道。”

三個人本想躲一躲就出去,可誰承想那一群人恰好也選擇了分頭行動,這一路下來連個岔路口也沒有,他們也只好一直往里走。很快半個小時就過去了,他們也越過了之前趙思聰來過的最深處,只是前方的路依舊看不見盡頭,似乎是通往恐怖的地獄一般。

在黑暗中摸索了這么長時間,張博偉感覺自己的感官都變得遲鈍了,與此相對地,情緒上幾個人都開始越來越敏感。四周的一切忽然都變得惹人厭煩,寂靜得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里,心跳變得更加急速和清晰可聞,讓人擔心下一刻就會破胸而出。

好在事情終于出現了轉機。

張博偉他們終于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分岔路口,可是他們剛剛想轉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那邊竟然走出來一行人。手電的光讓兩方人都有些睜不開眼睛,不過這只是暫時的,趙思聰很快便看清了對面究竟是什么人。

壞在這轉機卻沒有轉向對張博偉一方有利的局面。

“是你!”

對面那個謝彬的語氣又驚又喜,他先是疑惑接著驚喜的表情讓張博偉暗道不好,在這種荒山野嶺的洞穴之中,對方要有些不軌念頭還真的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啊!

謝彬話音未落,趙思聰忽然像下山猛虎一般沖了上去,抽出工兵鏟瞬間就放倒了兩個,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來上過戰場的和普通人之間的區別了,張博偉還在考慮會不會起沖突,那邊卻早已經先發制人。不過趙思聰雖然勇猛,但終究是勢單力薄,在一鏟子放翻謝彬之后,終于被對面那兩個練家子找到機會,腦袋上狠狠挨了一記昏了過去。

“錢總,他們就是前幾天劫了我們南紅的人!”謝彬捂著受傷的胳膊,齜牙咧嘴地對著矮個子說道。

矮個子點了點頭:“你們二位就不用我們動手了吧?”他轉過頭對著兩個練家子說道:“把這個人綁好了,讓他們兩個攙著。”

謝彬說道:“直接干掉吧,這荒山野嶺的又沒人知道。”

“行啊,那接下來的陷阱你來蹚。”其中一個練家子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一句話便把那謝彬的嘴給堵住了。

形勢比人強,張博偉和常玉此刻無法可想,只能按照他們的命令,扶著已經蘇醒卻被五花大綁的趙思聰走在前面蹚地雷。好在這里雖然陰森,但卻并不存在什么奇奇怪怪的機關,想來也是,早在十幾年前當地政府就派人在洞里進行過開采,就算有什么陷阱估計也早就破壞掉了。

在這種忐忑的情緒中走了大概七八分鐘,忽然有人叫停,張博偉回過頭,剛好看到隊伍里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拿著一個羅盤對著墻壁掃來掃去,一邊掃一邊說道:“川料和寶山南紅礦脈位地理居中國西南區域,堪輿圖在坤位,現為下元八運期間(2004—2023年),《撼龍經》秘訣云:龍穴在坤,其土色潤,砂居西北,其石玄黃,依向口往南,下淺二十米處,有五彩斑斕……依據龍穴方位,當天地陰沉,歲在辰月酉時可探得大寶。”

他一陣嘀咕完,胸有成竹地對著錢總一點頭:“就是這了。”

錢總眼神示意了一下,謝彬立刻理會,走上前跟隊伍里兩個人說道:“你們兩個,在這里放炸藥,把這里給炸開。”

張博偉雖然不明就里,但估計謝彬指的那堵墻背后藏著好東西,聽到要放炸藥,趕忙扶著趙思聰跟著臺灣人退到了幾十米外的拐彎處。一聲巨響,漫天塵土還未散去,謝彬就趕緊催著張博偉前去查看。

“這里有一個洞!”

張博偉將爆炸處的碎石翻開,不多時一個可供一人通行的洞口便出現了,洞口是向下的,丟了一個照明棒進去,大概兩米多深的樣子。

張博偉被安排第一個下去,隨后謝彬和那個負責探測的中年男子也跳了下來,趙思聰則緊隨其后,被兩個練家子直接推了下來,雖然落差不高,但被捆住手腳的他依舊是摔得夠嗆。

張博偉將趙思聰扶起來,其余幾人也陸陸續續跳了下來,被他們手中的射燈一照,一行人這才看清了地下的情況,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這里竟然是一個人工開鑿的礦洞,并不十分巨大,但是四周墻壁都修繕得十分平整。在洞口處整整齊齊擺放著一整套的開鑿工具,上面的鐵器無一不是銹跡斑斑,看起來至少存放了有上百年。


趁著所有人都在觀察四周,張博偉忽然轉過頭來小聲地對趙思聰說道:“你說這滴水洞,當初到底是為什么封掉的?”

趙思聰被張博偉的語氣嚇了一跳,搖了搖頭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你難道不覺得他們這些東西很奇怪嗎?”張博偉指了指頭頂說道,“就算是封洞,不可能這么多價值不菲的工具就丟在這里不要了吧?我剛剛在另一邊的通道看到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幸好常玉叫醒了我。我猜當初這些人肯定也遇見過,這個洞可能不太干凈。”

趙思聰沒有說話,畢竟張博偉說的東西實在是太過玄幻了,靜悄悄的地洞中不時有陣陣陰風吹過,兩個人心中都有一些不太美好的猜想出現,這讓他們有些害怕。

“啊!有、有鬼!”

常玉忽然驚叫了一聲,把張博偉和趙思聰都嚇得不輕,他們順著常玉手指的地方望去,原來就在眾人右手邊不遠處,竟然零零碎碎地擺放著好幾具白骨!

“別怕,別怕,只是幾個死人而已。”

張博偉聲音嘶啞,他雖然也害怕,但卻不想在常玉面前表現出來。而另一邊那個錢總聽到了,立刻吩咐一個手下過去查看,那人走到那堆白骨旁,蹲下身子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

“有什么發現沒有?”謝彬膽子也不大,遠遠站著問道。

那人很快站起身走了回來,將一個東西遞給錢總說道:“我找到了這個。”

“弘治通寶!”

張博偉有些驚訝,多年從事古玩行當的經歷讓他一眼就認出了手中這枚銅錢的來歷,只是讓他不明白的是,這里怎么可能會有明朝的貨幣,而且還是真品?

“小兄弟懂得不少嘛。”錢總對著張博偉笑了笑說道,“那你分析分析,這些白骨都是什么情況?”

張博偉搖了搖頭:“只能說是猜測罷了,我之前看盜墓的書里說,有些修繕墓室的工匠為了避免被陪葬的命運,都會偷偷挖出一條用來逃生的通道。”

“我覺得不像,哪有人把逃生通道修在腳底下的?”謝彬立刻反駁道。

“你說的沒錯,如果僅僅是逃生用的話也不必要修這么大。”張博偉緊皺雙眉沉聲道,“不過這里面應該是有讓他們害怕的東西,所以他們封印了這里。”

他的話仿佛讓氣溫又下降了幾度,短暫的沉默之后,錢總忽然大笑著打破了沉默:“沒想到大陸的年輕人都這么封建迷信,哈哈,現在是新時代了,咱們要相信科學。”

他揮了揮手示意張博偉繼續頭前開路,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三個人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摸索著前進,只不過這一次他們的速度都慢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生怕前方會有什么恐怖的東西突然跑出來。

然而什么都沒有,除了依舊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就只剩下偶爾響起的滴水聲和陰冷潮濕的氣息,這些似乎就構成了整個滴水洞所有的東西,只是沒有人知道在看不見的角落還隱沒著什么。

在這種提心吊膽的環境中,每一秒在感官上都變得格外漫長,所以在最終走到一個奇怪的洞口前時,張博偉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

那是一個很不規則的洞口,一看就是沒有經過任何人工處理的,走進去一看空間非常大,粗略估計一下足足有上千平方米。張博偉判斷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溶洞,腳下有深深淺淺的積水,不時還能聽見洞頂的水滴落聲在空間回蕩。即使是臺灣人手中的高功率射燈在這種環境下也顯得捉襟見肘,但盡管被照亮的地方很小,眾人還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燈光劃過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土地,全部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南紅原石!甚至張博偉還看到洞頂有一塊汽車車頭那么大的凸起,在射燈下反射著幽幽紅光!

這時謝彬忽然說道:“你們看,這里有一具尸體。”

說是尸體,其實當然只是一堆白骨,但相比于之前在外面散亂的那一堆,現在的這具看起來卻要體面多了。它坐在溶洞左邊的一角,背靠著巖壁,看起來不知為何,竟然還給人有些怡然自得的感覺。

而這具白骨的左手正搭在一塊巨大無比的南紅原石之上,看體積比剛剛張博偉在幻覺中看到的竟還要大上不少!雖然比不上洞頂的那一塊,但勝在滿色滿肉,成色非常的好。而在這塊巨大南紅原石的周圍還有一堆大小不一的原石,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就仿佛士兵簇擁著自己的君王!

毫無疑問,這一塊就是傳說中的南紅大王了。

看到這情景,張博偉的心陡然緊了一下,不知為何竟然突然有些不祥的預感。

“值了!值了!這趟罪沒白受啊!”

謝彬一邊說一邊朝著南紅大王走去,只是還未走近,那原本端坐的白骨卻忽然倒了下來,正好壓在那一片南紅之上。

“嘿,死了還這么守財?喂,你跟這些寶貝睡了幾百年了,怎么著也該換我們享享福了。”

“不要動!”

張博偉趕忙叫住了想要動手的謝彬,他指了指地上的白骨說道:“你有沒有感覺,他這個姿勢不像是在保護南紅,反而是在保護我們?”

“保護我們?”

眾人仔細一看,那具白骨倒下的姿勢剛好是背對著張博偉等人,手掌和胸膛的位置卻死死抵住南紅大王,那姿勢仿佛懷中的不是珠寶,反而是即將爆炸的火藥一般。這詭異的情況發生在漆黑的洞穴之中,讓謝彬有些心驚膽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退后了兩步。

不過這剛一退后謝彬就反應過來了,聽到身后隊伍里隱隱傳來的譏笑聲,謝彬越想越氣,惡狠狠地說道:“別他娘的在這里跟我扯什么牛鬼蛇神的,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有什么玄乎的事情!”

似乎是怕自己反悔,謝彬說完便飛快地撥開白骨將南紅大王抱在了懷里,張博偉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哈哈哈,我就說嘛,都是些迷信傳說!”謝彬吃力地抱著南紅大王說道,“錢總,這少說也有六七十斤,咱們這次可是賺大發了啊!”

“嗯。你們幾個想辦法上去安炸藥,把那塊最大的也給我炸下來。”

張博偉聽說要對這么珍貴的巨型南紅動用炸藥,頓時感到心疼不已,只不過他現在自身難保,實在是沒什么資格管其他的事了。眼看那兩個練家子在洞頂上粘好炸藥,他不動聲色地拉著趙思聰和常玉向后走了幾步,看看到時候有沒有機會趁著爆炸的混亂跑出去。只是還未有所行動,就看到那錢總點了點頭說道:“還有,這三個人看起來沒什么用處了,你去處理一下吧。”

“你們想干什么,不要過來!”

張博偉的工兵鏟早已經被收走了,此刻身上沒有任何武器,面對步步緊逼拿著軍刺的練家子心中是惶恐不已。不過他依舊站到了最前面,畢竟身后一個是女人,另一個被綁住了手腳,不想任人宰割的話也只有自己頂上去了。

不過即便不看雙方身體和裝備上的差距,光看對方臉上淡淡的不屑,張博偉也知道自己的勝率不大。

說時遲那時快!

在雙方距離還有五米左右的時候,練家子忽然加速了,強大的肌肉力量讓他在一瞬間便沖到了張博偉的身前,右手握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張博偉只看到一抹絢爛的銀光奔向自己。他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身體卻跟不上反應的速度,只來得及偏了偏身子,讓原本扎向他喉嚨的刀刃只來得及在他左手臂上留下一個窟窿。

張博偉連連后退,雖然受傷了,但是他卻死死盯著面前的男人,想在他身上找出一些破綻。可是沒有,男人冷酷地笑了笑,握著仍在滴血的匕首又一次沖了過來!

張博偉撿起碎石丟過去,被輕松躲開,雖然稍稍降低了對方的速度,但在撿起第三塊石頭的時候卻依然來不及丟出去了。他左手防備著男人的匕首,右手握著石頭狠狠朝著對方的腦袋砸了過去。

可是對方不退反進,迅速地上前一步,整個人都撞進了張博偉的懷里。那勢大力沉的一擊因此只有手臂撞到了對方肩膀,男人笑著搭著了張博偉的手臂,右手的利刃便朝著他脆弱的腋下刺去!

就在這時,趙思聰忽然從側面沖了過來,跳起來狠狠將男人踹了出去,雖然幫助張博偉躲開了一次攻擊,但自己因為被捆綁著只能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找死!”

男人臉上的戾氣一閃而過,整個人化成了一陣風朝著趙思聰沖了過去。張博偉自然不能讓他如愿,他本身離得近,因此很容易便攔在了對方的必經之路上。然而那個男人卻驟然停了下來,刀光閃過,便在張博偉的腿上又添了一記傷口。

張博偉捂著傷口后退,對方卻并不追擊,臉上的獰笑下掩藏的是深深的自信。他每一次出擊都會在張博偉或者趙思聰的身上添了一道傷口,但從來不追擊,像是貓捉耗子般戲弄著三個人。不過人的耐心總是有限度的,眼看著那邊炸藥已經安裝完畢,這個練家子顯然也必須完成自己的任務,收起了笑容走了過來。

“師父,我們怎么辦啊!”

“常玉,對不起……”張博偉的神情有些落寞,但很快恢復了堅毅,他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小心翼翼地防范著。即便是死,他也要讓對面那個可惡的男人付出代價。

“臥倒!”

突然間趙思聰一聲大喝,張博偉和常玉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他用身體撞到了不遠處的坑洞之中。說是坑洞其實只不過比四周矮了不到五十公分,也許稱之為臺階更加合適,剛剛倒下張博偉便聽到了一陣猛烈的爆炸聲傳來,緊接著便感到背后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大地在這一刻也顫抖了起來,隨之一起顫抖的還有張博偉的五臟六腑,爆炸形成的沖擊波讓他腦子嗡嗡作響,身在滾滾濃煙之中甚至連人都有些不清醒了,木訥地待在原地回想著究竟發生了什么。

剛剛和他對峙的那個練家子就躺在不遠處,只不過渾身上下鮮血淋漓,肚子上有一個三十公分左右的豁口,連腸子都流了出來,顯然是活不成了。張博偉漸漸想起之前仿佛看到了那群臺灣人發生了爭吵,只是剛剛面對著兇狠進攻根本沒有時間關注罷了。

原來就在他們對峙的時候,那邊忽然有人喝問道:“謝彬,你他娘的把老子包拿著干什么,趕緊給我送過來!”

這謝彬一直膽小怕事,聽話的不得了,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何竟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冷笑了一聲說道:“劉暢,你拽什么拽?不就是當過幾年特種兵嘛,一個狗腿子罷了,給我說話客氣一點!”

“你說什么?”劉暢一時間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愣在原地沒有動作,反倒是身旁的那個錢總皺了皺眉頭:“謝彬,你發什么瘋?趕緊把起爆器給他,我不管你們兩個之間有什么矛盾,都給我到了臺灣再去解決!”

“你又是什么東西!錢建坤,你不過就是倒騰房地產賺了點錢,憑什么瞧不起我?你一個高中文憑的憑什么瞧不起我,我可是國外留學回來的!”

“瘋了!真的瘋了!”一直面無表情的錢建坤錢總終于臉上也露出來不可思議的神色。

“是啊……我是瘋了。”謝彬低著頭,嘴里一邊笑一邊含混不清地說著,看起來癲狂無比。眼看著劉暢滿臉怒氣地朝著自己沖過來,他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迎面撞了上去,在所有人尤其是劉暢驚恐的眼神中,拿著整整一背包的黏土炸藥,狠狠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

“砰!”

霎時間煙塵彌漫,地動山搖!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拿碎石頭幫我把繩子解開啊!”

張博偉還沉浸在對剛剛發生一切的震驚之中,忽然聽到趙思聰的話,連忙從地上找了一塊爆炸形成的尖銳碎石將他身上的繩索都給割斷。這邊剛忙活完,四周的煙霧也漸漸塵埃落定,能看到臺灣人那邊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幾個身影,不過顯然也是受傷不輕的樣子,茫然四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師父,這是什么情況啊?”

“不知道。”張博偉搖了搖頭實話實說,“不過我估計是跟我遇到一樣的情況了,這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可以影響人的大腦。”

“你倆就別在那里搞什么理論研究了,趁那些人還沒回過勁來趕緊走吧,我現在一身傷可護不住你倆。”趙思聰低聲說道,隨后帶著兩人緩緩后撤,可惜還沒有走出幾步就被機警的臺灣人給發現了。

“不許動!”錢建坤目光陰鷙,向餓狼一般盯著張博偉。他一只手捂著鮮血淋漓的腦袋,另一只手拿著手槍指著三人說道:“你們究竟搞的什么鬼,給我說清楚,不然我打死你們!”

趙思聰看了看對方不到五個能站起來的人,冷笑一聲:“嚇唬誰呢?老子玩槍的時候你小子估計還在穿開襠褲!剛剛你們人多,現在就剩這幾個歪瓜裂棗還個個帶傷,還是想想怎么從保山出去吧。”

錢建坤怒極反笑,“那就不勞您幾位操心了,至于我會不會玩槍……”他一邊說一邊把玩著手中的槍,忽然抬手便射,連續幾槍全部打在趙思聰的腳下,激起塵土的同時也讓趙思聰下意識地像猴子一般跳起來躲避。

“現在你知道我會不會玩槍了。”錢建坤笑著說道,下一秒槍口上移,對準了趙思聰的腦袋。

“砰!”

一聲槍響,趙思聰毫發無傷!

“什么情況?”

大地突如其來的震動讓錢建坤射偏了子彈,他的話音剛落,忽然感覺從遠處傳來了陣陣奇怪的聲響。那聲響極為沉悶,但是穿透了卻很強,像是藏在山體里的巨獸受傷后的嗚咽,又像是銹跡斑斑的老機器強行運轉傳出的噪音。不一會兒,忽然整個溶洞都劇烈地震顫起來。

竟然地震了!

沙塵從頭頂飄落,巖石被擠壓崩裂,突如其來的異變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不對!不是地震,震動是從上方傳來的!”

“上面是什么?”錢建坤問道。

“水庫!難道你們這幫狗日的把山體給炸裂了?”

“這不可能!我們的炸藥都是計算好量的,絕對不可能……”臺灣人隊伍里一個人還沒說完,忽然想到剛剛謝彬引爆的炸藥包,立馬改口說道,“就算加上剛剛那次爆炸,也不可能炸穿這么厚的山體,不然我們這些人早就死在這了。”

話音未落,那塊車頭大的南紅原石似乎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突然之間墜落下來,連帶著帶下來一對碎石,讓一幫臺灣人忙不迭躲閃起來。而與此同時,更是有一道水柱激射而下,讓整個洞頂都微微顫抖起來!

“他娘的,真的倒灌下來了,咱們快跑!”

趁著這個機會,張博偉三人趕緊向外跑去,那南紅大王剛剛被爆炸的沖擊波給吹了過來,趙思聰看離得近也順手抱在了懷里。剛跑出溶洞的入口,三個人就聽到身后又是一陣巨響,緊接著就是水流傾瀉和臺灣人的慘叫聲。

三個人加快速度很快來到了跳落下來的地方。只是下來容易上去卻難,常年潮濕的巖壁根本無處受力,先前平穩的時候都不一定能短時間爬上去,更別提如今還是地動山搖了。

眼看事不可為,趙思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若死灰,常玉到底是個女生,此刻竟忍不住哭了起來。張博偉也是面色鐵青,他想了想說道:“大家不要急,我剛剛已經經歷過一次幻覺了,那謝彬顯然也是被幻覺迷惑了,說不定這水庫倒灌又是那南紅大王使的把戲。我們從那個石屋跑出來怎么也有三四分鐘了,要真的是水庫的水倒灌下來了需要這么長時間的嗎?我看我們只要心中不怕,不會受到什么傷害的。”

張博偉說得硬氣,只是心中也不免打鼓。要知道那水流雖然洶涌,但是數千平米的溶洞卻也不是那么好填滿的,誰敢保證下一秒這水流不會淹過來?而且就是這真的是幻覺,未免也太過逼真了!

趙思聰又驚又怒,爬起來將南紅大王舉過頭頂惡狠狠地說道:“老子砸碎你這塊爛石頭!”

就在他準備脫手之時,忽然間山體又猛烈地震動了一下,那震動如此猛烈,竟然在不遠處的巖壁上撕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而就在此時,那來勢洶洶的水流也漸漸從遠方席卷而來,張博偉看了看趙思聰手中的南紅大王,忍不住驚奇道:“沒想到還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

趙思聰哈哈一笑:“果然還是毛主席說得對,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紙老虎!走走走,咱們趕緊走,這玩意在我手里應該不敢使壞!”

雖然暫時沒有威脅,但幾個人也不敢停留太久,在感到那條縫隙中不時傳來的涼風后,他們就立刻鉆了進去。潮濕的巖壁蹭在身上很不舒服,好在通道并不長,他們很快便從另外一邊鉆了出來。

“師傅,我們現在到哪了?”

“剛剛我們一直在向上走,我想我們應該是又來到之前的通道上了吧!”

張博偉的推測很快得到了證實,他們不久后便看到了之前一行人跳到底層的那個地洞,只不過此刻里面已經灌滿了水,而且水線還在不斷升高。三個人小心翼翼繞過之后,沒有絲毫停留地向著出口的地方跑去,直到看見陽光照射著的洞口,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恍如隔世!

他們在洞口休息了一會,張博偉嘆了口氣說道:“那幫臺灣人應該出不來了。”

“出不來最好,主意打到老子頭上來了。”趙思聰見慣了生死,此刻自然不會有張博偉和常玉這樣的多愁善感,反而有些疑惑道,“不過那大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水庫倒灌下來,不可能才那么一點啊?”

常玉在洞口瞅了瞅,猜測道:“也許只是山體之間有一個空洞,長年累月地被水庫滲出的水給積滿了吧!畢竟那場爆炸雖然劇烈,但是要說能把水庫底給炸穿可能性還是太低了。”

“算了算了,不管那些屁事!”趙思聰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對了,這什么南紅大王也不過如此嘛!除了嚇唬嚇唬人也沒別的招數了,最終還不是被我們給帶出來了!”

一席話說完,卻沒有聽到想象中的回應,趙思聰一看,張博偉和常玉都面色古怪地看著自己,準確地說,是看向他手中抱著的南紅大王。

常玉語氣古怪地說道:“那個,南紅大王呢,怎么變成一個破箱子了?”

趙思聰一看,懷里哪里還有什么南紅大王,只有一個看起來十分破舊的木制箱子,箱子上盡是裂痕與木屑,一把布滿銅銹的鎖看起來也是搖搖欲墜,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東西一出現,所有人頓時都覺得心中氣餒不已。

“得,現在別說大水了,就是那群臺灣人搞不好也是我們想象出來的。”張博偉苦笑著說道,被這破箱子一刺激,他真的有點分不清自己剛剛經歷的究竟是真是還是虛幻了。

“該死的,還是被那塊破石頭給耍了!”

趙思聰把手中的木箱惡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那木箱在如此潮濕的滴水洞中擺放了不知道多少年,本來就是脆弱不堪,現在被這么一摔,頓時從里面骨碌骨碌滾出一大堆零碎東西來。

“這是……”

張博偉頓時瞪大了眼睛,蹲下身去仔仔細細地查看起來,原來在這箱子里裝的不是別的,都是明晃晃的金銀珠寶,而且是來自于明朝的金銀珠寶。從元人手中接過封建社會接力棒的大明帝國,金銀首飾的風格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改宋元金銀首飾的草根本色,雍容華貴,宮廷氣十足,所以張博偉才能夠一眼認出來!

這其中大部分都是弘治通寶等保存完好的明朝貨幣,其余的大部分是珠寶首飾,張博偉粗略地看了一下就有玉嵌寶牡丹鸞鳥紋分心、金鑲寶蓮花頂簪等精品,當然,最值錢的卻是“一副頭面”。

金絲編就的狄髻,明代也稱“金絲髻”或“金絲梁冠”,即女子戴在發髻上面的發罩。由于狄髻的出現,金銀首飾遂以一副頭面為單位,形成了比較固定的組合關系。所謂的“一副頭面”,便是指插戴在狄髻周圍、裝飾題材一致的各式簪釵。通常由一支挑心,一枚分心,鬢釵一對,各式小簪子亦即小插、啄針之類的“俏簪”三對,如此十件,湊成一副的價格那絕對比單品要高上十幾倍還不止!

趙思聰也是一驚,趕忙蹲下身子查看起來,生怕剛剛的莽撞行為摔壞了寶貝:“我的乖乖,這一箱子,怕是把那南紅大王賣了也不值這么多錢吧?”

張博偉卻是清楚,南紅的價值雖高,但比起這里的古董還是有些不夠分量,他深吸了兩口氣對著趙思聰和常玉說道:“這一箱子是古董,是國寶,雖然價值巨大但畢竟不是屬于我們的東西,你們打算怎么處理?”

“怎么處理?”趙思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么多寶貝能怎么處理,當然是賣掉了!咱們到這來受這趟罪干嗎?總不能把這些東西上交給國家吧?”

張博偉心中也是糾結萬分,他蹲下身想把那些珍貴的古董撿起來,誰知道才剛剛碰到一方美玉,忽然間腦袋一熱,終于還是決定把這些珍寶都帶回去。


眼前的青山綠水變成了城市的車水馬龍。張博偉手中拿著的除了那塊玉佩,還分到了許多木箱之中的珍寶,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經過一段時間的黑市處理,這些東西給張博偉帶來了近千萬的巨大收入!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浮光掠影之間,十多年的時間飄然而逝,張博偉似乎早已經忘記了當初保山那段時光。憑借著從那個山洞中獲得的巨大財富,張博偉成功地積累了啟動資金,開始朝著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不斷前行。

第二年,張博偉拿出三百萬在北京又新開了一家屬于自己的古玩玉器店,憑借著多年經驗,生意火爆非常。

第五年,“博偉”玉石店已經有了三家分店,在整個北京城乃至天津河北地區都有了一定的名聲,每年都能給張博偉創造數百萬的收入。

第十一年,整體分三層,建筑面積上萬平方米的藍田古玩城在程田旅館附近建成,老板正是張博偉,這個時候古玩界的每個人見到張博偉都會尊敬地叫一聲張總。

第十五年,古玩城假貨頻出,終于引來了有關部門的徹查,加上一些眼紅之人的推波助瀾,曾經風光無限的藍田古玩城僅僅四年便宣告關門。

第十九年,積攢多年的家庭矛盾終于爆發,妻子提出離婚,帶著孩子回到了河北老家。

第二十一年,張博偉重操舊業,在做局設計一個香港老板的時候被抓,自此鋃鐺入獄。

同年,張博偉在鐵窗之內看著窗外白發蒼蒼的父母忍不住淚流滿面。一步貪步步貪,無數最終悔不當初的罪犯都是這么走過來的,張博偉也未能免俗。

他想緊緊抱住父母大哭一場,想自己老婆孩子,但這些都已經是奢望,甚至連多看父母一分鐘在前來催促的獄警面前都是如此。當他被兩個高大的獄警挽住臂膀拖進囚室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叫喊了起來,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他掙扎著被拖進了黑暗的房間,眼睜睜看著父母的臉龐在光明之中越來越遠,最終被兩扇冰冷的鐵門狠狠將一切斬斷!

“啊!”

浮生若夢。


張博偉恍然驚醒,依舊是在滴水洞的洞口。他拭去額頭上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平復了一下心情,輕輕將所有的珍寶都放進了殘破不堪的木箱之中,動作緩慢,神態肅穆,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師父,你怎么了,沒事吧?”

張博偉搖了搖頭,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他知道剛剛經歷的類似一場清明夢,也叫清醒夢,是指做夢者于睡眠狀態中保持意識清醒。在清醒夢的狀態下,做夢者可以在夢中擁有清醒時候的思考和記憶能力,部分人甚至可以使自己的夢境中的感覺真實得跟現實世界并無二樣,但卻知道自己身處夢中。

然而事情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雖然之前的一切看起來就像是一場夢或者一場幻覺,但張博偉卻不敢因此而小視它們。長年接觸古玩,張博偉本身對一切無法解釋的東西都抱有一定的敬畏之心,而且作為一個現代人,他知道那些看起來玄而又玄的東西其實也有一定的科學原理,并不一定是空穴來風,只是現代的科學還沒有辦法完全堪破其中的奧秘罷了。

比如說那場幻境中的場景雖然是假的,但從邏輯角度來分析,一旦動了貪念,那的確是最有可能的未來。歷史上無數例子都可以證明這一點,絕大部分說就貪一次或者下不為例的人通常下場都不是太好,先前的一切可能只是臆想,但也有可能就是現實。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并非完全不存在預知未來,比如說你朝著一米內的垃圾桶丟東西,基本上進或不進全都在你的意料之中。當然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可能并不算什么,但如果是一個掌握巨大財富的商戰老手也許可以預見的就是億萬的財富走向,而國家的掌權人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一個國家未來的大致輪廓。通俗點說,一個人掌握的信息越多,也就能看到越遠越大的未來。

那么,如果不是人呢?如果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掌握了人類無法掌握的信息,它能夠看到多遠的未來呢?

張博偉抬起頭看了看無垠的天空,沉默不語,良久他終于將東西收拾好,把木箱抱起走進了滴水洞中,趙思聰和常玉在一旁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剛剛還好好的張博偉怎么突然變得如此怪異。

然而就在剛剛踏進洞中黑暗的時候,張博偉再一次進入了那種清明夢的狀態。這一次夢中的他兩手空空地離開了保山,繼續之前的南紅交易。


第一年,南紅交易發展緩慢,知道的人不多,價格一直上不去,銷路很難打開。

第五年,南紅生意逐漸走上正軌,可以前期發展太慢,同類競爭者慢慢趕了上來,張博偉雖然業內名聲很響,可惜收入卻比很多人少。

第十五年,南紅越來越受人們喜愛,市場環境越來越好,所有從業者都掙錢了,張博偉自然更是如此。

第三十五年,張博偉憑借努力終于成了珠寶玉石界的獨角獸,并將南紅沖破國門,遠銷海外……


從夢中清醒過來,張博偉心中百感交集,短短時間經歷了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盡管只是幻想,但對他的沖擊還是太大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薛定諤盒子里的貓一般,薛定諤的貓被關在裝有放射性物質的盒子里,之后,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放射性物質將會衰變并釋放出毒氣殺死這只貓,同時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放射性物質不會衰變而貓將活下來。在盒子里必將發生這兩個結果之一,而只有打開盒子才能知道里面的結果,當盒子處于關閉狀態,整個系統則一直保持不確定性的波態,即貓生死疊加,非生非死。

佛家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而張博偉感覺自己就是這只貓,不同之處在于貓沒有選擇,而他有。他在這個洞里做的所有選擇都不會有人知道,這些選擇所決定的未來卻同時存在于他的身上。當然,選擇了前者他也未必會一直走上犯罪的道路,選擇了后者也不一定就能保證平安一生,這些都是可能,但所有的可能都在一念之間。

價值數千萬的財富,這沉重的選擇就和滴水洞中的黑暗一般沉重!

洞外的常玉和趙思聰等了很久,他們不知道張博偉在里面做些什么,卻莫名其妙地不敢進去打擾。直到十幾分鐘之后,他們才看到如墨的黑暗中漸漸走出的輪廓,和那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

“結束了,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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