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雪村文存
讀了《算學與詩人》后的我見
本月六日副刊中有一篇桐伯君的大文,立意真是高超極了,最妙處是他末尾的兩段結論,更是非“到老年還特別鮮健”的人,實在做不出來。——其實不然,桐伯君這兩段結論,不但不通,武斷,而且是信口雌黃地罵人哩!
我要請教桐伯君,為什么幼弱年齡的人拋了代數幾何買舊詩集,便是民族滅亡的征候呢?這種話教人看了,真是莫名其妙!我以為凡辦任何事,最好是各盡其性,各取所長,你若勉強教他去干他性不近的事,他也是不去的,就是俗語所謂“好酒的人不入茶房”。這種實例,是我親眼見的,我有許多同學就是好研究詩學和文學,而對于代數幾何,他們卻是不肯而最不樂意干的。這或者是他們還不知道拋了代數幾何鬧詩學的大危險哩!假使能得到桐伯君這種最武斷的手腕,或者就可以把他們驅使得向不危險的道上去呢!進一步說:縱然少年人完全拋了代數幾何買舊詩集鬧詩學,桐伯君何以見得就是民族滅亡的征候呢?若照桐伯君這樣說來,那么,我國古代詩學以唐朝為最盛,而當時醉心詩學的李白、杜甫等又不懂代數幾何是什么東西!但是他們少年時作的詩,卻是最漂亮的,難道唐朝的滅亡,就是受了李杜等鬧詩學的影響嗎?
第二段結論,桐伯君何以見得不看代數幾何,或化學幾何考不及格的少年人,根本上不配作新詩,也不配做什么文學家呢?這些話看了,更教我不解!呵!是了!好了!莫非新詩上還要用代數上的方程式……和幾何上的圓……嗎?這真令我摸不著頭腦了!還要高明的桐伯君見告。我以為勿論批評或討論什么事,最好是拿上和平的態度和正確的理由來說;不然,理由不但根本上站立不住,而且所說的話,就失之于罵人了。況且在這種溽暑熏蒸的時候,何必要徒以一時之快而說出那種最不通,最武斷的話,苦苦地來招許多人打筆墨官司哩!
桐伯君不知受了哪兒的刺激,卻不管青紅皂白地來亂為一氣!這種武斷的口吻,就是少年人也不應當有,何況“到老年還特別鮮健”的人,更不應當有吧?
最后我要聲明一句:我不是替鬧詩學的人和鬧文學的人做辯護士,也不是數學考不及格的人,并且還是考得不很壞的。不過因為看了桐伯君的那篇武斷大文,所以忍不住寫出這篇小文來。我的主要宗旨,就是對于桐伯君的兩個結論委實莫名其妙!還要請桐伯君賜教!
民國十二年·八·十六于太原
——1923年8月25日《晨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