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在這孤城里已經十年了。

我望向窗外的雪，看著東華宮的小太監急匆匆的跑來。

“娘娘，錢淑妃歿了—”油腔滑調膩膩歪歪的聲音傳來。

我悲痛起來渾身沒勁，心臟狠狠抽動，不顧一切站起來。拖著長長的衣服，掛著沉重首飾奔向離我很遠很遠的東華宮。

。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跑到那的，鞋子很重很重

像穿了鐵，衣服很重很重，我心里空了一塊很輕很輕卻又很重。復雜的情感無處訴說，化為了悲痛的眼淚，隨著時間推移而慢慢風干。

我到東華宮了，宮女太監紛紛揩淚。也對，她生前是個好人吧。

我走到她的床前看見我的夫君，也是后宮女人的夫君。

他悲切的狠，抱著瑟錦的纖纖玉手哭起來，嘴里說著含糊不清的話，面上滿是淚痕。

這是我第三次仔細觀察他了，原本還是俊朗清秀，眼里有光，和女娃子說話會臉紅的他，變成了有著小胡子的油膩人。

在他嗚咽中我聽到了一些甜蜜的話，怪膩的。可能他就喜歡這樣吧，就差沒把腸子哭斷，陪瑟錦一起去了。

他一眼都沒看我，我照例提著腔，嗚咽和他說節哀便是了，淑妃生前那么好，會有福報的。他還是沒看我，自己又哭起來了。

我大概是發自心底和偽裝的哭了幾聲，見其他妃子來了，也一并哭。

最后定了，按皇貴妃儀式下葬。

我望著這個消香玉損的人，我想起了在我還是庶妃的日子。

在他還是親王時候，娶了幾個女人。

正妃是丁皇后現在已經不在了。側妃是錢瑟錦也不在了。

庶妃是我和現如今的德妃。她和我親人都在朝中任官，錢貴妃也是一樣的，只不過最近聽說錢淑妃弟弟被貶到黃州了，哥哥連降幾職，而淑妃又死，家族勢力不斷弱掉，恰逢雪上加霜，無限悲涼。

其實在我成為她的妃子前，我還和他一起玩的，也不算玩，見了幾面，說了幾句話而已。

先皇在世時，我嬢嬢帶著我和我的哥哥張青云一起去宮里見另一個妃子，她姓杜，是個貴妃來著。宮里面有個小男孩，是現如今的皇上，也就是我的夫君。

杜貴妃和我嬢嬢關起了門，讓我們三個去外面玩。當然那時他很聽話，我們玩的開心，具體玩啥我就忘記了。印象深刻的是他指著我和哥哥腰間的玉佩問:“那玉佩？你們倆都有”

“我和他是兄妹，自然都有了，這是一對的”

“哦哦”

這是第一次見面

這玉佩我腰間現在還掛著，哥哥那邊也一樣掛著。

第二次去我們都大了，話也少了，心思多了。我還是和我哥哥一起去的貴妃宮里，他也長大了，長的俊了些，清秀了些。貴妃和嬢嬢把我和他叫了進去，打趣說:“呦呦，看這小姑娘的水靈，和榮兒就差湊一對了”

母親聽后笑著說:“這我可高攀不起，榮兒能看上還不一定呢。”

然后我和他就出去了，哥哥在外面等著，問說啥了我沒答他，只說:“自己問娘去”，我可不想尷尬。

李榮什么表情都沒有，至少我出來看到是這樣的。他可太冷淡了，我心里想。

到最后臨走，杜貴妃給了我一個玉鐲子。

我謝過了，母親見我拿上鐲子，便讓我戴在手上。

這是第二次見面

第三次見他了，是我及笄過后與他成親的事。

當時我也笑了，娶的人還真不少，先是齊王妃也是后來的丁皇后。再是他一身的摯愛，錢瑟錦。到兩個庶妃。

第三日他就來找我了，先是問問我府上可好。我答好

到最后問了讀過啥，我答我讀過的。

我還是喜歡他的，只是我覺得他不喜歡我，那我干脆就不說了。我等他主動問我，孃孃說過女子要矜持。

往后他就沒有問了，我也就不回答。侍寢什么的也就那樣，我到現在也沒個一兒半女的。和那個人也有過幾次，就是沒懷上。

懷上又有什么用，給他白白添一個，浪費我的精力。

其他人肚子倒也爭氣，和下小狗崽似的，特別是錢瑟錦，我見過她，也常說話。她溫婉可人，語氣很令人舒服。尤其是那一張臉，算不上好看極了，但真的大氣。衣著也是樸素，每每談論之事都是女兒家的事，無非是婦人閑聊哪家長短，皇帝哪個夫人又產子了，太后娘娘身體狀況，其他親王各家如何而已。她有兩個孩子，是男孩。

她并非良善之輩，表面上的淡定和骨子里的心急雖沒有表現出來，但野心不小。已經有兩個孩子和顯赫的家族支持，表面維諾是為了更好的應對。

再來說丁皇后了，出生名門，武將世家。北方奇女子，北國胭脂。性格火爆敢作敢當，不愛紅裝愛軍裝。

對待自己夫君對其他妃嬪的寵愛也是開明的，秉著皇后職責所在，她裝的很好，只是有人看不出來而已。

我們常常聚在一起，但我能看出不對勁來，她對錢瑟錦有一種敵意，不能用言語去形容，像是嫉妒和酸澀，但她盡量表現大氣。對我，也就是對一個不受寵的人來說，倒是沒那么在意。

我記得，我當面向她提過錢瑟錦如何受寵，假惺惺的說:“人名字就好的很自然也是多福之人啊。”

她有些怪的臉色變了，硬撐著說：“也好，多個妃子，多個孩子呢。”

“呵呵，對啊，娘娘肯定也會多子多福的”

然而，她并沒有，她唯一的一個孩子三個月感染風寒去了，她也去了。

在趙側妃生下第二個孩子后，我們一行人忙向她祝賀。她自然也是得意的很，跟個小女孩似的炫耀寵愛。

我繼續說：“趙側妃多福啊，這怕不是接下來第三個又要出了，我倒是真羨慕。”

丁皇后的對話我至今都記得，她說:“女人命好，自然這樣”

我接下來越發和她親密，我把她當做親姐姐看，有啥好簪子和好衣服，我第一向著她。常和她說說話，聊聊事。

她也可能是心思單純，漸漸的信任了我。

有一天我很清楚記得，她暗示我了。她端上了來了幾個菜，不慌不忙問:“舜華，這都是南方菜，我想你和錢側妃都愛吃這個。”

“喲，娘娘心真細，知道妾好這個。”

“有什么忌口呢，那你知道錢側妃怎樣？她剛生完孩子，得讓她開心點呢”

“妾還不常走動，平日只往娘娘處來，哪曉得人家嘴刁愛吃或不愛吃什么。”

“跟個新婦似的，忸怩很。”

“娘娘，要問這些妾也不懂，您自個去問也不好開口。叫個御廚去做點她愛吃的，這不就好？我聽我兄長說，家慈懷妾時懼冷，還是添點辛熱的食物暖暖肚子。”

“妹妹心細了”……

后來我去錢側妃那，她耳語說生完孩子后自己下體一直留紅，斷斷續續的，也不好開口。只當沒調養好。

德庶妃和我關系也好，她是真心喜歡那個負心漢的。特別是大冬起來趕制衣裳就為了給他穿。給其他小皇子小公主做件衣裳，也算愛屋及烏。她也好看，她們都不丑。她安守本分，也就討他的歡心。

我還是不明白，他說我不好看就不好看。我能給他生我也盡量給他生。反正到最后我也就不喜歡他了，他反而隔三差五的來瞧瞧我，晚上召我侍寢啥的，不抗拒也不接受。

我從回憶中走出來，我見他一直瞧著我，看著我思索。我見其他妃子也算哭個勁了，忙著拿手帕揩淚。對他說:“皇上，錢淑妃吉人自有天相，人走心不走啊，她對皇上的心一直都在。皇上節哀！”

我也不知道我過了多久才走的，反正天暗了。皇上來找我了，我看見他腰間掛了一個玉佩，和我兄長一樣。

“妾和兄長那個是一對的，如今和皇上也是一對的，巧極了呢”我笑著

他沒笑，我收住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