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棕熊王國(北緯48度動物小說)
- 陳彥斌
- 2114字
- 2020-08-14 19:11:10
冰湖上的偷魚賊
一
凜冽西北風挾帶雪面子在曠野里不停地奔馳呼嘯。我們十幾個漁民迎著初升的太陽,走在馬爬犁兩邊,一步步向下個捕魚點走去。
這些日子,我們一直在東大泡子打拉網。昨天臨收工前,隊長王永泉讓我們把漁網裝到馬爬犁上,今天早晨,我們牽著一匹棗紅馬來到停在那里的爬犁前,套上馬,踏著厚厚積雪朝向下個捕魚點走去。
這里所說的“東大泡子”并不是臥牛河上游某個湖泊。
一路從黑森林穿過的臥牛河,從黑森林里流出來,蜿蜒向東北方向流去,最后匯入滾滾的黑龍江。臥牛河向黑龍江流淌時,散落下無數個大大小小湖泊。而這里漁民從不把湖泊叫湖,統統叫“泡子”。而那些“泡子”多在黑森林東邊,自然叫作“東大泡子”了。
東大泡子在黑魚泡子西北方向。我們離開黑魚泡子,沒直接返回漁村。當我們的漁船駛進臥牛河后,在東大泡子留下了。盡管這里比黑魚泡子近一些,但距離漁村足有一百多里地。這個荒蕪水域像黑魚泡子一樣,不僅有鯉魚、黑魚和鯰魚,還有一拃多寬、兩三斤重大湖鯽。
這樣大的湖鯽魚,比鯉魚、鯰能賣上更好的價錢。因此每年冬天,捕魚隊都組織幾個打魚小隊到那些泡子上打拉網。我們十幾個人趕一張馬爬犁拉著行李和做飯的鍋碗瓢盆,冒著凜冽寒風,向東大泡子走去。
冬天打拉網,可不像明水期那樣容易。來到冰封湖面上,先用冰镩子在厚冰上鑿個一米寬、三四米長的冰槽子,隨后兵分兩路,隔十幾米遠攛一個冰窟窿。
要想在冰下撒二、三百米長大拉網,得連續鑿幾十個冰窟窿,然后把石頭拴在一根繩子上,再用一根帶鉤的長桿子勾到十幾米遠外水里拴一塊石頭的繩子勾住,然后慢慢拽回來,這叫走水線。直到把所有水線穿完,在漁網兩頭各系一根粗棕繩,拽著網綱朝前走去。
漁民拉著繩子走在幾乎透明的冰上,隱約看見漁網上面的浮漂緊貼光滑的冰面緩緩地移動。那是孕育無限希望與收獲的開始,激蕩每一個漁民努力勞作,你追我趕地忙碌起來,很快我們走到出網的冰槽子。
冰槽子已經攛好一米多寬、四五米長的冰槽子,在漁民的沙啞、高亢號子聲里,沉甸甸大拉網被慢慢地拽出水面,長長漁網從冰槽子中漸漸滑出來,彌漫騰騰熱氣,鯉魚、黑魚、鯰魚和鯽魚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被漁網從冰下帶出來。它們在冰面不停地翻騰、跳躍,隨即被凍僵了,被漁民一鍬鍬堆積在厚厚冰面上。
常年在荒蕪野外捕魚,難免和熊、狼、野豬等兇猛野獸遭遇,每次我們出來捕魚時,都帶領一兩條狗,一旦和野獸遭遇,敏銳的狗鼻子先聞到野獸氣味,隨即“汪汪”地狂吠起來,向主人報告它們發現敵情的消息,讓我們好早有所準備。我們這次到東大泡子打魚帶的是黑子、四眼兩只看家狗,只見它倆顛顛地跑在人們前面,為我們在前面探路,打探敵情。而我們則扛著冰镩子、鐵鍬走在一人多深的河堤下面。兩岸漆黑的樹林,還有枯草在寒風里不停地搖曳,無孔不在的寒風帶著一溜溜雪面子緊貼河面,像蛇一樣朝前游動,嗖嗖地消失在遠方。下個捕魚點和我們剛離開的大泡子相距不遠,不過三、四里地。
我們在沒膝深積雪里才拔插出兩里多地,連兩只長毛大狗也跑累得伸出舌頭,不停地噴著一團團白氣。向前趕路時,跑在前面的兩只看家狗突然站住了。隨后。它們“汪汪”地叫了兩聲,似乎在告訴我們前面有情況,隨后只聽二愣子喊了一聲:“水獺!”
水獺?我趕緊朝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見遠處白雪覆蓋的河堤上出現兩只黑東西,在潔白雪地里十分顯眼,只見它倆一前一后下了河堤,向封凍的臥牛河下游跑去。
“上,黑子!”看見水獺,興奮得二愣子脫口而出。隨后我們幾名年輕人把冰镩子、鐵鍬往地上一扔。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四眼,上!”
“快追呀,黑子!”
在我們的唆使下,兩只狗跑得更歡了。只見它們一躥一躥地在厚厚積雪向前奔跑,它倆身后是我們幾名年輕打魚民。也一邊跑著,一邊搖旗吶喊,為跑在前面兩只狗打氣。鼓舞它倆逮住正在逃竄的水獺。
水獺皮毛不但外觀美麗,其絨毛厚密而柔軟,幾乎不會被水浸濕,保溫抗凍作用特別好,不僅可以縫皮帽子,還可以給女人做水獺皮領子,當然只能讓那些有錢有勢人和貴夫人們享用,而對我們這些漁民來說,則不實惠。我們頭上戴的御寒的皮帽子,除戴一頂狐貍或貉皮帽子外,多數戴的還是狗皮帽子,沒有人戴一頂水獺皮帽子。那樣貴重的毛皮,我們這些漁民哪舍得自己戴在頭上呢!
那時,我們一個個才二十浪蕩歲,是干什么都不肯服氣的年齡。可論起奔跑來,自然遠不如那兩只狗了。我們在厚厚積雪里才跑幾十米遠,已經累得一個個氣喘吁吁,實在跑不動了,眼看著前面兩只狗把我們遠遠地落下。
別看黑子和四眼只是兩只看家狗,但身后幾名主人為它們搖旗吶喊聲中,而且面對的也不是狼或熊瞎子,只是兩只比它們小得多的水獺,自然不把兩只水獺當回事,不顧一切地往前沖。眼看它們消失前面河床的拐彎處。
看見兩條狗追趕逃掉的水獺,相信它們很快能把兩只水獺逮住。別看在河里水獺動作優美瀟灑,甚至能追趕上鯉魚。可它們畢竟只有半大狗大小,再加上四條短腿,在岸上奔跑簡直笨拙不堪,肯定跑不過狗的,要論起掐架,它倆肯定更不是對手。我們最擔心的是,那兩只狗一時撕咬得興起,不知道深淺,不僅把兩只水獺咬死了,而一旦品嘗血腥,喚醒它們固有的野性。還想吃點水獺肉,把兩只珍貴水獺皮撕得破爛不堪,賣不上好價錢。想到這兒,我們不由得一個個加快了腳步,快速朝起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