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夜神廟離晨星城不遠，就在南邊的礦山的一個高坡上。站在這里，你可以俯瞰整座晨星城。

廟宇很大，也很破敗，看得出是許久沒有人氣了。杰瑞只能從那一排排冰冷的火盆里，大概想象出它曾經的輝煌。

現在這里成了巨魔的巢穴。門口就有三只巨魔，見到有人出現，搖晃著走過來了。

它們有著類人的身軀，和劍齒虎、熊一樣健壯，兩只站著就能觸地的胳膊，天生的三只眼睛，白里透灰的毛皮。

這是雪巨魔，一般的巨魔是褐色的。

“唔嗷！嗷！”

或許是餓了有一陣子，它們看上去很興奮。又是蹦又是跳，兩手拍打著地面。

依蘭杜爾嘆了口氣。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些家伙，不好辦啊。”

“祭司大人不擅長戰斗嗎？”杰瑞走上前去，拔出雙劍，“那就交給我吧。”

巨魔的力氣很大，而且有驚人的再生能力，甚至能一邊挨揍一邊愈合傷口。但遇到火焰它們就不行了，特別是雪巨魔，更是怕火怕得要命。

所以杰瑞雙劍一碰，火焰附魔。巨魔們的氣勢立刻去了一半，也不蹦跶了。

杰瑞劍指一個巨魔，沖了上去。那巨魔鼓起勇氣，迎著杰瑞，粗壯的胳膊照頭拍下。

但杰瑞雙劍夾住那胳膊，再向下用力，巨魔身子往前一傾。杰瑞用破曉割開巨魔的腿，趁對手跪下時，烏木劍直砍胸口。

這兩下砍得并不深，但火焰點燃了巨魔的毛，越燒越旺。它嚎叫著倒下了。

另一個巨魔趁機偷襲杰瑞，動作卻不夠快。手才掄到一半，杰瑞已經轉過來。

直接雙劍一挺。先頂住巨魔的手把它點燃，再刺穿它的胸口殺死。

第三個巨魔感覺杰瑞不好惹，便直奔依蘭杜爾而去。杰瑞早有準備，把烏木劍轉了兩圈，火焰便被閃電取代，立刻投向巨魔。

啪——

烏木劍帶著電光扎進巨魔的后背。下一秒，杰瑞沿著電光瞬間撞到巨魔身上。破曉的火焰把這只巨魔也變成了焦炭。

狂雷穿梭，擊殺波特瑪時杰瑞領悟的招式。將帶電的武器投出，武器和他的手可以通過電流連接，把他拖拽到武器的位置，也可以把武器拽回來。

威力一般，但機動性很強，正是杰瑞最喜歡的打法。

和領悟無盡怒火時一樣，他現在能隨時給武器附魔閃電，并在電火兩種形態中自由切換。但二者不能共存。

“不愧是美瑞蒂亞青睞的魔從者，真是精彩。”

依蘭杜爾不吝贊許，杰瑞只是略有笑意。

“圣靈的祭司會稱贊接近魔神的人？”

“博愛是不分對象的，就連這些巨魔也是。它們只是想要充饑，但很遺憾我們別無選擇。”

祭司走到只剩一半的門前，把它推開。

“我們進去吧。”

*****

以魔神的神廟來說，喚夜神廟有些小了。

一進去便是講學堂一樣的地方。除了掉渣的講臺還立著，其他桌椅大多被劈成幾塊，能有個全尸就算不錯。

剩下的書本，燭臺，祭壇之類，和其他神廟比沒啥不同。

墻上有幾幅浮雕，好像是閉眼的女人。奇怪的身形不知道是站是坐，肩膀的裝飾像是兩條吐信的蛇，很猙獰。

“這個莫非就是瓦爾迷娜的形象？”

杰瑞看了一會兒問道。依蘭杜爾已經走上講臺，正觀察著講臺后面的墻壁，那里有同樣的浮雕，而且更高大。

“沒錯，”他說，“但這不過是信徒們想象的而已。事實上，沒人知道瓦爾迷娜真正的樣子，那恐怕和她的領地一樣變幻無窮。”

聽起來都沒有人樣了，不過這才是魔神正常的姿態吧？只能說諾克圖娜爾和美瑞蒂亞太面善。

“話說這廟也太小了吧？沒有其他房間了嗎？”

杰瑞走到依蘭杜爾身邊，和他一起注視面前的巨大浮雕。

“這里只是地上空間，地下才是神廟的主要區域。你看。”

依蘭杜爾手扶墻壁。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墻壁居然慢慢分開，露出了入口。

但是被一面紫色的魔法屏障所遮擋。

“這就是一直阻止我進入的東西。”

依蘭杜爾走到屏障前，手按上去，和按在墻上一樣。

“也許你可以打破它。”

“我試試。”

杰瑞拔出破曉，對準屏障用力刺去。

還別說，這一下直接把屏障捅穿了。它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和玻璃一樣布滿裂痕。

咔——

然后爆碎。

“真的成功了！”

依蘭杜爾驚喜異常。他只是推測魔從者的力量會對以魔神之力為基礎的機關產生效果，但沒想到會這么有效。

杰瑞也很意外，他以為魔神神廟的防御會很堅固呢。

“還等什么？咱們進去吧。”

他收起劍要進去，依蘭杜爾拽住了他。

“先等等，在進去之前我得提醒你。”

“怎么了？”

“里面的東西，不管是什么，除非我確認安全，否則不要輕易碰。”

也對，畢竟是魔神的神廟，說不定會有黃昏墳墓那樣的機關。杰瑞點著頭答應。

于是依蘭杜爾在前，杰瑞在后，兩人走進去。

下了一段樓梯，眼前忽然明亮起來。

這地下是縱向的空間。中間一個巨大的天井，樓梯圍著天井盤旋，連接著各層的房間。天井則被欄桿圍住，光就是從欄桿后面發出來的。

“哇哦。”

借助光亮，杰瑞忽然看到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許多人。

看上去能分為兩伙。穿著紫色法袍的法師，以及穿著皮甲的獸人。這個綠皮膚有獠牙的種族，恐怕是泰姆瑞爾大陸上最為勇猛的凡人種族，一向以富有侵略性著稱。

但是杰瑞不明白。

“為什么這里會有獸人？”

“他們是來摧毀魔神器的。”

依蘭杜爾走到欄桿旁，指著下面。

“那就是萬惡之源，瓦爾迷娜的魔神器，腐壞頭骨。”

杰瑞向下一瞧，不禁有些吃驚。

最底下有一尊巨大的瓦爾迷娜石像。石像腳下好像有什么東西，被血紅色的護盾一樣的魔力籠罩，濃重得讓人看不清里面。

“所以導致晨星城噩夢的就是那個頭骨咯？”

“沒錯。每座魔神的神廟都有一個用來和魔神溝通的區域。這個區域必定有一件魔神器，用來控制區域的開合，也就等于控制魔神力量對凡間的影響。”

意思就是，這下面相當于黃昏墳墓的密室，頭骨相當于骷髏鑰匙。

杰瑞舔了舔嘴唇，貪婪的目光久違地浮現出來。

“你好像在打頭骨的主意啊。”

依蘭杜爾注意到了杰瑞的樣子。杰瑞眨眨眼睛，環顧別處。

“有點興趣而已。”

“但我勸你收起那興趣，不然這些獸人和祭司就是你的下場。”

“此話怎講？”

兩人邊說邊沿著盤旋樓梯向下走，基本上每走幾步就能看到幾個躺倒的祭司和獸人。

他們死了嗎？杰瑞不太確定。他們身上的確有傷，但血并沒有流出多遠，很不正常地停住了。

簡直像時間停止了一樣。

“有的人沒有死，”依蘭杜爾看出了杰瑞的疑惑，解釋道，“只是沉睡了。”

“睡著了？睡這么死？”

“這座神廟有一個特殊的防御系統，能釋放出催眠的毒氣。那東西包含了瓦爾迷娜的力量，吸入毒氣的人會墮入瘋狂的夢境。雖然毒氣散去后他們能自行醒來，但是……”

依蘭杜爾望了眼身邊的鐵欄。

“……頭骨的力量還在，神廟與恐怖沼澤的通道仍然打開著，所以墮入夢境的人會被瓦爾迷娜纏住。即使沒有毒氣的影響，也無法醒來。”

“原來如此。”

杰瑞點點頭，他大致弄清了神廟里的狀況。

于是他站住了。

“你知道得很多啊。”

依蘭杜爾也站住了，看向杰瑞，卻沒有說話。

杰瑞就替他說。

“其他事情姑且不論，你是怎么知道那紅色護盾下面就是腐壞頭骨的？我覺得我眼神不錯，也還是看不清。難道說瑪拉的祭司都是千里眼嗎？”

杰瑞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懷疑。

“再加上毒氣的事，我是不是該問問，你并不是第一次來這里？”

依蘭杜爾沉默不語。天井里的光芒在他的臉上留下交錯的光影。

“對不起，我并不是有意隱瞞。我擔心說出來之后你不肯幫忙。”

他望著倒地的祭司們。

“我，曾經是這里的瓦爾迷娜大祭司。”

*****

那個噩夢般的日子來得非常突然。

一群怒不可遏的獸人來到神廟外，聲稱祭司們的活動擾亂了他們的生活，他們要徹底摧毀這里。

保衛神廟的戰斗就這樣開始了。

不過雙方的戰斗力差距有點大。雖然祭司們會魔法，但這群獸人訓練有素，針對魔法的防范也很到位。他們迅速闖進神廟，又一鼓作氣殺向地下最深處。

這樣下去，腐壞頭骨行將不保。絕望之際，祭司們使出了同歸于盡的方法。

釋放毒氣，讓所有人陷入沉睡，然后祈禱他們能比入侵者先醒過來。

這個方法非常危險。因為事發突然，祭司們來不及舉行關閉腐壞頭骨的儀式，只能讓它繼續激活。如此一來，陷入沉睡的人很容易被瓦爾迷娜影響，無法自拔。

那個魔神一向喜歡玩弄凡人的靈魂和記憶。什么時候能清醒，就只能看她什么時候玩膩了。

依蘭杜爾的兩位同事，大祭司【維仁·都萊瑞】和【圖雷克】，決定帶著剩下的祭司們死守頭骨。釋放毒氣的任務，就落在了依蘭杜爾身上。

只要打開開關，毒氣就會迅速彌漫在整個神廟里。依蘭杜爾告別了維仁和圖雷克，前去執行這個重要的任務。

但在開關打開之后，他逃走了。

丟下神廟里還在死戰的兄弟們，逃走了。

“當我打開開關的時候，面前是一條無人阻攔的通道。上面的獸人被其他祭司拖住，從這里到出口一路暢通。”

依蘭杜爾扶著鐵欄，低著頭，望向頭骨旁邊躺著的兩個人。

都萊瑞，還有圖雷克。夢境中的人肉體會停止變化，他們的相貌還和當年一樣。

依蘭杜爾嘆息著。

“那條通道對我而言是那么有吸引力，以至于我只看了一眼就邁出腳步。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神廟外面。”

杰瑞不以為然地聳聳肩。

“你只是不想死而已，為何說得這么有負罪感？”

“我終究是拋棄了我的兄弟，我的信仰。所以那之后，我改信了瑪拉。我覺得瑪拉的教義能讓我有贖罪的機會。”

依蘭杜爾整了整長袍。

“現在你知道了我的故事，杰瑞，你還愿意繼續嗎？”

他本以為杰瑞應該會多思考一陣，但杰瑞卻很爽快地一點頭。

“為什么不呢？”

“你還愿意相信我？”依蘭杜爾真的十分吃驚。

“當然，我來這里一趟還沒撿著好東西呢，可不能空手回去啊。”

不知是玩笑還是真話，杰瑞半笑半不笑地說著。

這個人，真搞不懂，依蘭杜爾想。但又很容易說話，很簡單。

而越是能把大是大非看簡單的人，越是有著難以想象的慘痛經歷。

“呵。”

依蘭杜爾自嘲地笑著。

“說得也是，那就讓我們去結束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