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斯泰德淪陷了。

因為小鎮東面不遠的土山里藏著一座諾德古墳。沖出來的尸鬼雖然不多，但他們死亡后復活回來的路徑也很短，結果形成了連綿不絕的攻勢。

衛兵們艱難地抵抗了一個早晨，傷亡很大，不少百姓也慘遭殺害。人們不得不放棄小鎮，逃往裂谷城避難。

當杰瑞和瑟拉娜從杜耐維爾背上跳下來時，這里只剩下滿地的尸體和空無一人的小鎮。遠處隱約能看到有尸鬼在向南面前進。

“附近有墓啊，他們也是夠倒霉的。”瑟拉娜搖搖頭說。

杰瑞沒說話，注視著遠去的尸鬼，打消了沖上去殺光他們的想法。

雖然在瓦洛克面前放了話，杰瑞也明白勝利的前景有多渺茫。

凡人盡管有足夠的反抗意志，但缺少統一的領導，各自為戰。當這些分散的戰力被無盡的大軍慢慢蠶食后，第二，第三，第四個伊瓦斯泰德就會出現。

他嘆著氣。時間緊迫，沒辦法，直接上山吧。

跟瑟拉娜再次回到杜耐維爾的背上。這次，杰瑞很快就飛到修道院外。

他讓杜耐維爾回去，然后敲響了修道院的大門。來開門的還是艾恩蓋爾。他的表情跟上次一樣。

即便是清心寡欲的灰胡子，此刻也顯得非常不耐煩。

“又是你。”

“是啊，你不答應，我就叨擾你到答應為止。”杰瑞說。

艾恩蓋爾打量了他一下，眉頭皺起。

“你，這力量，似乎跟上次不一樣。”

“呵呵，不愧是灰胡子。沒錯，我殺了初代龍裔米拉克，奪走了龍裔的力量。”

“你說米拉克……真是亂來！”

艾恩蓋爾氣得胡子都在抖，大手一揮。

“即便如此，你也不是龍裔！”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我只想知道打敗奧杜因的方法。”

說著，杰瑞兩手一張，燃獄和閃空同時現形。

“如果這種方法需要在戰斗中教授，那就盡管來吧！”

“放肆！”

隨著艾恩蓋爾這聲大喝，很快修道院里又走出三位灰胡子。這四人列成一排，明顯是做好了戰斗準備。

“你退后。”杰瑞對瑟拉娜說，放低身子。

“我覺得應該還有討論的余地吧？”瑟拉娜老老實實退到一邊。這時候打起來她絕對第一個被秒的。

“跟這些老頑固沒什么好說的！他們整天就知道茍在山上，完全不明白世界正變成什么樣！”

“這是我們的生存之道！如果你想來硬的，這次我絕不客氣！”

艾恩蓋爾和其他三人自然也不退縮。兩邊眼看著就要打起來。

“吼——！！”

忽然爆發的巨龍吼聲，如晴天霹靂回蕩于山間，竟讓杰瑞打了個哆嗦。

他抬起頭，這聲音似乎是從更高處來的。或許是山頂？

緊跟著又是一連串聲響，在修道院四周振動。在杰瑞耳朵里，這就是一陣陣吼聲。

不過灰胡子們聽了，面露詫異之色。當吼聲停下時，其他三人沖艾恩蓋爾點點頭，就進去了。

艾恩蓋爾看上去很無奈，放下手。

“好吧，你們可以進來了。我們的導師，帕圖納克斯想見你。”

“你說帕圖納克斯？”

“是的，進來吧。”

*****

修道院還蠻大的，只有四位灰胡子。但這個空間安排四十人住也綽綽有余。

到處都擺著龍頭雕像，墻上的浮雕也多以巨龍和人為主。不過就連杰瑞都能看出，他們是在談話交流，而非戰斗敵對。

這就是灰胡子堅持的吼聲之道的一部分吧？杰瑞在冬堡學院也看過有關的書籍。

灰胡子的創立者，約根·喚風者，是第一紀元400多年的人物，諾德第一帝國的將軍。當時的諾德帝國仍保有著自巨龍戰爭以來的龍吼之力，所以非常強悍，大有橫掃泰姆瑞爾之勢。

但是，約根率領的軍隊卻在紅山合戰中慘敗給了變精靈和矮人的聯軍。那之后不久，矮人和變精靈就鬧掰了。接著就是紅山之戰，矮人消失，變精靈成了暗精靈。這些大家都知道。

這場戰爭讓約根想了很多，他開始思考為何會龍吼會失敗。

其實戰爭期間，杰瑞曾以凡人雇傭兵的身份上過好幾次戰場。他遇到卡斯塔格，掌握矮人的裝備“怒靈護腕”也是在那一時期。以他的觀察，諾德人輸得不冤。

彼時矮人的科技水平已經相當發達。以高科技為基底，加上獨特的魔法理論，矮人打造了許多用于戰爭的機械。特別是那些名為“矮人百夫長”的機械巨人，耐打能打，會使用高溫蒸汽殺傷敵人。此外還有負責近戰的，負責遠程十字弩攻擊的，以及負責釋放魔法的。

杰瑞對這些機械非常震驚，也非常喜歡。他一直認為這才是武器和戰爭應有的進化形態。如果矮人不是莫名消失了，今天的世界格局肯定會是另一番風景。

紅山之戰中，矮人光是靠機械組建的軍隊，就能勝過數倍于己方的諾德軍隊。這個差距不是靠龍吼能彌補的。更不用說機械對許多魔法的抗性也很強。

不過按約根的思路，戰敗的原因不在這里，而是在諾德人對龍吼的無止境濫用上。

龍吼，是帕圖納克斯傳授給廣大諾德人，并得到諾德古神吉內（即八圣靈的吉娜瑞斯）許可，才能使用的力量。是諾德人為了打敗拜龍教，打敗奧杜因，爭取自由和未來的武器。

但諾德帝國建立后，人們卻將這武器對準了同類，用于戰爭。這違背龍吼的初衷。所以諾德人已經得不到吉內的青睞，龍吼的力量也會因此不斷衰退。

于是約根頓悟了，呼吁諾德人放棄將龍吼作為武器的想法，并創立了吼聲之道。他宣稱龍吼是向圣靈們表示虔誠和崇拜的工具，是悟道的手段。

他在霍斯加山建造修道院，親自組織了第一代灰胡子修行者。在諾德傳說中，霍斯加山是吉內的象征。人們認為這里距離天空最近，而吉內是天空女神。

從此，一代又一代灰胡子踏上吼聲之道，嚴守約根的教誨。他們一邊修煉龍吼，以求頓悟，一邊向那些他們認可的人敞開大門，傳道受業。烏弗瑞克便是灰胡子的學生之一。

諷刺的是，這個男人正用他學會的龍吼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當然這話杰瑞是不會當著灰胡子面說的。

人家好不容易放自己進來，還是消停一下吧。

吃些東西，休息差不多，太陽也開始西斜。杰瑞讓瑟拉娜在修道院等，自己背著上古卷軸，跟艾恩蓋爾去了修道院的后院。

這里是灰胡子們練習吼聲的地方。瞧，那邊的懸崖邊就端坐著一位。

他凝視無垠的天空，調整著呼吸。

“洛克，瓦庫——！！”

然后突然來了一嗓子。明明隔著很遠，那聲音也讓杰瑞的身子微微一顫。

這地方真不是一般人能多待的。

“就是這里。”

艾恩蓋爾把杰瑞帶到一扇敞開的大門前，指著門后通往山頂的路。

好家伙，現在明明是初夏，路邊卻到處是雪，是冰，比杰瑞在阿祖拉祭壇看到的還夸張。

“沿著路走就能到達山頂了。”艾恩蓋爾說，“既然帕圖納克斯要見你，我們便不會插手。你自去見他，聽從他的指引吧。”

“真是謝謝了啊。”

勉勉強強說了句，杰瑞跨過大門，朝山頂走去。

*****

這山路簡直是另一個位面，說是湮滅領域也不為過。

空氣極其稀薄，狂風大作，片刻不停。一股股風雪讓杰瑞眼前始終白花花的，他只能看清腳下的路。

“呃！”

越往上走，風雪越大。也不知走了多遠，杰瑞停了一下。雪沒過了腳踝，突如其來的一股強風差點把他吹起來。

杰瑞不得不一步一步慢點走。每走一步，他都要穩住身子，看清眼前的路，再考慮下一步怎么邁。

這種折磨持續了挺長時間后，風雪忽然緩和了許多。

“到了嗎？”

把臉上的雪扒拉干凈，杰瑞眼前是一片平坦的雪地，四周聳立著巨大的山石。

想必這里就是山頂了。

“奇怪啊。”

但杰瑞總覺得眼前的景象有點不對勁。一切都在緩慢地扭動，飄動，仿佛空氣中全是水。明明那些山石近在眼前，杰瑞卻怎么也看不真實。

這地方到底是……

呼——

當他繼續向前走時，巨龍的身影從眼前飛過，于空中停留片刻。

杰瑞朝著那巨龍走去。

“就是你在呼喚我嗎？”

砰——

巨龍的雙腳在雪地上激起純白的迷霧。他的身軀和奧杜因一樣巨大，但更為老態龍鐘，龍鱗和龍翼上能明顯看到許多裂痕。

不過這都不影響他向杰瑞投來的睿智目光。

“德萊姆，尤，洛克（寧靜而熾熱的天空），你好，翁度尼克（旅行者）。我，就是帕圖納克斯。”

穩重悠長的聲音，威嚴而不失禮節的長者之風。怪不得瓦洛克會向他學習智慧，就連杰瑞這樣基本只會舞刀弄槍的人，也不由得發自內心地認為，必須和這頭巨龍禮貌講話。

他甚至稍稍鞠了一躬。

“我是杰瑞，帕圖納克斯。我已經見過瓦洛克了，你知道我為何而來。”

帕圖納斯緩緩開口。

“是的，杰瑞，我知道你為何來到我的斯特倫馬，我的山脈。你來尋求打敗奧杜因的祖恩，武器。”

“正是。既然是瓦洛克的推薦，我想你不會拒絕吧？”

“唔嗯。”

巨龍發出有些長的鼻息，點了點頭。

“德萊姆（放松），耐心些。在那之前，我想看看，你是否真的掌控了龍裔的力量，是否具有和都瓦（巨龍）對話的資格。”

“資格？”

杰瑞正琢磨帕圖納克斯是不是想跟自己打一架的時候，帕圖納克斯的龍頭朝向了一塊山石。

“哈。”

他輕輕吐息，一道光芒從他的身體飛向石頭，將其包裹。

待光芒褪去，石頭上面浮現出發光的龍語文字。它們如巨龍的爪痕般刻在上面，就和那些龍語墻一樣。

“去吧，杰瑞，”帕圖納克斯說，“如果你真的是魔魂龍心，那么應該能輕易掌握那些羅特，文字。然后，用它來跟我打個招呼吧。”

這意思是現場造龍語墻，現場學龍吼嗎？

有趣，杰瑞幾步走到那山石前。

嗯，沒問題，他只站在這里就明白，和過去接觸龍語墻時完全相同。

而且接受速度明顯更快。文字的光芒與杰瑞觸碰的瞬間，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伏斯，是勇猛的力量，

“洛，是冷酷的平衡，

“達，是堅定的推動，

“三者合一，就是不卸之力！”

力量在杰瑞胸口急劇堆積，他猛然轉過頭，對著帕圖納克斯。

傾瀉吼聲！

“伏斯，洛達——！！！”

不卸之力，龍吼沖擊波，掀翻雪地，撕開強風，蠻橫地撞在帕圖納克斯身上。

即使是他那樣的巨大身軀，還是忍不住后仰了一下。

不過巨龍的神色看上去頗為滿意，連聲音都高了一調。

“啊，很好！這喚醒了我的都瓦索斯，我的龍之血脈！你果然是掌控了龍裔之力的，魔神！”

杰瑞也很驚訝。別看他和過去一樣只是學會了龍吼，但這個掌握的感覺和之前完全不同。

他不需要刻意思考龍語發音，便能隨時釋放，簡直就是身體的一部分。他敢說現在連阿卡也收不走這發龍吼。

拍拍衣服上的雪，杰瑞禮貌地低了低頭。

“感謝你的指點，巨龍。”

“很好，那么……”

帕圖納克斯飛起來，又落在還保留著文字烙印的山石上。

“……讓我們來汀瓦卡，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