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好像是【松瓦·銀血】，陛下。”多奇望著對面喊話的男人，對身邊的邁德納奇說。

“我知道，但是……”

但是他怎么在這？這和想象的不一樣啊。按邁德納奇的計劃，這個時候迎接他的，應該是部下【凱伊】，以及成群的棄誓者啊。

銀血家族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計劃，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以唯一的答案……

“杰瑞！”

邁德納奇把這名字咬在嘴里。他已經很謹慎了，非常謹慎，從沒讓杰瑞接觸過這計劃的核心部分。中午自從杰瑞離開，多奇就一直在監視他。直到晚飯的時候。

難道說就那么一會兒工夫，他通知了守衛，引來了衛兵？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傻眼了吧，邁德納奇！”

松瓦得意地叫嚷著。他是托納爾的兄長，跟弟弟不同，他主要是在領主身邊任職，利用自身的政治地位籠絡人心。現在城里很多人都希望他能成為下一任領主。

到時候，他跟托納爾兩個人，一個把持經濟，一個把持政治。銀血家族在馬卡斯的地位就將穩如磐石，無可撼動。

所以，他真的很感謝昨天晚上突然拜訪的，戴兜帽的奇怪女人。她說邁德納奇近期要組織越獄，還指出了密道的出口。雖然托納爾不相信，但松瓦是個小心的人，決定帶人到那里蹲幾天看看。沒想到還真蹲著了。

松瓦早就對棄誓者的存在感到厭惡，因為托納爾有要求才放著沒管。這次終于有正當理由殺光他們了。

“帶上來！”

他喊了聲，兩個衛兵押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女人。火把照亮她滿是傷痕的臉。

邁德納奇一下驚住。

“凱伊！？”

“你安排接應你的人都死了，這女人就是最后一個！看好了！”

松瓦手起劍落，斬下了凱伊的頭顱。落在地上，在死一般寧靜的空氣中，發出震撼邁德納奇的響聲。

他的眼球瞬間充滿血絲，脖子上青筋暴起！

“銀——血——！！”

*****

棄誓者百余人，衛兵二百來人，混在一塊兒，激烈廝殺。盡管人數遠不及對手，但論氣勢，顯然是棄誓者更勝一籌。

“殺光他們！”

“為了瑞馳！”

從那場血洗馬卡斯的戰斗開始，到現在，這許多年的仇恨，全都集中在今天爆發。才打了沒一會兒，馬卡斯衛兵們已經有了崩盤的跡象。

松瓦原本站在隊伍中間指揮，但隨著陣線被不斷壓回來，他也不得不親自參加戰斗。

“一群廢物！上啊，快上啊！”

他氣急敗壞地叫著。面前的敵人不過是些階下囚，長年的重勞動和監獄折磨，應該已經摧毀他們的精神和軀體了。

“為什么？不過是一群野蠻人！”

“那你就看清楚吧！看清楚野蠻人的力量！”

松瓦面前兩個衛兵倒地，邁德納奇的身影露了出來。

“我要親手砍掉你的腦袋，松瓦！”

他手中的斧子氣勢如虹。松瓦也不是白給，舉著大劍迎戰。

“你沒希望了邁德納奇！今后馬卡斯會傾全力徹底剿滅你們！沒了銀血的庇護，你們什么都不是！”

“區區衣冠禽獸，還敢亂叫！嗬！！”

邁德納奇咆哮起來，手臂的力氣不斷加大。松瓦明明比他壯很多，卻在武器對撞下占不到便宜。兩人的力氣不相上下。

所以分出勝負的，就是其他因素了。

“去死吧銀血！”

邁德納奇一邊往旁邊壓下松瓦的劍，一邊朝另一個方向邁出一步，手發力，腳下絆，給松瓦絆了個趔趄。

“啊！”

松瓦趕緊調整姿勢，但手卻因此沒了勁。只見邁德納奇一個轉身，斧子掄出360度。

咔嚓——

松瓦的左臂連同盔甲一起被砍斷了。

“呀——！！”

血如泉涌，他只顧慘叫，戰意全無。沒辦法，他雖然會打，但不能打。一個整天跟在領主身邊，遠離戰場的人，怎么可能敵得過臥薪嘗膽的棄誓者領袖呢？

結局很明顯。邁德納奇以牙還牙，砍下了松瓦的頭顱。

沒了領頭的，馬卡斯的衛兵變成一盤散沙，被棄誓者們砍死大半。剩下的抱頭鼠竄，逃回城里去了。

“陛下，追嗎？”

多奇跑過來征求邁德納奇的意見。襤褸國王的身上幾乎涂滿紅色。

“沒必要。”

邁德納奇說了句，眼中的恨意正慢慢轉化成悔意。

“這肯定是那個混小子干的好事！”烏拉岑捂著胳膊說，“他媽的，我就說了早該弄死他！”

“別說了烏拉岑！”布萊吉按著腿上的傷口，“誰能想到啊？他到底是怎么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搞事的？”

多奇想說一句“還不一定是杰瑞”，但這時候實在說不出口。只能看著邁德納奇，等他的命令。

邁德納奇望著剩下的人，少了一小半吧。

“先去藏身處。不能讓追兵再纏住了。”

國王下了命令。大家都收起各自的意見，準備跟上。

但是，他們頭頂忽然有什么東西飛了過去。

呼——

竟然是一頭巨龍。落下來，攔住去路。

從龍背上跳下一個女人，一條狗，還有一個男人。

邁德納奇剛要熄滅的怒火重新燃起。

“杰瑞！！”

杰瑞沒理會邁德納奇，而是摸出提前造好的號角。

“一個不留。”

隨口說了句。巨龍騰空而起，女人抬手召喚出兩只石像鬼，那條狗也繞到了棄誓者們的側面。

不等棄誓者們回過神，杰瑞已經盯緊邁德納奇，吹響號角。

嗚————

*****

一陣頭暈目眩之后，邁德納奇被傳送到了競技場。

“這是什么地方？”

他怔了半天，環視這艷陽高照，燥熱難耐的地方。看臺上的觀眾們有節奏地喊著厄斯托拉，這個名字倒是提醒了他。

瑞馳人對迪德拉很有研究，哪怕是一個消失了200多年的魔神，他們也不會忘記。

邁德納奇的驚訝眼神看向走過來的杰瑞。

“你，難道是……魔神？”

“過去叫厄斯托拉，現在叫杰瑞也行。”

“厄斯托拉，諾德人的祖先阿特莫拉人的守護神！你居然還活著？”

杰瑞停下來。

“迪德拉的事情，不是你這種凡人能揣測的。直說了吧，我是來拿悔恨之斧的。那條狗叫巴巴斯，你應該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他在監獄里找到了你們的密道，然后找到出口，我的同伴再通知銀血。雖然你肯定猜到是我干的，我覺得還是讓你死個明白比較好。”

邁德納奇只顧聽，一時沒了反應。杰瑞說得太過直白，以至于把自己想說的都說完了。

他應該怒氣爆表，抄起斧子，二話不說朝著杰瑞頭上砍去。

但是他沒有。

因為他熟悉迪德拉大君，所以才知道，在這些超越人知的存在面前，凡人的反抗是多么無力可笑。

“可……惡……”

他的腿似有千斤重，一步，一步，走過去，靠近杰瑞。

復仇的愿望和身體的本能在較勁，看起來還是前者更強烈。

當然對杰瑞來說都無所謂。他之所以把邁德納奇拉進來，一是為了穩穩地把斧子拿到手。

二嘛。

“我有個問題問你，邁德納奇。”

襤褸國王的腳步沒有止住。

“要殺快殺，我沒有心情聽你廢話！”

“別那么說嘛，先聽聽。你既然以塔洛斯為目標，想必對他很了解。所以……”

杰瑞主動走過去，大方地走進邁德納奇的攻擊范圍。

突然一出拳，輕松把他打倒。

“……你知道塔洛斯和我，和厄斯托拉之間有什么交集嗎？”

這拳有點重。邁德納奇眼冒金星。

“你胡說什么？那家伙能跟魔神有什么交集？”

果然是這樣，一般來說是這樣。但杰瑞總覺得不是。

當他聽邁德納奇說那個計劃的時候，他想到這是自恢復魔神記憶以來，第一次聽到塔洛斯的名字。

為什么會有些在意呢？

特別是當邁德納奇說要創造一個信仰集合體，披甲塔洛斯的時候，為什么我會在意？

是因為披甲這個詞嗎？還是披甲背后對應的龍蛇關系？

又或者，我參與過類似的事情？

他以為邁德納奇作為瑞馳人的國王，這方面會比較熟悉。看來是想多了。

“呼……”

杰瑞嘆著氣，晃著腦袋，真想把腦子里的記憶都倒出來挨個找。

明明已經變回魔神挺久了，記憶卻還是有些混亂。除了湮滅危機前跟大袞打架那件事永遠都忘不掉之外，其他事情似乎都忘了，不被提醒就想不起來。

罷了，想不起來就不想。

他的目光下移到邁德納奇身上。老國王正試圖站起來。

他搖搖頭。

“你已經夠拼了，休息吧。”

造出魔族巨劍，杰瑞一劍掀過去，把邁德納奇的胸口撕開，又順手奪過悔恨之斧。

競技場確認了邁德納奇的死亡。一陣刺眼的光芒過后，杰瑞和邁德納奇的尸體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棄誓者全軍覆沒。瑟拉娜正將手中的冰霜魔力驅散。杜耐維爾也落地了，伸長脖子，觀察周圍是否有人靠近。

只有巴巴斯朝著杰瑞一個勁叫。

“汪汪！你這又是什么招數？這可是空間魔法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都說了是魔從者，哪那么多話？”

杰瑞不耐煩地答話，掃視滿地的尸體。很好，無人生還。

這或許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但這是杰瑞能想出來的，比較“公平”的辦法。濫殺無辜的棄誓者失去了國王，不明事理的馬卡斯衛兵遭到重創，狂妄自大的銀血家族死了個未來的領主。

身為象征斗爭的魔神，他不允許有人在這場仇恨的風暴中全身而退。

他扛起斧子。

“別在意這些小事，傻狗。走吧。”

*****

出了這么大事，杰瑞沒法回馬卡斯，就坐著杜耐維爾去了最近的洛瑞斯泰德，在那里過夜。

天亮以后，巴巴斯領著杰瑞和瑟拉娜去了洛瑞斯泰德附近的丘陵，差不多就是當年塞坦麗雅伏擊杰瑞的地方。

好一個故地重游。

“這里就行啦。”

巴巴斯在一塊大石頭上跳著腳。杰瑞走過去，把斧子立在石頭旁邊。

接著，巴巴斯吐出黑煙狀的魔力，吐到斧子上。斧子將其全部吸收，然后發出光來，在石頭上投射出逼真的影像。

是卡拉威庫斯的石像。

“哦，杰瑞！既然能啟動這個魔法，說明事情辦成啦？”

卡拉威庫斯滿是期待地問，杰瑞沖斧子一抬手。

“自己看。”

“我看到了，我知道，我這不是給你一個邀功的機會嘛。你可以自豪起來哦，你幫偉大的卡拉威庫斯完成了他的愿望，你也很偉大哦。”

“用不著說那個。你沒忘了咱們的契約吧？你可得……”

杰瑞舉起左手，但是話沒繼續說下去。

因為，手背上那個象征契約的圖案沒了。

“嗯？你說，契約？”

卡拉威庫斯發出小孩子般無辜的聲音，裝糊涂。他這個舉動成功激怒了杰瑞。

“你果然是耍我！”

瑟拉娜捂著額頭，她已經能想象杰瑞在湮滅領域里暴打卡拉威庫斯的景象了。巴巴斯也趕緊勸說幾句。

“行了卡拉維庫斯，快收起你那扭曲的玩笑吧。這個男人可不一般，我覺得你最好……”

“哈哈，別急啊，我沒說要毀約啊。我只是，嗯，不喜歡被條條框框束縛而已。”

卡拉威庫斯解釋著自己的行為，杰瑞靜靜地聽。他要看看這個三寸丁打算耍什么花招，然后決定自己回湮滅領域以后使多大勁揍這個癟犢子。

“而且我覺得吧，這么簡單就實現凡人的愿望，是一種……溺愛！對，溺愛！所以呢，我想再追加一個條件，僅此而已啦。放心，我會先告訴你要找的地方，就在西邊哦。”

真神奇，這話居然是真的。杰瑞用波耶西亞的直感能感覺到。

他稍微消消氣。

“那你還要怎樣？”

“很簡單啦。”

影像轉動了一下，卡拉威庫斯石像的頭對準了一旁的巴巴斯。

“殺了巴巴斯，我就滿足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