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拉娜抬起頭來，垂下的黑發擋住了眼睛。順著間隙，她看到那個男人正立在門前，向赫岡做出挑釁的手勢。
“杰瑞，你怎么跑來了？黎明守衛呢？奧瑞埃爾之弓呢？”
“黎明守衛已經不復存在。”杰瑞望著瑟拉娜說，“弓被我藏起來了。你氣色不錯啊，還能說話。”
“如果這叫氣色不錯，我寧可繼續躺在棺材里。”
“哼，也是。”
把手指掰得直響，杰瑞不慌不忙地活動著胳膊腿，扭著腰。赫岡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他。光看外表跟上次沒什么不同。
但，為什么？
為什么自己會感覺到壓力？來自靈魂的壓力？眼前這個人，真的和上次孤身闖城堡的小子是同一個人嗎？
赫岡不太信。
“你既然沒帶弓，那你要送我什么？”
“當然是送你上路了，老東西。”
突然，杰瑞握住劍柄。黑光一閃，巨劍縮短，變成長劍，同時也就拔了出來。
赫岡反應更快，手一抬，血紅光束迅速出手，命中杰瑞。
“嗯？”
但是無效，或者說不明顯。魔力肯定打進杰瑞身體里了，然而對杰瑞血液的影響很小。別說操控，甚至無法讓杰瑞停下動作。
他就這樣急速沖來！
“喝啊啊！”
“毛頭小子，長本事了？”
赫岡再想躲，有點慢，便給手上套了一層冰，接住杰瑞的劍。
劍身有火和光的附魔，全是吸血鬼吃不消的東西。但有這層冰在，赫岡論近戰完全不虛杰瑞。甚至因為手里沒東西輕巧，動作更快。
兩人一招接一招，斗了三四十回合，平分秋色。
“還以為你只是個貓在城堡里的廢人，想不到挺靈巧的。”
杰瑞雙劍壓過赫岡的爪子，腳上燃燒起來。用劍把爪子推到旁邊的同時，飛起一腳，帶起一道火焰。
燒到赫岡了，但只是刮個邊。那星星之火在赫岡身上根本待不住，迅速被他全身的寒氣熄滅。
反倒是赫岡趁著杰瑞抬腿，身形不穩時，兩手讓過長劍，一個轉身，爪子橫掃過來。
手終究要比劍靈活。杰瑞判斷這招不能擋，否則必被抓。身子一斜退后兩步，以最小幅度避開，然后迅速調整平衡。
“小子，我當年帶兵打仗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赫岡站定左腳，另一只爪子突出去抓杰瑞的胸口。杰瑞預判到了這手，以兩人的距離，赫岡手的位置，這招只能是奔胸口來。
他帶過雙劍，看清赫岡爪子的軌跡，提前一些，砍下去。
“什！？”
但是砍空了。赫岡預判了杰瑞的預判，爪子只出到一半就停住。魔力收束，釋放冰風暴，而且是幾乎沒有讀條，手一張就噴出來的近距離冰風暴。
太近了，杰瑞無處可躲，只能硬抗。然而這冰風暴不知比卡斯塔格的強多少倍，杰瑞不止是感覺寒冷徹骨，身上更是開始結冰！
“可惡！”
眼看赫岡的爪子再次襲來，杰瑞雙劍砸地，澎湃的火柱在身下凸起。就算赫岡反應過來，也得遠離自己才能躲開。
啪——
萬沒想到，赫岡居然沒有躲閃，而是頂著無盡怒火，抓住杰瑞的頭，一步就沖出火柱！
“哼！”
他身上著了火，但他不管那些，一口氣把杰瑞扔出去，撞在墻上。
這才全身放出冰霜魔力，火焰馬上熄滅。緊跟著將魔力凝聚，化作十幾根冰矛。
“死吧！”
冰矛一齊射出。有的直擊杰瑞，有的預判了杰瑞的位置射出，考慮到杰瑞的速度，把所有位置封得死死的。
杰瑞只覺得那不是十幾發冰矛，而是一張鋪天蓋地的網。既然逃不掉……
“頂住！”
他快速解除長劍，造出破法者盾牌。
咣——
三發冰矛撞在盾牌上，只讓杰瑞退后幾步，就掉在地上。但是赫岡在放出冰矛后，手已經按著地面。冰矛落地的同時，魔力射出。
得到新魔力的冰矛，立刻化作一片冰面，把杰瑞的腳牢牢凍住！
“糟！”
“我看你能堅持多久！”
趁著杰瑞無法動彈，赫岡沖過來，繞到杰瑞側面。杰瑞轉身困難，赫岡卻是找到了機會，兩只拳頭不停地海扁杰瑞。
杰瑞只得解除破法者，再次造出雙劍招架。可他擰著身子太難受，赫岡的拳頭，他只能招架一半，剩下的全打在身上，跟被石頭砸一個感覺。
“好疼！”
赫岡的拳頭帶著血魔法，要不是杰瑞身上有他改進的黎明守衛盔甲，這會兒早就血液蒸發死翹翹了。杰瑞全力護住臉，腳下放出魔力，點燃火焰。
轟——
冰面被火焰炸碎，赫岡提前退后，拉開距離。
“呼，呼……”
終于，能有點時間休息了。杰瑞死死盯著赫岡，生怕一個不留神他就會消失。
赫岡則是直起身子，肩膀畫著圓。
“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你已經判若兩人了。”
“我應該感到高興嗎？”
“可以哦，值得我認可的對手，不多。”
真能裝逼啊，杰瑞的胳膊在嘴角的血上蹭了一下。心說我跟拜龍教天天切磋的時候，你才是不知道在哪呢。
但他也承認，赫岡的確能打。這個前任領主的實力，并沒有因為時間而腐朽。光是現在的人形態，就已經勝過自己。要是變成大君，絕對有準魔神級的力量。
這種強度的對決，誰先亮底牌誰輸。自己必須用人形態逼出赫岡的大君形態，再魔魂復原，將所有魔力全都留在那一刻決戰。這是唯一的勝機。
可要怎么做到呢？
“喂，你不會束手無策了吧？”
一個聲音打斷了杰瑞的思考，卻也提醒他看過去。
是瑟拉娜。哦，真是，打得太投入，把她給忘了。
“少啰嗦，你在那好好看著吧。”
杰瑞前后拉開弓步，跳了兩腳，碾著步子站定。
多虧瑟拉娜的話，他有辦法了。
*****
“那么，咱們繼續吧。”
這次是赫岡先發制人，兩手聚集著冰霜和鮮血兩種魔力，平靜的淡藍色冰霜中，包裹著跳動的血紅光，他將二者融合。
“祝你好運，小子！”
嘩——
一股詭異的冰風暴，從赫岡手中噴出。這里混進了血魔法，一旦被命中，不僅會被冰霜凍住，還會像全身貼著螞蟥一樣，感受血液被瞬間吸干的快感。
范圍是扇形，很大。但杰瑞給一把劍過電，投向屋頂，釘在上面。
“我跳！”
借助狂雷穿梭，他堪堪越過冰血風暴，立刻切斷電光。下落的同時，將第二把劍過電，把劍釘在了瑟拉娜的身邊。
“雕蟲小技。”
然而當他準備飛過去時，赫岡已經造出冰矛，簡單預判一下位置就射出去。
不偏不倚，正好能攔住飛行的杰瑞。
“呵。”
可惜，杰瑞臨時切斷了和瑟拉娜身邊那把劍之間的電光。他沒有飛行，而是順勢落地。
“我等的就是你這手！”
然后迅速接近赫岡，兩手錯開，魔斧圣工，造出一柄墨綠色的，帶著密集細小尖刺的大錘。
“嘿呀！”
“就這？”
赫岡也不躲閃，冰爪一迎，接住錘頭。
“什么？”
下一秒，他差點要跪。怎么回事？杰瑞的力氣頂多和自己相當，怎么這一錘子差點把自己打趴下呢？
不，不對，是自己接住錘子的那個瞬間，突然感覺手臂乏力了。
“嘁，凈弄這些小玩意！”
赫岡爪子一劃，錘子就斷成兩截，化作消散的魔力。但剛才這一擊讓他短時間沒法動彈，杰瑞早就重新跟墻上的劍連電，飛到了瑟拉娜身邊。
“果然你是來救瑟拉娜的啊，”赫岡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不過，你有辦法嗎？”
束縛瑟拉娜的烏木環，是非常堅固的魔法鎖，必須輸入特定結構的魔力才能打開。但赫岡根據剛才的戰斗確信，杰瑞的魔法只限于大開大合的招式，他不擅長細微的操控。
就算他能開，也需要時間，而給不給他這個時間，是自己說了算。
瑟拉娜當然清楚這些，所以她不覺得杰瑞來救自己是個好主意。
“先別管我，杰瑞，專心對付他。”
“那你剛才叫我那一聲啥意思？”杰瑞斜眼掃視著烏木環，“不是讓我救你嗎？”
“我只是半天沒說話憋著難受而已。”
“那我建議你去背詩，更能打發時間。”
說著，杰瑞抬起一只手，黑紅色的魔力在掌心聚集，塑形成了很短小的一樣東西，比匕首還短。
他看也不看，面對著赫岡，隨手把這個小玩意往烏木環上一扔。在它和其中一個烏木環碰上的瞬間……
咔——
所有烏木環全部打開，瑟拉娜掉了下來。
“什么！？！？”
赫岡不由得驚呼，他最近一次驚呼還是在得知塞坦麗雅戰死的時候。但眼前這個事的離譜程度跟那個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你扔出去的是什么！？”
“鑰匙啊，”杰瑞扶起瑟拉娜來，讓她靠在肩膀上，“雖然是骷髏鑰匙罷了。”
“骷髏鑰匙？”赫岡一臉的不解，“諾克圖娜爾的魔神器，能打開任何鎖的骷髏鑰匙？”
“哦，你聽說過？”
“等等，要是這樣，你剛才用的錘子，是沃倫神錘嗎？魔神瑪拉凱斯的魔神器！？”
“你還挺博學的，就是那個能讓挨打的人瞬間脫力的錘子。”
赫岡沒有了最初的從容，他現在要用謹慎的目光看待杰瑞了。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什么能制造魔神器？而且是不同的魔神，就算是信徒也說不通！”
這，說不定是個機會，逼赫岡開大君形態的機會。
杰瑞底氣十足的回答道。
“我乃魔神，厄斯托拉！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也應該知道我有魔斧圣工的力量，可以隨意鑄造武器！”
“什么？厄斯，托拉？”
赫岡懵了，這都哪跟哪啊？上次來城堡的時候，這貨一招就被自己打趴下了，跟那些凡人并無區別。幾天過去，就成魔神了？成厄斯托拉了？
等等，如果他是厄斯托拉，為什么讀上古卷軸的時候是那個反應呢？裝的？沒必要啊。而且他既然能找到奧瑞埃爾之弓，肯定是讀過卷軸才找到的啊？
亂了亂了，赫岡的腦子一時亂了套。他的目光，竟然暫時從杰瑞和瑟拉娜身上移開。
機會。
“快，腹黑女，”杰瑞盯著赫岡的一舉一動說，“今天算我便宜你，想喝多少喝多少吧。”
“你不說我也會喝的，快不行了。”
瑟拉娜趴在杰瑞的左肩上，還有些暈暈乎乎，就這樣張開嘴，咬向杰瑞脖子的左側。
“唔！”
這到底引起了赫岡的注意，他就算再走神也不會放過敵人的動作，立刻手中凝聚魔力，大冰矛出現。
對準杰瑞的頭，全力一扔！
“嘁！！”
杰瑞看在眼里，馬上向左邊一撲。因為這冰矛塊頭太大了，他打算把瑟拉娜也推開。
但他忘了，瑟拉娜這個時候是嘴對著他。
結果是，兩人就這么男上女下，摔在地上。
“唔？”
“唔……”
莫名其妙地親在了一起。
……
*****
血源大廳外，黑暗兄弟會和敏迦摩一派的吸血鬼們，正跟剩下的吸血鬼打得熱火朝天。
血源大廳里，男上女下正在親嘴，一個可憐的老父親正傻眼看著。
場面極度尷尬。
“靠！”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杰瑞，他急忙抬起頭，卻立刻被瑟拉娜抱了回來。
這根本不是接吻。瑟拉娜咬破了他的嘴唇，把自己的唇貼上去。而且還用了吸血術，直接從身體里吸血，雙管齊下。
杰瑞感覺血條正在被迅速清空。
偏偏這個腹黑女吸血的時候力氣大得很，明明餓了好幾天，杰瑞還是掙不開。直到瑟拉娜吸夠了，才放開他。
他一口氣退到墻角，使勁抹著嘴。
“你干什么！？”
瑟拉娜則是舔著嘴唇，慢慢起身。
“這樣效率比較高，魔神還在乎這個嗎？”
“你把魔神當什么啊？你以為誰都跟桑基恩和迪貝拉一樣嗎！？”
杰瑞居然有點眼花，一個勁地抓頭發，仿佛失了智。
“啊，可惡！我竟然跟一個凡人干出這種事！區區凡人！這除了侮辱什么都不是！”
“不至于吧？”瑟拉娜歪著頭說，“女孩的初吻怎么被你說得一文不值？”
“少來……”
正要繼續發火的杰瑞，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場合似乎沒資格發火。
因為，他看到赫岡正仰著頭，目光俯視，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混蛋……”
他搖晃著走出兩步，身體開始涌起黑暗的魔力。
“我不管你是魔神還是什么，竟敢對瑟拉娜做出這種事，今天你就別想活著離開這里！”
這差不多是杰瑞這輩子都沒聽過的大笑話。
“哦喂！！你這話太奇怪了啊！你不是要瑟拉娜的命嗎！？”
“你懂什么！？我最終要成為這凡界的大君，要讓瑟拉娜成為我身邊不朽的存在！說到底，瑟拉娜！”
赫岡的手又指向女兒，還在顫抖。
“太不檢點了！我說過多少次，吸血只要咬脖子就好了！”
這真是震驚杰瑞一整年的發言，赫岡還有這么嚴的家教嗎？但再一想，這人過去是領主，而且上次在城堡里，他的一舉一動確實彬彬有禮。
當然，配上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特別惡心就是了。
“有這事嗎？”瑟拉娜掐著腰，臉別過去，活脫一個不愿意聽父親嘮叨的不良女兒。
“不許頂嘴！你是在和你父親說話！”
“不能當成個意外嗎？”
“這算哪門子意外啊！”杰瑞也吼了起來，“你第二次明明是故意的吧！？”
“夠了——！！！”
赫岡的咆哮，終結了這場無聊的對話。黑暗魔力已經熊熊燃燒，越過他的頭頂。杰瑞和瑟拉娜也都面向他，嚴陣以待。
“既然你們不肯乖乖去死，我就使出全力讓你們屈服！”
城堡里，掀起了洶涌的魔力之風。從四面八方，每個角落，鉆出來，冒出來，涌進血源大廳，被赫岡吸入身體。
最強的吸血鬼大君，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