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母馬橫幅，迎來了一群不安分的客人。

十多個，都是軍人。看他們的表情，嗯，即將爆發了。

店里正在吃飯的客人紛紛看向他們，銳眼鷹。不止是因為有人聽說他們的領隊被巴爾古夫領主給論破了，光是這群人的氣場就足以讓人不快。

“來點什么？”

胡爾妲淡定地走過去，把士兵們點的東西記下來，轉身回去柜臺。

砰——

身后拍桌子的聲音讓她站了一會兒，接著就是罵街開嗓。

“混蛋！”加留斯咬牙切齒，“那個該死的領主，明天我要再去一趟！必須出這口氣！”

奈莎愁眉苦臉。今天檢查城防的時候加留斯就一直在噴巴爾古夫，她沒怎么勸，想著讓他多發發火也許就消停了。

這怎么還沒完了呢？

“差不多得了吧？明天趕緊走人，別忘了咱們的任務。”

她也只能盡力勸說。有幾個士兵跟著一起勸，但更多士兵贊同加留斯。

別的問題他們都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忠誠問題絕不能有第二種答案，這是原則。

“喂，話說得過分了吧？”

士兵們正說得起勁，一個大個子男人披著有些破損的鐵甲，立在士兵旁邊。他身后還跟著幾個百姓。

大家聽到了加留斯的話，而且實在聽不下去了。

“在雪漫城說領主的壞話，就算是軍人也不應該！”

“怎么？連屁民也敢來找我的麻煩了？”

加留斯斜著眼睛。他現在就是個火焰符文陷阱，些許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爆炸。

他一下子站起來，指著說話的男人。

男人叫【辛米爾】，是個以雪漫城為中心活動的傭兵，去過很多地方。最后選擇在雪漫城定居，也是因為看中了巴爾古夫的為人。

辛米爾挺了挺胸。他比加留斯高一點，便毫不留情地投去有壓力的目光。

“這里是天際，不是帝都！管好你的嘴，少在那里亂叫，帝國狗！”

“就是！賽洛迪爾的傻缺來這兒耍什么橫？”

“憑你那腦子還敢跟領主辯論？呸！你也配！？”

“趕緊滾吧，垃圾！你們簡直是在玷污我們的城市！”

周圍的人你一句我一句。這下別說是加留斯，銳眼鷹士兵們也坐不住了，紛紛起身。

“天際的蠻子，你們說什么！？”

“也不想想是誰在戰爭中保了你們！”

“就讓你們領教賽洛迪爾的厲害！”

砰，啪——

加留斯把手里的杯子朝辛米爾一扔，這就是戰斗開始的信號。兩邊的人立刻扭打起來，桌子椅子盤子瓶子漫天亂飛。

雖銳眼鷹士兵有戰斗力，但諾德人也不是好惹的。如果你只是呈口舌之快，他們或許會半搭不理。但如果你敢上手，那他們絕對奉陪到底。

旅店里馬上充滿了血腥的空氣，最后還是衛兵出面平息了斗毆。

所有人都被打出了血，還有幾個傷得不輕，走路都費勁。丹妮卡和祭司們今晚有事干了。

“媽的……”

加留斯也不例外，而且被打得相當慘。途中就記不清到底挨了多少下，用的是桌子還是瓶子，只管打。

這幫諾德蠻子打起架來還真夠勁。

事情很快傳到了龍霄殿。再怎么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巴爾古夫讓丹妮卡親自給銳眼鷹的人治療，算是聊表歉意。

當然只是禮節上的歉意而已。要說心里，巴爾古夫想的是只要打不死就行。

“可惡！這破地方，破任務！”

神廟里，在一邊坐著的加留斯叨叨咕咕，摸了摸還有些辣的鼻子。

“這回痛快了？”

奈莎走過來，一邊幫加留斯擦去臉上的血跡，一邊抱怨。

“是啊，痛快了。”

加留斯不知怎么想的接了一句。奈莎已是連生氣都沒勁，只能對著加留斯頭上的口子施放恢復魔法。

“行吧，我也知道你憋著難受。趁這個機會流流血，也許能讓你清醒清醒。”

“嗯，清醒多了。”

揉著臉的加留斯小聲的說。這一路上他給奈莎添了多少麻煩，他心里還有數。

奈莎捅了捅他的鼻子，他疼得捂了一下。

“呵呵，那你先等著，我去幫他們一把，早點完事。”

說完，奈莎就去其他人那邊幫忙，留下加留斯自己冷靜。

“請問，您是加留斯·馬洛先生嗎？”

有些發怯的聲音傳來，加留斯扭過頭。

隨即大吸一口氣，化作沸騰的開水在胸口翻滾。

是希爾梅莉亞。她嚴格按照杰瑞的要求，等加留斯單獨一人時過來搭話。

那令杰瑞感到恐懼的美色，像釘子一樣敲進加留斯的眼睛和腦子。

深陷其中，拔不出來。

“啊，呃，是，我……”加留斯支支吾吾。

“那，能請您跟我來一趟嗎？我想帶您看看那些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

加留斯沒細想，或者說沒法細想，腦子被欲火燒成了一團漿糊。

他只管跟上去，跟著希爾梅利亞到了神廟的院里。

四下無人，只有他倆。

“啊……”

加留斯發出野獸般的粗魯氣息，酒精慫恿著欲望。他不由得越走越近。

希爾梅莉亞所能點燃的欲火，即便是一個男人在清醒狀態下，賢者時間里，也需要主動克制。如果是在醉酒狀態下，怕是連圣靈都無能為力。

冷不防，加留斯的手按住了希爾梅莉亞的肩膀。

“啊，啊！”

“哎？等，等一下，您要干什么……”

希爾梅莉亞嚇了一跳。但這時候加留斯的手已經收緊，鉗住，慢慢向下。

試圖扯掉她的長袍。

“等……呀！”

女孩竭力喊叫，祈禱會有人聽到趕來搭救。然而加留斯的手完全沒有停，反而更加放肆。

用力將希爾梅莉亞推倒，壓在身下。

“呼，呼，呼！”

“救命呀——！”

噗嗤——

閉眼掙扎的希爾梅利亞忽然感到加留斯的手松勁了，而且是急速松弛。她慢慢睜開眼睛。

加留斯趴在自己身上，一動不動。

這是酒勁上來了嗎？還是太興奮暈過去了？

善良的祭司這會兒開始擔心加留斯。她搖晃著對方，想著把他叫醒。

“啊……”

卻感覺胸口好像濕了。她摸了一下。

是血。

加留斯的脖子下面，血液逐漸在希爾梅莉亞身上攤開。

“呀啊——！！！”

*****

“以上就是目擊者講述的事情經過，領主。”

天還沒完全亮，龍霄殿大廳里，伊瑞萊斯將加留斯尸體的調查結果，目擊者的證言，一并向巴爾古夫報告。

領主嚴肅地聽著。他面前，銳眼鷹的士兵們正等著答復。

他注意到了奈莎的表情。昨天的會議上，她還是個和氣的人，壓著暴脾氣的加留斯。

但現在，無論是有些發紅的眼圈，還是眼圈里冒出的怒火，都顯示這女人已經換了身份。

奈莎上前一步，用了不容分說的口吻。

“領主大人，我現在作為銳眼鷹的代表，要求雪漫城徹查此事！這絕不是一般的殺人，必定是有預謀的襲擊！”

預謀嗎？是有點道理，那么一丁點。

這次巴爾古夫沒有和銳眼鷹們同坐一張桌，而是在他的高背椅上支著臉。

“希爾梅莉亞看到兇手了嗎，伊瑞萊斯？”

“她當時嚇壞了，”伊瑞萊斯說，“只顧著閉眼睛拼命掙扎，其他的沒有注意。”

“這可難辦了。你怎么看？”

現場調查是伊瑞萊斯親自處理的，侍衛隊長思考了一下。

“許多人證實，他們聽到了希爾梅莉亞的慘叫，然后發現了尸體。無論是希爾梅莉亞自述，還是目擊者的推測，都證實死者打算對希爾梅莉亞施暴。”

聽了這話，奈莎咬著嘴唇，表情復雜。巴爾古夫相信伊瑞萊斯的判斷，畢竟希爾梅莉亞的可怕他也領教過。

但這絕不代表強暴有理。

領主想了想。

“希爾梅莉亞說沒說她怎么接觸的加留斯？為什么接觸？”

“在神廟里偶然碰到的。加留斯想出去透透氣，于是希爾梅莉亞扶著他到院子里。我們問過丹妮卡，昨天希爾梅莉亞確實在神廟里有工作，出現在那兒合情合理。”

“也就是說……”

巴爾古夫抬了抬頭，有些遺憾地看著奈莎。

“……這或許是某個見義勇為的路人干的。”

奈沙差點就跟加留斯一樣開噴了。她強壓火氣大聲說道。

“見義勇為的路人？脖子兩道傷口，這種致命攻擊就是諾德人的見義勇為嗎！？”

“確實，我也覺得他可能是被人謀殺……”

伊瑞萊斯冷笑道，手里亮出一張紙條。

“……目的或許是滅口。這個是在死者衣服里找到的，請大人過目。”

紙條遞給巴爾古夫，領主拿過來快速閱讀。

“那是什么？軍方人員的東西怎么能讓外人隨便看？應該由我們來保管！”

奈莎正要走過去，卻看到巴爾古夫的臉色突變，變得震驚。

他犀利的眼神從紙條挪向奈莎。

“你說這是軍方的東西？那我倒要問問了。”

他展開紙條展開。

“過來看看，這是軍方的意思嗎！？”

奈莎疑惑地走過去，讀了一遍。

只讀到一半，便如中了雷暴術一般定住。

“這，這不可能！”

她伸手去搶，巴爾古夫快速收回手，把紙張晃了晃。

上面的內容是某個人寫給加留斯的信，稱贊他在暗殺皇帝的準備工作中做得不錯，期待他按時行動，里應外合。還提到近日會跟他見面，支付報酬。

“看來正如你所說，奈莎女士，這不是一般的殺人。”

巴爾古夫小心疊好紙條。奈莎的牙都快咬碎了，但只能吐出蒼白的反駁。

“不，這絕對是誣陷！我清楚加留斯的為人！”

“為人？對百姓大打出手，強奸吉娜瑞斯的祭司，你跟我談為人！？”

“我承認加留斯的脾氣有些不好，但這和忠誠是兩回事！他對陛下是絕對忠誠！”

“很遺憾女士，他忠誠與否我不知道，但他很危險！這樣的危險人物出現在我的城市，我沒法坐視不理！”

巴爾古夫站起來，看向身邊。

“霍隆格納，普羅萬圖斯，我出門兩天，城里就交給你們了。”

兩人點頭表示領命。領主大步走下他的位子。

“我要去獨孤城走一趟，向軍方正式抗議！”

*****

當巴爾古夫準備前往獨孤城時，杰瑞正在希爾梅莉亞家門口謝罪。

女孩本就嚇得不輕，被伊瑞萊斯問話的時候又撒了謊。懊惱和愧疚讓她一晚上沒合眼。

這時候再看到杰瑞，縱使是博愛的瑪拉也饒不了這個渣男。

“真是，過分了，杰瑞大人……嗚嗚……”

這種根本破不了防的話，已經是希爾梅莉亞能拿出的最大火力。那個梨花帶雨的表情，氣紅的臉，再配上一些驚魂未定，集中在這具有魅力的肉體上。

又一次支配了杰瑞。他狠狠咬下嘴唇，讓自己清醒些。

“呃，抱歉，對不起，這次是我沒看好對方的為人。欠你一次啦。”

好說歹說，希爾梅莉亞總算是慢慢消氣，抹掉眼淚。

“那，杰瑞大人。下次什么時候回雪漫城？”

“誰知道呢？也許是我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再見啦。”

一邊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杰瑞一邊跑遠，跑到沒人的地方。

他換上面膜，去旅店外找另外兩個女孩。

昨晚下手的是莎莉茵，非常利落的秒殺。放風的是巴貝特，她還監視了領主調查案件的進展。

雖然她進不去龍霄殿，但看到銳眼鷹出來時那失落的表情，便知道事情成了。

已經在人們心中植入了加留斯叛亂的印象。而且鑒于他這兩天的“優異”表現，這個印象還會挺深刻。

任務成功。剩下的就是通知獨孤城的納茲爾和龍橋鎮的維薩拉，讓他們繼續監視銳眼鷹的動靜就行啦。

“走吧，我帶你們去找個人。”

還以為可以離開雪漫城了，巴貝特卻對杰瑞和莎莉茵這樣說。

杰瑞有些不耐煩，這地方的熟人比獨孤城還多。

“還干什么？早點跑路吧。”

“加布里艾拉托我取樣東西，很快的。”

“那你自己去拿啊？”

“又不差這一會兒。快，跟上。”

也不管杰瑞和莎莉茵同不同意，巴貝特把長袍的兜帽一戴，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得，只能跟著了。

“不會是你青梅竹馬之類的吧？”杰瑞邊走邊說。

“怎么會？是外聯啦。”巴貝特轉過身，背著手倒著走。

“你們也……還有外聯？”

“那當然。不過他們都不知道兄弟會的事。”

說話間，三人站在一間不起眼的小房子外。巴貝特敲響了門。

“【奧拉瓦】奶奶，是我，巴貝特。”

門打開，現出一個老太太。干瘦的身子佝僂著，如同是大病初愈一樣的虛弱。

看到巴貝特，她眉開眼笑。

“哎呀，小巴貝特，好久不見，進來坐。這是你的朋友嗎？”

“是啊奶奶。”

巴貝特很熟絡地進了屋，杰瑞和莎莉茵也跟著進去。

簡陋的小屋收拾得很干凈，麻雀雖小倒也五臟俱全。老太太叫三人在外屋稍微坐坐，自己去里屋找巴貝特要的東西。

“這種快死的人怎么就成外聯了？”

看著老人的背影，杰瑞小聲問巴貝特。

巴貝特捂著嘴嘻嘻嘻笑了笑。

“別看奶奶半截身子入黃土，煉金的本事可大著呢。而且還有一樣絕活。”

“啥絕活？點石成金？”

“那都是小兒科啦。”

女孩一根手指擺來擺去，揚起眉毛。

“她會預知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