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前頭,幾個車夫工人圍著那女孩,問了幾句話,又通知給維多利亞。
“原來是個孤兒。”維多利亞點點頭,又命令工人,“帶她過來,我們可以把她順到龍橋鎮,再給她一點錢。”
“但是必要的步驟不能少,你知道吧?”
艾斯蓋爾也囑咐了工人兩句。不是說為難孩子,只是這年頭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你總是那么多心。小孩子能有什么壞心眼?”
維多利亞有點小不樂意。艾斯蓋爾以前也說過幾次,小心刺客什么的。但她想不通會有誰要殺她。
你說競爭對手?首先得存在競爭對手。事實上,整個泰姆瑞爾就沒有能和東帝國公司平起平坐的貿易集團。論做生意,誰也比不過帝國人。
如果說有人不滿,那也該是生意上得罪的客戶。就像現在這樣,貨送晚了惹惱了人家。
呃,也不至于殺人吧?
領了艾斯蓋爾的話,工人回到車隊前頭和其他人說了幾句。大家便給女孩搜身。
她只穿了件挺大的長袍,里面居然是真空。工人們不敢細搜,而且就算不摸都能看出來,她什么都沒帶。
檢查完畢,大家把她帶去夫妻倆的馬車。
“感謝好心的叔叔阿姨!”
女孩對著夫妻倆一個勁鞠躬,維多利亞笑著撫摸她的腦袋。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巴貝特。”
“真好聽。我們可以把你送去龍橋鎮,好嗎?”
“圣靈在上,感謝您的仁慈!請讓我報答您的好意,可以嗎?”
夫妻倆相視而笑,這孩子說話真有禮貌。
“不用啦,你上車吧。”艾斯蓋爾說。
巴貝特一個勁地搖頭。
“不不不不,我一定要表示一下。”
維多利亞來了興趣:“那你想怎么表示呢?”
“就讓我給兩位表演個絕活吧。”
說著,巴貝特解開長袍的帶子。原本就松垮的長袍一下子散開脫落,露出里面稚嫩的身體。
給夫妻倆都看傻了。旁邊的工人和車夫慌忙扭過頭去,艾斯蓋爾也趕緊下車,想幫女孩把長袍穿上。
但他愣住了。
地上的長袍猶如烈日下的冰塊,居然在融化。變得像是液體,又升起淡綠色的霧氣。
這霧氣迅速擴大,很快就把整個車隊吞進去。吸入霧氣的人們感到視線模糊,腦子里像是灌了酒,越來越不清醒。
“唔,這,這是……”
維多利亞和艾斯蓋爾離得最近,吸得最多,暈得也最快。他們很快就看不清女孩的樣子,昏睡著倒下。
巴貝特不慌不忙地上了車,托起失去意識的維多利亞,舌頭在那戴著項鏈的脖頸上細細地舔。
舔夠了,才把牙齒咬進去。
噗——
飛濺的鮮血一半落在巴貝特臉上,一半灌進嘴里。她大口地吸吮,嘴角不斷淌下血。
“啊,真好喝。”
滿足地舔著嘴唇,巴貝特扔下維多利亞。直到脖子不再噴血,這個可憐的女人也沒有醒過來,就這樣在昏迷中喪了命。
畢竟巴貝特穿的長袍,是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圖斯的匠心巨制。那個暗精靈女人擅長裁縫,而菲斯圖斯擅長利用魔法和藥物,長袍是二人合力做出的暗殺武器。
只需注入特定量的魔力,長袍就會分解,釋放強力的麻痹氣體,讓人快速昏迷。這樣的武器自然成本不低,做一件大概要一兩個月。
能活用它的也就只有巴貝特了。吸血鬼不需要呼吸嘛。
殺了維多利亞,巴貝特跳出馬車,吹聲口哨。從山頂俯沖下來一只鷹,直飛到她身邊。
“好啦,走吧。”
她舉起一只手。雄鷹的爪子將其抓牢,原地起飛。
嗯,這只名叫【洛克】的鷹也是巴貝特轉化的仆從,身體結實得很,抓著巴貝特也能保持一定高度飛行。
這是巴貝特偵察的資本。
留下一地的活人和一具尸體,巴貝特朝龍橋鎮飛去。她要把刺殺成功的消息寫成信,讓洛克送到圣所去。
阿斯垂德計劃的第一步成功了。至于巴貝特,她還有別的工作要忙。
*****
第二天的下午,帝都的皇宮,議事大殿內。
皇帝邁德二世臨時舉行了一次朝會。通常朝會都是上午舉行,如果放在下午,就說明有要緊的事。
十幾位大臣列于金燦燦的王座之下。他們都看到中午有來自天際的信使匆匆沖進皇宮,也都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皇帝身邊立著一個面容威嚴的男人。他的軍服與帝國軍有所不同,顏色更加深紅,胸前有黑色的鷹一樣的圖案。他的眼神也如鷹一般銳利。
已經須發斑白的邁德二世在王座的扶手上拍打兩下,這是他要講話的信號。
“諸位愛卿,這個時候召集大家,不為別的,就是關于朕的表妹的死訊。”
幾個大臣對視幾眼,但馬上注意到那個鷹眼男人的目光,急忙看向皇帝。
皇帝稍微喘下氣。他的身體不怎么好,不能說長話。
“朕這個表妹,因為一心與諾德人民修好,所以,總是不受待見。但再怎么說,她也是朕的親人。朕,打算前往天際吊唁,也借這個機會,視察前線將士。諸位,以為如何?”
果然是這話。
有兩個大臣愁眉苦臉。皇帝說是商量,其實可能早就打定了主意。問這話的意思不是該不該去,而是去了以后帝都的工作怎么處理。
然而皇帝出去一趟,可不是百姓出去旅游那么簡單。
“陛下,臣以為此時前往不合適。”
離皇帝最近的大臣【安多拉】上前一步,斗膽說道。皇帝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為何,不合適?”
“陛下,臣聽過薇齊女士死亡現場的報告,這顯然是一場刺殺。而帝國人是不可能刺殺她的,這有可能是風暴斗篷所為。甚至……”
安多拉的歲數也不小,還有些駝背,更加劇了肺的負擔。他深呼吸一下。
“……可能是風暴斗篷故意引陛下前往天際,好刺殺陛下!”
他這番話馬上得到幾個大臣的贊同,這些人紛紛向皇帝表示了同樣的意見。
“我覺得沒有那么復雜,陛下理應前往天際……”
又一位大臣【科波夫】說道。他在這些人當中最為年輕,四十出頭吧。
“……因為這件事肯定不是風暴斗篷所為!”
這話讓皇帝眼前一亮。
“愛卿細說。”
科波夫深鞠一躬。
“陛下,您也知道,薇齊女士生前一直不分地區,不論人種,在全天際做生意,堪稱是和平的楷模。換言之,風暴斗篷控制區的城市也是她的受益者。試問,他們為何要潛入帝國軍控制區腹地,去暗殺一個對他們有益處的人呢?”
“你想得太簡單了,科波夫卿。”安多拉反駁道,“如今天際戰局膠著,這個時候出現的刺殺行動,不可能不與戰爭,或者說與陛下掛鉤。你該不會想說對方只是一群東帝國公司的仇家吧?”
“看來安多拉卿沒有細看死亡報告啊,”科波夫笑著說道,“致命傷是脖子的咬痕。據我所知,戰爭開始后天際的吸血鬼就開始猖獗,所以這單純是一場不幸的意外。”
“白天怎么可能有吸血鬼?這不合理,很明顯是偽裝。”
“我倒認為,雇傭吸血鬼那種嗜殺成性的怪物更不合理。”
“我……咳咳。”
安多拉咳嗽起來。科波夫則是一攤手。
“安多拉卿上了歲數,想得復雜可以理解。但要我說,陛下此番若不前往,必定會讓其他皇親國戚寒心。難道就因為薇齊女士的博愛,我們就要排斥她嗎?”
皇帝靜靜地聽著兩位大臣的討論,努力克服身體的疲倦,認真地聽。
安多拉是他的重臣。當年簽訂《白金協定》時,就是安多拉提出了許多有效建議,讓條款有了最大限度的回旋。
而科波夫有著卓越的見識,常常以獨到的眼光發現許多潛在問題,甚至準確預言了今年天際必定發動叛亂。
以這二人為中心,其他大臣各自發表看法,大殿里形成了對立的空氣。不過總的來說,還是勸皇帝在家好好待著的多。
“唔。”
等大家說得差不多了,皇帝終于動了動身子,沉吟一聲。
“請諸位肅靜,聽陛下講話。”
皇帝身邊的男人高聲說道,大臣們馬上禁聲。皇帝又拍了一下扶手,張了張口。
“列位愛卿所言,各自有理。朕看到了你們對朕,對帝國的忠心。但這次,還容朕,任性一回。”
安多拉以及支持他的大臣們略有驚色,科波夫和其他大臣輕輕點頭。
“朕這個表妹,朕一直覺得,對不起她。她大喜之時,朕迫于口舌壓力,沒能前往。至少在她去世后,朕能,送她一程。”
說完,皇帝扶著椅子,緩緩起身。
“此事已決,有勞愛卿們為朕分憂。【羅帕德】,行程安排就交給你了。”
鷹眼的男人,羅帕德·馬洛馬上欠身。
“遵命。請陛下稍等數日,待屬下先行前往天際確認安全后,再為陛下提供具體行程安排。”
“嗯,可以。諸位辛苦了,退下吧。”
朝會到此結束。安多拉直搖頭,但說服皇帝已不可能,只能祈禱這次天際之行別出岔子吧。
老大臣邊嘆氣邊走。科波夫則是第一個走出大殿。
他腳步匆匆,穿過走廊。
前邊不遠,兩個梭莫的高精靈正站在窗邊談話。自從《白金協定》簽訂以來,梭莫派了一部分人以“監督信仰”等名義,公然在皇宮落腳,隨意活動。
科波夫瞪了他們一眼,繼續趕路,一直走入皇宮寢區。這里是梭莫不能踏入的地方。
他來到一扇門前,外面立著一位女仆,向他鞠躬。
“殿下有令,您可以直接進去。”
“嗯。”
科波夫拉開門,走進這華麗的臥室,走到臥室的主人面前。
皇帝的長子,【格里菲恩·邁德】。
他正在閑坐,見到科波夫便馬上走過來。
“你可算來了科波夫。父皇他怎么說?”
科波夫關上門,低聲說道。
“陛下已決心前往天際,羅帕德要先行一步確認安全。估計七八天之后,陛下就會親往。”
這是格里菲恩今天,哦不,這一陣子,甚至說這么多年聽到的最好消息。
如果有比這更好的,那應該就是事情辦成之后。
“好,很好。”
格里菲恩的呼吸有些顫抖。他慢慢踱著步,也調和不了這急促的氣息。
“告訴阿蒙德,務必和兄弟會保持好聯系。他們想要的情報一定全力滿足。”
“遵命,殿下。”科波夫答應道。
是的,你沒聽錯。
這兩個人,皇帝的長子和皇帝的大臣,就是阿蒙德背后的人,雇傭兄弟會的主使。
接下格里菲恩的囑咐,科波夫便要告辭。
“等一下,科波夫。”
格里菲恩說。科波夫止住腳步,望著他的皇子,或者說摯友。
“殿下還有何吩咐?”
皇子遲疑了片刻。
“我們,做得沒錯,是吧?”
科波夫投出熱忱的目光,堅定地回答。
“這都是必要的犧牲,殿下,都是為了帝國。不管結局如何,我科波夫一定奉陪到底。車輪已經轉動,無法回頭。如果不能抵達勝利的終點……”
他挺了挺胸。
“……我愿陪您一起墜入無盡的深淵。”
“呵,也是。我只是隨口說說,不必在意。這個計劃我醞釀了許久,怎么可能中途放棄?”
格里菲恩笑了笑,他不過是給自己吃下定心丸罷了。
木已成舟。接下來,就靜待最后的消息吧。
*****
兄弟會圣所外一棵大樹上,維薩拉穩坐著兩根樹枝,保持這個姿勢很長時間。
終于,巴貝特的寶貝鷹洛克出現了。盤旋兩圈,落到維薩拉肩上。
亞龍人一手撫摸著它的頭,一手拆下綁在鷹爪上的信,然后拱了下肩膀。洛克便飛到另一根枝頭休息去了。
維薩拉順著樹干快速滑下,離地還有兩層高時便直接一躍,穩穩著地。
他把這封信帶去餐廳,帶給已經等了許久的眾人。
“漂亮,巴貝特得手了。”
看過信的阿斯垂德滿意地笑著。旁邊的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圖斯也相視而笑,那件衣服沒白做。
計劃的第一步完成。殺死維多利亞,吸引皇帝來到天際。
這可比在皇宮下手要簡單得多。如果皇帝不來,阿斯垂德也有其他辦法,只不過是下策了。
“接下來,就該準備迎接皇帝了。”
阿斯垂德環顧周圍,其他人都期待著下文,只有杰瑞像沒聽進去一樣靠著椅子。
還有莎莉茵,空洞的眼神叫人不知道她聽懂沒有。
“正如我之前說的,這次任務非常困難,需要全員出動。”
阿斯垂德看了莎莉茵一眼。
“我說的是全員。不好意思了莎莉茵,現在沒有誰能好好休息。”
“我知道。”莎莉茵說。
“除了那個精神病。”納茲爾打趣地說,“話說他不用……”
“不聽使喚的人我不需要,”阿斯垂德說,“就讓他在夜母身邊待著好了。”
說著,她把信一團。
“杰瑞和納茲爾馬上去獨孤城,莎莉茵和維薩拉去龍橋鎮找巴貝特,各自收集我告訴你們收集的情報,然后送信給我,我再指示下一步。這段時間,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圖斯準備我需要的東西”
所有人陸陸續續站起來。阿斯垂德的左手握成拳頭,有力地揮舞。
“開始吧,為了兄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