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慘背黑鍋的陸家公子
- 錦繡青梅
- 鶯訴
- 3349字
- 2020-09-13 01:00:17
“小詞兒還愣著作甚?咱們該進去了。”
沈長風把花盆抱出來,在手中掂量了一番,羽玉眉微蹙,“花盆似乎也有些沉。罷了,還是我拿著吧,小詞兒只管跟著我。”
謝錦詞:“……”
于是,謝錦詞頂著周遭難以計數的羨慕與贊美的目光,木著臉跟隨沈長風踏入書院。
白鹿洞書院設有甲、乙、丙、丁四類班級,每類班級又細分成一至十個班,以此來區別學生的成績優差。
前院授課,后院則是學生們用膳就寢的地方。
寢屋都是一座座四合小院,有四人一間、十六人一院的,雙人間、八人一院的,多為窮苦學子或平民子弟所住。
家中富裕些的,或生于世家大族的,都是單獨住一間房。
沈長風在甲一班,寢屋獨立,與沈陸離同院。
一進寢屋,謝錦詞啪的一聲關上門,仰著小臉去瞪少年。
“嘖,小詞兒這般看我作甚?莫不是你哥哥我長得太好看了,讓你移不開眼?”
沈長風笑瞇瞇地把花盆擱在窗前的花幾上,兩個箱篋一并塞進小姑娘手里,晃悠悠地往內室而去。
“我先瞇一會兒,未時六刻(下午兩點半)是童夫子的經史課,小詞兒記得提前兩刻鐘喊我用膳。對了,我要吃麻椒魚頭和清蒸三鮮瑤柱。”
謝錦詞拎著沉重的箱篋,吃力地追上他,“若是那些夸贊小哥哥的人,知曉你根本就是表里不一,會作何感想?”
沈長風往拔步床上一倒,扯過被子蓋在身上,瞇著眼睛懶洋洋道:
“我不說,小詞兒也不說,他們如何會知道?還有,在外頭,你不準叫我小哥哥,要叫公子。”
他桃花眼彎起,勾唇一笑:“來,叫一聲聽聽看。”
謝錦詞快被這廝氣死了!
……
整理好書籍和衣物,又把屋子打掃了一遍,已是一個時辰之后。
冬日的陽光從雕花槅窗里照射進來,給花幾上的翠色植物籠上一層淺薄的光暈。
謝錦詞從院子里打來井水,細心地往花盆里澆灌。
昨日的那場雨,似乎是秋與冬的分隔線,雨過雖天晴,天氣卻驟然變寒,就連那帶著幾絲暖意的陽光,今日也染上了幾分涼寒。
小姑娘趴在窗臺上,有些出神地盯著一處。
離開揚州這么些天,不知平軒伯爵府一切可還照舊?
她的消失于伯爵府而言,無異于細小的石子投入寬廣的湖面,漣漪都掀不起來。
那個被她當做家、生活了七年之久的地方,她再也回不去了。
可如今留在臨安城,也絕不是長久之計。
爹爹亡故,叔父掌管著謝氏一族,她無法投奔謝家。
唯有尋到母親的娘家,也就是她未曾謀面的外祖父母,她才有可能結束漂泊。
當初娘親嫁給爹爹,家里人極力反對,可娘親太愛爹爹,寧愿違背父母之命,也要嫁給爹爹。
以至于這么多年來,娘親與娘家并未有過往來,謝錦詞的記憶里,也從未有過外祖父母的影子。
她只聽人提起過,她的外祖父在上京為官,其余的一概不知。
小姑娘撫上腕間的玉鐲,小鹿眼里閃過一絲向往與不確定。
鐲子是娘親留給她的,是她尋親的唯一線索。
可她不確定,外祖父母是否會接納她。
良久,
她細眉輕蹙,清澈黝黑的眼睛里光芒細碎,閃爍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堅毅。
她要去上京!
不論結果如何,她都要尋到親人!
吱呀一聲輕響,左面寢屋的槅扇被推開,清雋的白衣少年面無表情地穿廊過院。
透過雕花槅窗,謝錦詞瞄見沈陸離手上拎了個食盒,想必是去廚房取午膳。
她想到小哥哥臨睡前的吩咐,估摸著自己也該去廚房了。
她摸了摸花盆里翠色植物的葉片,將腕上的鐲子藏進衣袖里,轉身也拿了食盒往外走。
剛踏出院門,只見小徑另一端行來一群人,烏壓壓的身影,讓人下意識想要躲開。
為首的是位少年,一身紅衣十分醒目,被一群小廝簇擁在中間。
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生得色若春曉之貌,眉目間卻滿是頑劣與不屑。
“哼,要不是看在我爹和我哥的面子上,我才不會跟你們這群蠢東西回書院!說是教書育人,可這地方分明和監牢沒有兩樣,哪里是人待的?!”
“是,小的們蠢笨至極!”
“是是是,公子說得極是!”
“公子的話自然都是對的!”
……
少年隨口一句話,便有一群小廝哈巴狗似的連聲附和。
這架勢,似曾相識。
不就是那慘背黑鍋的陸家公子?!
謝錦詞心中一慌,連忙低下頭,抱著食盒繞到另一條小徑上,打算溜之大吉。
卻不想,怕什么來什么。
那紅衣少年瞥了她一眼,眉毛一揚,高聲道:“你站住!”
謝錦詞驚得差點把食盒扔出去!
她被迫停下腳步,垂著頭細聲道:“這位公子……喚我有何事?”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少年狐疑地盯著書童打扮的謝錦詞。
這細弱的身形,貌似有些眼熟。
謝錦詞頓時緊張起來。
那日在銅雀樓門口,他們的確見過,可畢竟匆匆一眼,況且她現在已是書童打扮,難不成這人認出她了?
她正想著如何搪塞過去,有小廝拍馬屁道:
“公子每日在街上都能碰見許多人,興許偶然見過,也不一定呢?能入公子的眼、被公子記住,是這臭小子的福氣啊!”
謝錦詞:“……”
少年瞇了瞇狹長鳳眼,一字一句道:“抬起頭來。”
謝錦詞無奈,只得依言照做。
四目相對,少年立即皺起眉。
只見小小的書童,臉色蠟黃,滿臉病態,寬大的青衣穿在瘦小的身體上明顯不合身,簡直丑得不能再丑。
倒是一雙眼睛生得出彩,又大又圓,水靈黝黑,里面還倒映著他的模樣,看得人心里癢癢的。
謝錦詞不確定少年是否認出了自己,但她見識過少年在銅雀樓門前兇巴巴罵人的樣子。
她又懼怕,又愧疚,怯生生道:“公子若是沒別的事,我得去廚房給我家公子準備午膳了……”
少年見她畏首畏尾,一副害怕自己吃了她的模樣,心中十分不喜,沉聲問道:
“你家公子是誰?沈四?沈五?還是那周瘸子?”
周瘸子?世上竟有人叫這種奇怪的名字?
謝錦詞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陸公子給人惡意取的外號。
她瞅了他一眼,“是沈四公子……”
少年面露嫌棄,“嘁,原來是沈長風的書童啊……他慣會做表面工夫,成績那么好,還養什么書童啊,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心地善良?真是會裝!
“依我看,你還不如跟著小爺我,天天帶你吃香喝辣,哪里需要你去廚房取那勞什子午膳?”
謝錦詞突然很想上前與他握個手。
終于有人和她一樣,看得清小哥哥真實的樣子了!
小哥哥既然肯在陸家公子面前表現出真實性情,說明是相信陸公子的為人的,就像他相信傅聽寒一樣。
可這陸公子話里話外都是對小哥哥的嘲諷,好像與小哥哥的關系并不怎么友善。
莫非……是陸公子的名聲太差,說出去的話根本沒有人相信,所以小哥哥才對他無所忌憚的?
謝錦詞抬眸看向少年,略微沉思了下。
嗯,應該是后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
色若春曉的少年,以為沈長風的小書童對自己開出的條件動了心,展眉笑了笑,繼續煽風點火:
“你還在猶豫什么?我可比沈長風那家伙品性高尚得多!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陸景淮是何等人物?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我絕不動口,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我從不動拳頭!要知道,我陸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話音剛落,便有另一道聲音接連響起:
“陸二啊陸二,你一天到晚都沒個正經。何必非得針對覆卿?咱們好歹住一個院兒也三年多了。”
謝錦詞循聲望去,只見一位錦衣少年帶著兩個小廝出現在抄手游廊里。
少年走得不快,一顛一跛的,明顯是有腳疾。
陸景淮忙過去與他勾肩搭背,“好你個周敬軒,竟這般維護那沈覆卿!你忘了上回他是如何讓我在童夫子面前出丑的了?”
“明明是你自己在課上睡著了,童夫子喊你背書,人家覆卿好心叫醒你……”
“可拉倒吧你!整座書院哪個夫子不曉得我陸景淮從不聽課?若不是沈長風使了計,童夫子會點我背書?”
……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頭也不回地踏入寢院。
謝錦詞暗松一口氣,總算送走了陸景淮這尊大佛。
她馬不停蹄地往廚房趕,生怕耽誤了沈長風上課的時辰。
拐過一條抄手游廊,她遇到了拎著食盒往回走的沈陸離。
小姑娘對沈五公子還是很有好感的,畢竟上午在沈府側門,他幫自己把箱篋搬上了馬車。
沖著白衣少年甜甜一笑,謝錦詞脆聲道:“五公子這是剛拿了午膳回來嗎?”
面容瘦黃的小書童,一雙眼睛出奇的漂亮,黑白分明、潤澤清澈,看人的時候,里面盛著熠熠光芒。
沈陸離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嗯。”
兩人擦肩而過,沈陸離瞥見她手中的食盒,突然想起往里日扶歸伺候沈長風時,沒少被折騰。
“四哥要吃什么?”
他頓住腳步問了一句。
謝錦詞回身,笑臉相迎,“公子說要吃麻椒魚頭和清蒸三鮮瑤柱!”
沈陸離似乎皺了下眉,面上卻絲毫不顯。
謝錦詞正要告辭離開,忽聽少年用潭水一般平靜的嗓音簡潔道:“去銅雀樓。”
“啊?”
謝錦詞歪了歪頭,隨即恍然,“五公子是說,這兩道菜廚房沒有,銅雀樓才有?”
“嗯。”
謝錦詞蹙眉,覺得小哥哥簡直壞透了!
明明是他自己點的菜,卻不早些告訴她得去銅雀樓買!
銅雀樓可比廚房遠多了,現在去,也不知能不能趕上時辰。
小姑娘越想越氣惱,然后,她發現了一個更嚴峻的問題。
小哥哥沒有給她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