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今天不行！”

丟下這句話，姜楓轉身就走，閃得那白面書生一臉茫然。

“那我改天親自登門拜訪，你可千萬別再閉門不見啊！”

“知道啦！”姜楓頭也不回地敷衍道。

聽到姜楓答應，白面書生笑著點點頭，對于今日運氣十分滿意，兀自喃喃低語道：

“幸好出門前看了黃歷，果然不虛此行！”

突然之間，白面書生臉色一變，似乎剛想起什么，當即一聲大喊。

“對了，我叫徐坤……”

而姜楓早已沒入人群之中，四處人聲嘈雜，并未聽到這最后一句話。

最近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結識姜楓，其中即含江湖游俠，也包括世家子弟，幾乎踏平俗子藥鋪的門檻。

可姜楓一律不作理會，皆交由孫邈邈替為謝絕。

若非孫邈邈兼有藥王之名，深受世家貴胄敬重，否則俗子藥鋪的大門早已被砸爛。

因秦王羅肅駕臨龍城，圍觀人群熙熙攘攘，整個街頭熱鬧非凡。

姜楓好不容易才擠出人群，又拿出懷中紙張瞅一眼，急忙用出輕身之術，匆匆向紙上地址趕去。

那庭院并不難尋，只是路途稍遠。

幸好一路再無波瀾，姜楓總算在午間到達。

不想整個宅子已然荒蕪，圍墻根上雜草叢生，門框四周更是爬滿蜘蛛網。

僅有一赤腳老頭坐在門前石階上，衣不蔽體，神情頹喪，看似是路過的乞丐于此歇腳。

這樣的生活，姜楓在莫高城時，也曾跟著青田老頭體驗過。

如今青田老頭已不知去處，姜楓再看到此等情景，難免想到以前的生活，遂不自覺地生出憐憫之心。

姜楓左右望望，不見其他人影，便掏出一張十兩金票，走上前遞給那老乞丐。

“老人家，拿去買點吃的！”

誰知那老乞丐理都不理姜楓，反而躺倒在石階上，瞇著眼睛享受日光沐身。

姜楓氣得冷哼一聲，直接抬腳邁過老乞丐，向那宅子大門走去。

大門沒有上鎖，嘎吱一聲被姜楓推開，露出門內的破敗景象。

在那足有一人之高的草叢中間，有一條小路通向庭院中央的幾間房屋，看上去應是經常有人走動。

姜楓正欲邁過門檻，不經意地回身瞥了一眼，卻發現之前躺在石階上的老乞丐，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

兩側道路上皆無那乞丐身影，遠處也望不見半點蹤跡。

那老乞丐身上沒有絲毫真氣波動，根本不可能是武道高手，可剛才發生的事情又無法解釋，姜楓一時陷入迷惑。

“大白天見鬼了？”姜楓自言自語道。

當姜楓順著草叢中間的小路，走到最里面的一間房時，發現那老乞丐就在房中木椅上坐著，依然是那副頹喪可憐的模樣。

姜楓獨自站在房外草叢中，怔怔看著那老乞丐，內心不停思索接下來該怎么辦。

“既然都找上門了，就進來坐坐吧！”

一道嘶啞難聽的蒼老聲音傳入姜楓耳中，震得人耳膜發麻。

姜楓定定心神，小心翼翼地踏入房中，時刻關注著周遭動靜。

老乞丐斜靠在椅背上，用手搔搔褲襠，又伸到鼻端嗅一下，臉上浮現一絲迷醉表情，看得姜楓渾身難受。

“二十年前，鬼市棺材鋪關門轉讓，有一位老人背棺離開，說得可是前輩？”姜楓開門見山地問。

“沒錯，就是我這個老頭子，看到老夫還活著，是不是很失望！”

“這話怎么聽著，好像我是來尋仇似的！”

姜楓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盡量表現得自然一點。

“難道不是嗎？”

“你誤會了，是青田道長讓我來的！”

姜楓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效果倒還不錯。

只見那老乞丐突然坐直身體，眼中精光爆閃而出，與剛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外面的陽光透過窗欞，被分成幾道光束，灑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

這時姜楓才注意到，房中陰影處橫著一具青銅棺槨。

棺槨表面坑坑洼洼，似是銘刻有許多神秘圖案，可惜光線太暗，以致看不真切。

老乞丐緩緩離開木椅，佝僂著身子，在房中踱起步來，還不時回頭提出幾個問題。

“你跟那青田老兒是什么關系？”

“我是他徒弟！”

姜楓既已知曉這老乞丐深不可測，便不再隱瞞身份，有青田老頭做后盾，總歸是安全一些。

老乞丐認真打量姜楓幾眼，臉上的褶子突然皺到一起，仿佛是在微笑，卻比哭還難看。

“老夫還以為那小老兒早就死了，沒想到他又收了個小徒弟，現在他在哪里，為何不親自過來？”

前段時間，青田老頭曾在鬼市出面，替姜楓趕走城主梁宓，鬧得龍城人盡皆知。

而這老乞丐身為空問堂一員，竟對此等消息毫不知情，端的是讓人難以理解。

姜楓只好給自己圓謊：“他臨時有點急事，說再過幾天必定登門拜訪，特意讓我先來支會前輩一聲。”

“老夫才不信他能有什么急事！”老乞丐暗哼一聲道，“無非是嫌麻煩而已，干嘛說得那么好聽，這小老兒還是以前那個德行！”

姜楓成功騙過這老乞丐，心中忍不住偷笑幾聲，就看接下來能否套出空問堂的秘密。

“前輩先別生氣，晚輩有一事不明，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說說看！”

老乞丐對姜楓的第一印象不錯，因此頗為遷就姜楓。

“據晚輩所知，前輩乃是空問堂之人，不知空問堂為何如此對待前輩，不但無人照顧前輩起居，而且連這庭院都無人打掃！”

“這事不怪他們，是老夫不喜外人打擾，故而獨居此地圖個清靜。”

“原來是這樣……”

姜楓故意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且看老乞丐作何反應。

“有話不妨直說，老夫不喜歡拐彎抹角！”

姜楓聞言一陣竊喜，卻也不忘抱拳一禮，以示敬意。

“敢問前輩，空問堂可還招攬人手，晚輩想在其中謀個差事。”

老乞丐斜眼瞟了一下姜楓，啞著嗓子冷笑兩聲，聽得人渾身不自在。

“你這后生倒是打得好主意，空問堂又豈是想進就能進的。”

“這個自然！”姜楓以退為進道，“所以晚輩才斗膽請求前輩，若前輩有為難之處，此事便罷！”

“空問堂之所以能發布江湖龍湖榜，便是因為擁有極其強大的情報組織，當然還少不了大量江湖高手在旁保護，你是想去做個情報人員，還是想去做個護衛？”

“只有這兩種選擇嗎？”姜楓繼續試探道。

“當然不是,若你能打得過老夫，那這客卿之位便可讓與你做!”

老乞丐臉上的皺紋突然緊繃一下，露出幾分孤傲之感。

姜楓無奈一笑道：“前輩真是會開玩笑，晚輩哪有這等本事？”

老乞丐微露不悅之色：“既是如此，那你還來問我作甚？”

而姜楓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遂拱手致歉，欲告辭離開。

不料這老乞丐卻突然橫移到房門處，速度快如閃電，正好擋住姜楓去路。

姜楓心頭一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又怕被這老乞丐看穿，只好努力擠出一絲笑意。

“前輩，您這是什么意思？”

“小子，從你一進門，老夫就察覺到你身有異狀，想來你不會介意老夫動手驗證一下吧！”

老乞丐眼神冰冷，語氣強硬，根本不容姜楓拒絕。

姜楓非常清楚，這時候與其作對，便是自討苦吃。

“前輩是指我背上的東西嗎？”

“你倒是挺自覺，看來是個聰明的孩子！”老乞丐滿意地笑笑，“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你就自己把衣服脫掉，給老夫開開眼吧！”

姜楓自知躲不過去，遂果斷拉下上衣，把袖子系在腰間，毫不遲疑地轉過身，露出后背的禁紋圖案。

“傳說果然是真的！”老乞丐情不自禁地感慨道，“有生之年能見到這血蓮，便是死也無憾。”

“既然前輩早就知道這血蓮禁紋的秘密，何不痛快放晚輩離去？”

姜楓言辭中透出魚死網破之意，欲讓這老乞丐知難而退。

“就憑你現在的實力，即便動用這禁紋之力，也奈何老夫不得。”老乞丐極為自負地說。

“如果家師得知前輩為難于我，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姜楓只好再搬出青田老頭。

“放心，老夫不會對你怎樣，你也不必拿青田那小老兒來嚇我。”

“那前輩到底是何用意，還請告知一二，免得晚輩誤會，一不小心再觸動禁紋，到時對大家都沒好處。”

姜楓轉過身來，直面老乞丐，眼神中透出幾分決絕。

“你這小子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實話告訴你倒也無妨。”

老乞丐停頓一下，臉上的皺紋似又加深幾許，聲音略顯悲涼。

姜楓重新穿好衣服，直勾勾看著老乞丐，心中好奇再度涌現。

“請前輩明言！”

“不瞞你說。”老乞丐嘆一口氣道，“老夫大限將至，浪蕩一生卻沒收半個弟子，一身本事至今無人繼承，若就此隨老夫深埋黃土，豈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