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3章 孽緣(二)

  • 青云之上
  • 閑魚老九
  • 3547字
  • 2020-09-13 11:22:40

風漸起,吹過穆易慈一身鳳披霞冠,衣襟瑟瑟作響。她將身子轉過去,不再看黃彥朝一眼,低聲對滿布陰霾的薛平之道:“夫君,請你放了他吧,易慈知錯,你若要責罰,我無怨言。”

薛平之冷冷的瞟了一眼穆易慈,臉上浮現一絲不甘。沉思片刻,掙扎幾許,他抬起頭,拱手對李忘塵道:“今日我薛平之大婚之日,就賣少俠一個人情。所有人聽令,繼續前進!”

他有些拿不穩李忘塵這個人,那一劍太過強大,強大到讓他心悸,讓他恐懼。

穆易慈給他臺階下,他自然不傻,立即抓住了這個機會!

穆易慈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小心向轎子中走去。

“駕!”

待花轎抬起,薛平之雙腿一蹬,白馬吃痛,悲鳴一聲,挪動步子往前走去。

黃彥朝神色悲戚,跌坐在地,死死盯著穆易慈上了花轎,拉下了轎簾。又見薛平之嘴角掛著鄙夷的笑容,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恨意,再次將他的怒火點燃,攀上了他的胸膛。

顫著雙手抓起落在腳邊的那把佩劍,將之死死握在手中,扭頭對李忘塵遞過一個感激笑容,輕道:“在下還不知兄臺的名諱?”

李忘塵見他這副欲要魚死網破的樣子,心頭顫了顫,拱手道:“在下李忘塵!”

“李兄好名字,認識你很開心!”

黃彥朝雙手握緊了劍,帶著決裂的武斷之色,腳下狂兜,向薛平之沖去,目眥欲裂,恨意滔天,憤言道:“薛平之,你害得我一無所有,老母因此病故,我怎可讓你活著,拿命來!”

劍上寒光凜冽,黃彥朝眸盈熊熊怒火,瞞珊著步子,毫不畏懼八位盔甲手中已經豎起來的兵器,瘋狂刺向薛平之。

愛人背叛,老母病故,今科狀元身份被人賄賂駁回調換,叩閽無計。他還剩下什么?手中,只有一把從未握過的劍:

以往的筆無法為我沉冤昭雪,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舉起仇人的劍,當作一個讀書人手中的武器破釜沉舟。

那一年,我一身藍白襕衫,在那個桃花翩翩飛舞的春天,高興的告訴她:我會試中了貢生!

她溫柔似水,美目流盼、桃腮帶笑、含辭未吐、氣若幽蘭,捧著一盞茶遞到我手心,并偷偷地在我的右頰上留下一個蘭唇,她告訴我:我會一直等你,等你高中狀元的那一天!

我開心的擁抱住這個可愛的人兒,許下了我們至死不渝的誓言。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此后三年,我奮筆勤讀,懸梁刺股,終于在今科殿試中了狀元。當我興奮的回到了吾夷城,忍不住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的時候,我看見她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威武霸氣的男子。

我一直在等,等放榜后朝廷派人前來報喜,卻等到了一封扼殺我志向的信,一封阻斷我前程的信。

我將此事報給城主——自己未來的岳父穆勛元,穆勛元大怒,公然撕毀婚書,將我趕出了穆家家門。

我的父輩有恩于穆勛元,穆勛元卻背信棄義,將穆易慈許配給那個男子,也就是鎮邊大將軍薛平之。

還是薛平之的小妾!

穆易慈一口答應了,嫁入王侯府,確比嫁給一個沒用的窮酸貢士好了不知多少倍!

當我再次看見他二人的時候,是這大婚之日,烏云壓頂,大雨磅礴。心里即使不信穆易慈背叛了自己,它卻已成為實實在在的事情。

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竟然將毛筆換成了這柄冷冰冰的劍。以前執筆守護心中愛人,如此握劍斬去往生。這身刺眼的藍白相間的襕衫啊,我只能抬起頭,也若清醒般的,也像發狂似的,看著仇人的賤笑,世俗的骯臟。

是啊,我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一顆肝腸寸斷的心。

仇人不屑殺我,愛人卻上了仇人的轎!

我的雙眼通紅,痛到不可呼吸。看,呼吸它多痛,抽痛;心臟,它跳得很快,很躁!

手中的劍,能斬去所有的孽緣,所有的罪惡嗎?

也許是自己!

讀書人讀書人,說來貽笑大方,我終究只能算個翻書人。

翻別人的書,卻要感受自己的痛!

小人的結局是身死,君子總是兩袖清風,我拾起了這沾染不知多少亡魂鮮血的劍,鐵骨錚錚的樣子,那是我對這個人間最后的眷念。

與其茍且偷生,不如在戰斗中死去。

雖然我只是弱不禁風的書生而已,但我飽讀詩書,生而為人,豈能畏縮不前。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生,千般不舍,萬般無奈,無盡日夜的苦水交織,痛得死去活來,酒能抵一時,何能抵千日。

死,又有何懼!

劍已出鞘,刺過耳旁的呼嘯聲,破開空氣的壓抑氣息,這柄劍,它將要帶著我意志刺向仇人。

眼見,大仇將報!

薛平之身旁的那個嘴角有疤的盔甲大漢持兵器一挑,輕而易舉的就將黃彥朝刺來的劍擋開。盔甲大漢長槍一掃,收放自如,一出一回,一氣呵成,黃彥朝胸前中槍,跌倒在地上,氣喘吁吁。

“唉!”

李忘塵欲要上前,又怔在原地,不知怎么辦。黃彥朝三番四次拒絕他的好意,一心尋死,他若是再幫下去,豈不失了他們之間情義,只怕會適得其反,弄巧成拙。

悲哀莫大于心死!

何不如,許了他的愿!

李忘塵暗嘆一聲,搖頭將立在半空的劍召回,心里幾多沉重。

“殺了他。”

眼見李忘塵沒有什么動作,薛平之雙眼射出一道陰鷙的光芒,光明正大的下了命令。黃彥朝三番五次冒犯鎮邊大將軍,已觸犯了當朝律令,罪不可赦。

哪怕是當著李忘塵的面,他也勢必將之誅殺,方可解他心頭之恨。

盔甲大漢領命,持長槍一步一步的向著黃彥朝走去。

“黃兄!”

李忘塵開口呼喚,臉色掛滿濃濃的堪憂之色。不知自己的聲音,何時已經變得沙啞。

黃彥朝躬身捂住傷口,右手持劍,與上前盔甲大漢對峙。他仰頭大笑,披頭散發,渾身浴血,睚眥均裂,悲不自勝,愊臆失聲。

“吾一介窮酸書生,雖是將門之后,亦為甕牖繩樞之子。少年有志,蘊大才,抱大器,不想仕途之哀,叫人笑話。吾雖死不足惜,只嘆爾等國之敗類,釀禍朝廷,窮虎奔突,狂兕觸蹷,仕途隳敗,置天子威信何在?罪孽深重,天理不容。吾死后,仁人志士,生啖爾等血肉,擲骨喂狗,鑄小人匍匐于地,厲萬人唾罵。”

黃彥朝又轉身看了一眼李忘塵,微微投過一個笑容,輕聲道:“李兄,在下得罪的不僅僅是一個鎮邊將軍,咱們萍水相逢,你的好意,黃某心領了,你回去吧。”

說完,他臉上笑容散去,蒼白無比的臉上帶著一抹駭人的嗤笑,嘴角再次溢出一絲鮮血。手中的劍,被他奮力揮出,身經百戰的盔甲大漢沉著臉,血脈賁漲,提槍掃出,一揮而就,輕松將黃彥朝的劍打落。那銀槍帶著一陣罡風,依舊勢不可擋的向黃彥朝的脖頸處掃去。

黃彥朝帶著一絲不舍,再次看向花轎的方向,而后閉上了雙眼,苦澀,讓他的雙眼在閉上的剎那,劃下兩顆晶瑩的淚珠。

這一刻,他對于生死,徹底看淡。

滿天的烏云還在肆虐,勢要往低空碾壓吞噬,幾棵垂柳蕩著枝條,在風中微微搖擺葉子,似在努力驅趕著空氣中那股堪比死亡還要壓抑的氣息。

李忘塵垂下了腦袋,默許黃彥朝的做法。

事實上李忘塵也知道,就算將黃彥朝救下來,依然解決不了什么問題,他還是會重蹈覆轍,沒有快樂的活著,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區別。

這個江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底層人,永遠也不能像地主階級一樣錦衣玉食,高高在上。除非,有人能將黃袍加身,翻身做皇帝。

不過,那也僅僅是針對某個人而言。

真正的青天白日,哪里尋見?

就在李忘塵感慨萬千的時候,一道白影如同閃電從他身邊掠過。他抬頭看去,那白影已站在黃彥朝身前,伸出兩個修長的白皙拇指,將大漢的槍頭刃輕輕夾住,宛如夾著一張紙片那般輕松。

洛羽輕輕勾了起一道動人的笑容,兩指輕輕扣住槍頭刃,微微一折,只聽“咣當”一聲,在盔甲大漢一副可不思議的震驚神色之下,鋒利尖銳的槍頭刃頓斷作了兩截。

“你是個壞人!”

洛羽嘟嘴,輕輕推出一掌,大漢的壯碩的身子頓如同圓球一般向后滾了出去,落在薛平之的面前,口吐鮮血,直接昏死了過去。

那隨意推出的一掌,竟帶著一陣罡風,刮起地面的水花,又掃向迎親的隊伍。

薛平之提袖遮身,腳下的馬兒卻若遇見了天敵般往后退了兩步。他以為來了個世外高人,臉色都嚇變了,慌忙抬頭看去,那雙毒辣的眼睛卻不由一亮,內心之中升起了一絲覬覦。

他不由得向洛羽細望了幾眼,見她神態天真、嬌憨頑皮、雙頰暈紅,年紀雖幼,卻又秀雅絕俗、氣度高雅,當真比畫里走下來的還要好看。她的周身若有一股輕靈之氣縈繞,出塵若天仙下凡。肌膚嬌嫩、神態悠閑、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

像是做一件很輕松很平常的事情一般,洛羽拍拍手,微微轉身,奇怪的望著黃彥朝,頗有鄙夷的說道:“你一個大男子,哭哭啼啼的干什么,一點兒都不爽快,有什么事,本姑娘給你解決!”

聽她吐語如珠,聲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動聽之極。黃彥朝猛地睜開雙眼,將眼淚擦去,抱拳道:“謝姑娘一片好心,還請你跟李兄一同回去,不要管黃某之事!”

“你這書生好生忸怩固執,只知道一心作死,真叫人頭大!你一邊待著,本姑娘為你做主!”

洛羽雙手叉腰,抬頭掃了一眼迎親的隊伍,像是發現了什么,抬手撓了撓了頭,回頭惑道:“對了,你有何冤情?”

李忘塵無奈的用手拍了一下額頭,走上前納悶道:“丫頭,你就不會動動腦袋想想嗎?”

洛羽聞言,詫異的瞟了黃彥朝一眼,又將目光移在薛平之身后的花轎之中,突然明了,頓時腦瓜子一轉,若有所思的笑道:“我以為多大點事兒,原來是想搶親啊。這么簡單的事,你等我一刻,本姑娘將新娘子給你搶過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南阳市| 大关县| 米易县| 九龙坡区| 钟山县| 五常市| 垫江县| 马尔康县| 科技| 壶关县| 思南县| 镇安县| 时尚| 清徐县| 宁波市| 镇平县| 湖州市| 临邑县| 绥宁县| 大埔县| 田阳县| 原阳县| 舒兰市| 呼和浩特市| 信丰县| 鹤岗市| 缙云县| 汝州市| 长海县| 温泉县| 额济纳旗| 乡城县| 北宁市| 治县。| 太白县| 深圳市| 化德县| 丰都县| 龙井市| 西城区| 文登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