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抱拳(二)
- 青云之上
- 閑魚老九
- 3500字
- 2020-09-13 11:22:40
天街凄冷,月華淼淼,斑竹搖曳,似流星劃過,傾倒?jié)M地清幽。
搖扇的公子風(fēng)度翩翩,持劍的少年神采英拔。兩雙如同寶玉璀璨的眼睛淡淡掃過,掃過陳諭那張布滿滄桑的臉龐,就像上天降臨的正義之戈,審判著陳諭滿身的罪惡。
許久,李忘塵收回目光,搖搖頭道:“楊兄,此事還有更好的辦法解決,我不想生太多殺戮。”
說罷,遂于衣衫之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賬簿,舉到面前,對陳諭說道:“知府大人,你若是答應(yīng)我條件,我便將這記錄你貪贓枉法的賬本傳給州府,看你怎么辦!”
陳諭順李忘塵的手,望向那本熟悉的賬簿,身子猛地一顫,好似瞬間老了十歲,悻悻踱步,罷手道:“這……唉,罷了罷了,本府答應(yīng)少俠的條件,你快快放了我兒。”
李忘塵點(diǎn)點(diǎn)頭,將陳青云提了過去,沉聲道:“識時(shí)務(wù)者為俊杰,知府大人往后切記要以身作則,公正為民。此賬本,我便收了起來,以免知府大人變卦。”
陳諭將陳青云抱住,一時(shí)老淚縱橫,臉上滄桑不已,頹然點(diǎn)頭同意。
“如此,那此事便了了!楊兄,隨我去鳳玉樓,解救那些可憐的女子!”
一聲雞鳴響起,二人于夜色之下,消失陳府。
鳳玉樓!顧名思義,煙花之地。
門前燈火闌珊,站有七八迎客女子,一身輕紗罩身,將妙曼的身影襯得若隱若現(xiàn),在這燈紅酒綠之地,最易引誘人走向墮落和原始。三兩醉酒漢子,懷里各擁兩女子,卿卿我我走進(jìn)。
深夜的街頭,走來兩位翩翩男子,一身白紗,氣度不凡。年稍長的男子持桃木扇輕扇,綰一頭青絲垂下,步伐輕緩,衣袂翩翩,渾身透露著一股儒雅之氣。年少的男子步伐恣意、瀟灑,背負(fù)青鋒劍,綰發(fā)于頂,手中提酒慢抿,笑容勾人,放浪不羈。
二人同行,氣質(zhì)千般,春蘭秋菊,好似這月下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有人扶紙窗而窺,有人倚綺戶而看,默默不語。
一枝梨花壓海棠,數(shù)不了這春華秋實(shí)。
霍然,***停下腳步,看了一眼那煙花之地,臉呈不自然之色,躊躇道:“李兄,我想我還是在此等你!”
“哈哈!”
李忘塵一聲大笑,頓時(shí)明了***的難處,他一把將***的衣袖拉住,笑道:“楊兄怕甚,好男兒,當(dāng)志在四方,煙花之地,也能枕席而睡,隨我走!”
不予***再說,便拉到了鳳玉樓前。
“哎喲,好生俊俏的兩位公子,請進(jìn)請進(jìn)!”
搖屏扇的老鴇一扭雄腰,眼睛賊亮,擎扇喚道:“姑娘們,快快招呼二位公子!”
一群濃妝厚抹的女子驚呼一聲,扭著楊柳小蠻腰,嘟著櫻桃樊素口,裊裊婷婷,蜂擁而來。
***臉色一白,趕緊匿在李忘塵身后,拒絕道:“李兄,看你捅的簍子,快將這群姑娘叫離!”
李忘塵張嘴大笑,忽俯身地下,實(shí)在是笑得不能自己。
“李兄!”
***急喚,雙頰微紅。
三兩女子拉住他的衣角,對耳吐蘭,妖媚動(dòng)人,輕柔溺語道:“公子,你好生得俊美!”
“好了好了,該干正事了!”
李忘塵看了看不知所措的***,臉上一陣紅光掠過,忍住笑容,一本正經(jīng)的道:“各位姑娘先行離開,老鴇何在?”
那老鴇眉目一笑,搖扇招手,提裙別扭著步子走來,眉帶眼笑,酸溜溜的道:“二位公子可是不滿意,我鳳玉樓姑娘多得是,個(gè)個(gè)長得那叫一個(gè)水靈,我再喚樓上姑娘出來,任二位公子挑選。”
李忘塵搖頭,只是老鴇誤會(huì)了他的意思,便道:“老鴇,我二人前來,是讓你交出這些姑娘的賣身契,讓她們回家!”
老鴇一聽,臉色突變,一搖扇,頓換了臉面,惡語而出:“那就是說,你二人是來挑事的。來人,將他們趕出去!”
李忘塵抬頭,見數(shù)漢子執(zhí)棍棒而至,不禁搖頭苦笑:“看來,不拿出點(diǎn)顏色是不行了。楊兄剛才如此憋屈 ,不如就由你出手,濾濾胸中之氣!”
“好吧,此時(shí)我的確只合適當(dāng)個(gè)打手!”
***合扇站立,臉上恢復(fù)平靜,輕抬雙手,一股真氣溢出,那群漢子還未接觸二人身體,便已被這股強(qiáng)大的真氣摔飛出去。
老鴇嚇了一跳,提著裙子便要跑,李忘塵逮住機(jī)會(huì),拔劍抵在她身后,沉聲道:“想跑,沒門,今你若是不將姑娘們的賣身契交出來,我第一個(gè)殺了你!”
老鴇身子一顫,驚恐跪地,央求道:“二位少俠,我將她們的賣身契交出來,求求你們放了我。”
***躬手謝禮:“如此,那就麻煩您了!”
鳳玉樓里,以幾十位相貌身材皆好的女子,圍一張宴席而站,目光流彩,盯著席中二人大興言談。李忘塵輕抿著花酒,***則感十分別扭,只得閉眼假睡,不見這煙花之地。老鴇匍匐在地面,臉上驚恐之狀并未退去,李忘塵手中青鋒劍,出鞘三分,寒光凜凜,正對著她的脖子,一活幾十年,還未曾覺得時(shí)間有眼前那么漫長過。
一彪形漢子匆匆抱來一摞厚厚的賣身契,小心放在李忘塵二人面前,方才遠(yuǎn)遠(yuǎn)退去。
李忘塵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望向一眾煙塵女子,慢慢道:“我知你們很多都是被陳青云脅迫而來,今我二人前來,便是還你們自由。陳青云被我斬去雙腳,縣令已與我等達(dá)成協(xié)議,各位姑娘不必?fù)?dān)心,可撕毀自己賣身契,回家了,往后好生做人。”
一眾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大部分人跪在了地上,涕泗橫流,感謝二人的救命之恩。
少部分人則站在原地,臉色不好看,竊竊私語。半晌,一女子從中站出來,為難道:“我等在這鳳玉樓已久,也不知回去后該如何生活,若要讓我等離開,便是斷了我們生路啊!”
李忘塵笑容頓住,低頭抿了一口酒,看向***,無奈道:“她們被生活所迫,不愿意離開!”
“唉!”
***睜開眼睛,嘆道:“只得隨了她們的意,要留則留,不留之人,從鳳玉樓庫里將銀子取分了,就此離去。”
愛財(cái)?shù)睦哮d臉露不愿,卻又不敢聲張,只得將庫里存的銀兩與一眾想要離開的女子分發(fā)了,遣走她們!
鳳玉樓一事揭露,傳遍大街小巷,被人傳頌成一段佳話。
翌日,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青草蔥郁,天空飄過幾朵云霞,悠閑的牧羊歌唱起,像一首天籟之音,伴著馬兒身上的銅鈴響聲,傳遞去遠(yuǎn)方。
此時(shí),紅塵客棧掌柜手拎著一袋沉沉的碎銀,歡喜不已,真可謂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有了這些錢,可以將客棧好好修繕一番,擴(kuò)大經(jīng)營。
落云城外!
黃煙塵臉色蒼白,手握李忘塵交與的賬簿,看著遠(yuǎn)方漸行漸遠(yuǎn)的馬車,久久不動(dòng)。
“謝謝你們!”
將賬簿放于衣衫之中,黃煙塵轉(zhuǎn)過身,一步步向敞開的城門走去。太陽撒下一片光芒,守門的將士臉上開始流汗,抬手抹去。天空,飛過一只隼,怒目圓睜,突俯身直下。
幾日之后,馬車行駛過漠外,依稀看見遠(yuǎn)方聳立的雪山,延綿萬里,一望無垠。再往前,便是瑤池地域。
瑤池之地,方圓幾千里,漠漠孤寂,風(fēng)雪枕途,氣候異常嚴(yán)寒。傳說此地乃一神奇地域,山上常年積雪不化,云霧繚繞,靈氣濃郁,是修道之人的神望之地。也因此,衍生出眾多靈獸,實(shí)力強(qiáng)大,一般修士還真不敢前往。
位于瑤池中心,有一天然圣地,無數(shù)溫泉天池坐落其間,池水藍(lán)盈清澈,更盛那明朗天空幾分。從遠(yuǎn)處看去,如同點(diǎn)綴在天地間的明珠,璀璨奪目。身臨其境,仿若置身于仙境一般,令人流連忘返。
千年前,月華宮宮主于此地開山立宗,不逾百年,宗門百廢俱興,成就九州大陸五大宗之一,天下皆知。門下只收女弟子,遠(yuǎn)離世俗之間,有瑤池天然泉水的孕育,生來不沾塵埃,美得似純潔的蓮花,不食人間煙火。
所以大陸上又流傳著一句詩:
九天仙女何處尋,一入瑤池夢難回!
由此可知,世人對月華宮門下弟子美貌評價(jià)之高。
軫欄上,李忘塵伸了個(gè)懶腰,抬頭望了望遠(yuǎn)處的雪山,喚馬停下。
“楊兄,瑤池之地就在我眼前,煩叨多日,就此別過!他日回新羅,定來京都拜訪,再話風(fēng)月!”
帷簾拉開,***緩緩走下,拱手輕道:“李兄,那靈物于瑤池南部唐依瑪拉雪山,需得再行兩日,此去,一路小心。”
李忘塵點(diǎn)頭,快步走近***,舉起右手,遞過一個(gè)燦爛的笑容。
***會(huì)意,心底一暖,遂抬起自己的右手,兩只手驀然緊緊握在一起。
風(fēng)輕輕刮起兩人的衣衫,獵過眉梢,日光如熾,照著倆人的面龐,輕柔仿若枕在棉絮上。那一刻,時(shí)間似乎靜止了,兩只修長的右手盈盈抱在一起,久久不放。
他們的友情,勝過笑容中寒暄的千言萬語,只因這抱拳一握,春風(fēng)十里,穿越悠悠古道,刻在這如詩如畫的草原之上,融天地于一線。
良久,李忘塵放開了***的手,轉(zhuǎn)身朗聲道:“楊兄,二位姑娘,后會(huì)有期!”
少年身影,宛如一個(gè)風(fēng)塵俠客,背負(fù)長劍,大步流星,踩過帶著青草香的泥濘,消失在漫漫山川中。
綺霜綺露于***身后,拈花微笑,注目遠(yuǎn)送!空氣中的冷冽有些壓抑人心,三人站在原地,望著李忘塵消失的背影,目光之中,多了些許失落之意。
綺霜吸了一口氣,對***說道:“李公子已經(jīng)走了,公子請上車,我等繼續(xù)趕路!”
***仰頭看天,輕輕打開桃木扇,嘆了一口氣,啞然一笑,不舍道:“李兄離開,還真是不習(xí)慣!”
綺露點(diǎn)頭同意,微微道:“李公子確是個(gè)不凡之人,綺露雖然不知道他尋那靈物干什么,但還是希望他能尋到!”
“走吧!”
綺霜御馬,二人上車,***便跏趺正坐,閉目入定。
輿中,出奇安靜。***忽提扇睜眼,喃喃自語:“今日打坐,為何總感心神不寧?”
扇頭揭簾,***微微仰頭,望向莽莽雪山,冷風(fēng)拂面,幾分冷意,幾分刺骨。白云亦如幾筆淡墨,抹在天邊,看不出幾多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