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龍體欠安，自知時日無多，然國不可一日無君。恬親王，寬厚仁和，堅毅奮勇，乃是繼承大統不二人選，朕望你登臨三寶，于此內憂外患之時，勵精圖治，勤政愛民，為我大青重開盛世，再創萬世不朽之基業。愿各位愛卿，輔佐新帝，選賢舉能，盡忠職守，朕在此，拜謝諸位大臣。”

小皇帝緩緩說完，從龍椅之上艱難站起，看著堂下眾人，深深鞠了一躬。而他的視線，卻看向了另一邊的兩位太后。

此時的兩位太后，神色各異，慈安太后看著這位年輕的皇帝，眼中有不舍，有安慰，也有痛惜，這畢竟是她撫養長大的孩子啊，而另一位太后，慈禧，神色則更為復雜，憤怒，痛心，失望憐憫，不一而足，這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也是自己這些年母憑子貴的憑證，今日卻做出了讓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微臣惶恐，焉能受皇上如此大禮，愧殺微臣，愧殺微臣，微臣必盡忠職守，報效朝廷....”

“皇上為國為民，奴才惶恐羞愧，自當肝腦涂地，殫精竭慮，以報國恩...”

眾位大臣紛紛開始配合著皇上開始表演，有的涕泗橫流，有的不住磕頭，各型各狀，皆是一副忠臣之樣，直恨不得追隨小皇帝而去一般。

“多謝各位大臣，各位我大青的忠臣棟梁啊，恬親王，咳咳咳--你且上來。”小皇帝對著恬親王說道，自己一下子倒在了龍椅上，只能靠著自己的手勉強攙扶著身體。

“臣弟遵旨。”

恬親王快步走上臺，看著這個獨屬于皇帝的位置，今天即將迎來他的新主人了。

小皇帝拉著他的手，一點點地想要掙扎著站起來，恬親王趕忙伸手將他扶起，因為小皇帝身形并不高大，此刻有些像是被恬親王抱起一般。此刻的小皇帝，渾身惡臭，若是能夠解開龍袍，身上早已是千瘡百孔一般，任誰都能看出是命不久矣了。

小皇帝艱難地站立起來，微微靠著恬親王，“陳福濱，扶朕回御書房吧，接下來的事，便有新帝自行處理。”

“奴才遵旨。”陳福快步走上前來，攙扶住小皇帝，慢慢往回走。

一步，兩步，小皇帝與陳福靠地極近，他輕聲說道，“狗奴才，朕懷中有一封書信，你拿去吧。”

“是，皇上。”陳福同樣輕聲說道，眾人看著一主一仆的背影，緩慢且艱辛。

“你說，朕今日所做之事，對嗎。”他又問道。

“問心無愧即好。”

“對啊，...對啊...”突然，小皇帝臉色一凝，似是喘不上起來一般，臉憋成醬紫之色，下一刻，一口鮮血嘔出，把那龍袍染污，陳福的衣服也沾上了不少的血跡。接下來，小皇帝又吐了幾口鮮血，醬紫的面皮卻緩和下來，臉上出現一絲微笑，再沒了聲息。

陳福嘆了口氣，身后的眾人自然也發現了，就待涌將上來，卻看到陳福將皇上的身體慢慢放平，輕輕跪下，口中喊道，“皇上，殯天了。”

滿座嘩然。

夜，此時的宮內，皆是衣著縞素，掛著白布白綾，來往之人，皆是悲戚之色，而兩位皇太后，痛哭失聲，悲痛萬分，大臣宮女也是涕淚交橫，撕心裂肺。

這是乾清宮內，小皇帝已經換上壽衣，躺在一口棺材之中，再過不久，就該放入惠陵之中之中，與大青列位先祖一般，永封于此。

夜深之后，只有陳福沒有離開此地，依舊再次守靈。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這是小皇帝生前留下的。借著燭火，他打開了這封信，字體并不美觀，像是倉促寫就一般。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朕應該躺在棺木之中，大概不久就要下葬，那么你也會來服侍朕的，對吧。當然，朕知道這樣何其不公，逝者已死，卻要生者陪葬，但朕沒有辦法，真是大青的皇帝，也是滿人的皇帝，朕不能成為大青罪人，你與蘇燦都是大青的威脅。

事實上，初次見你時，朕只是想多要個手下，為接下來與母后爭權之時，有個好用的人罷了，當然你與包龍星都給了朕一個驚喜，借一場案子，斬下母后手下，那時朕滿心以為，能一展拳腳，肅清弊制，重整山河，可早年的荒唐終究是有代價的，朕無人可怨，只能說咎由自取，于是朕想死前再做些事情，一是聽你之言，進攻東洋，朕知道，也許朕將會是一時的罪人，但后世之人會明白你我之舉。

還有就是恬親王之事，其父乃是先帝之弟，與我也算是宗族之親，且其父乃是議政王，掌管軍機大權，算是可與我母后抗衡之人，不會如我一般，一世都是傀儡。

朕知道，大青不是一個好的朝廷，否則不會民怨四起，太平軍之事，甚至你所言，才是天下之大勢，但朕只能選擇這么做，朕已經不是一個好兒子，也不是一個好皇上，但朕能做的，就是一個合格的滿人。

不知人死是否有鬼，但是朕的確還想和你再見一面，和你說一句對不起。”

陳福合上書信，在燭火中燒盡了這封書信，看著火影跳動，陳福的眼中，那抹純黑色再次出現，心中沒什么激動感慨，少有人能背叛自己的階級，小皇帝做得不對，但也沒錯，而自己的死，只能說時也命也，正如此刻他知道的，他死期將至，因為他身后出現了一個人。

“我沒想到會是你。”

“我畢竟是京城第一高手。”

“是皇上，還是太后？”

“我只負責殺人。”

“是嗎。”

“那我就動手了。”

一陣刀光閃過，陳福喉間出現一抹血痕，他的眼中那抹黑色瞬間暴漲，像是吸進了所有的光線一般。

雷豹將陳福的尸首拎起，他要去復命了。

而此時的蘇燦，正在趕往一個地方，福省，他將在那里見到他的妻兒，此時他的懷中，也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