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此刻沉著臉，問道：“可是真的？”

說這話時，她眼睛只盯著穆清，仿佛認準了這件事是她自導自演一番，盡管她心中對此一清二楚。

受到懷疑，穆清睜大了眼眸，淚水就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一顆接連一顆的往下掉。

她不停地搖著頭，道：“不是的，母親，不是的......”

安夫人皺了皺眉，正欲直接定罪，反正這個小丫頭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來。

安歌在穆清的腦海里將她的神態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連她心中所想都揣摩的相差無幾。

她冷笑了一聲，接著教導穆清。

“眼神不經意地撇過翠翠，還有李夫人?！?

“她倆打小就是死對頭，想要從安夫人手里挖出來點東西，用李夫人最好不過了?！?

穆清搖著頭后退，身形仿佛脆弱的下一刻就要摔倒一般。

為了找到支撐點不讓自己摔倒，穆清拽住一旁翠翠的袖子，眼神像是不經意一般劃過翠翠，又劃過李夫人。

翠翠反射性的扶住穆清，看了眼李夫人。

李夫人皺了皺眉，親自走到穆清身邊，打量著她胳膊上明顯的青紫。

“京中都傳安夫人體恤府中仆役，不僅月銀較他府高了五文不說，還時常與城東搭建粥棚施粥，往日我還不以為然，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說著，她笑了笑，可這笑容里卻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

“就連安丞相的親骨肉都比不過一個油嘴滑舌的丫鬟呢，可見安夫人真善?！?

“瞧瞧，剛剛不光本夫人瞧見安大小姐的手垂落身側，大家伙兒可都瞧見了呢?！?

話音一落，李夫人身邊的人都給力的低頭，捂嘴，抖肩。

他們在偷笑，在嘲笑！

安夫人面色更加難看，這不是在嘲諷她把下人當主人，把主人當下人嗎？

可安歌算是個什么主人？！

不過這話她可不能說，不僅不能說，還要狠狠地懲罰玲瓏。

“夫人！都怪我剛剛豬油蒙了心，居然想栽贓大小姐，求夫人繞我一命啊！”

玲瓏頗有眼色地挺身而出，求安夫人降罪。

安夫人見此，微蹙了蹙眉，似是在思索該如何懲罰，片刻后道：“那就扣......”一月俸祿罷了。

“以下欺上，干脆打五十大板好了?！?

后面的話沒說完，就被李夫人堵回喉嚨里，她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開口：“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很快就有人應聲將玲瓏拉走。

穆清就這樣冷眼看著這場鬧劇。

而后，她欲福身離開，卻冷不防被突如其來的冷風一吹，打了個寒戰。

安夫人瞬間一個眼刀子遞過來，穆清忍住想要搓手的沖動，然后又打了個寒戰。

李夫人給另一個丫鬟遞了遞眼神，那丫鬟腳步迅速地離開又回來。

不過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件大衣。

李夫人親自將它給披到穆清身上，“瞧瞧，看把姑娘給凍的，偌大的丞相府居然還讓大小姐穿夏衫，這都入秋多久了。”

說完，她還不忘幫穆清理理領子，“安大小姐要是冷，要是怯那位，只管來我李府，我李府雖比不過丞相府，連個姑娘的衣服還是買得起的?！?

這番話說得安夫人臉色青了白，白了黑。

最后，她還是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就不勞李夫人關心了，我丞相府也供得起的。是吧？”

說到最后，她威脅地看著穆清。

穆清垂下眼簾，雙手來回攪動，像是在做心里斗爭一般，片刻后道：“......是。”

眼睫不停地抖動，語氣柔弱，小臉上帶著遲疑，一看就是假話。

安夫人氣得都快要吐血。

她今日才發覺，這小崽子居然還是個會咬人的！

“那就好?！崩罘蛉嘶腥魶]有看見安夫人想要殺人的眼神般，自顧自道：“翠翠，走了，時候不早了，也該用膳了。”

“是，夫人?！?

翠翠跟在李夫人身后，一群人很快消失在安夫人的視野中。

“哼！”

見人離開，安夫人扶住身旁丫鬟的手，狠狠地瞪了一眼穆清，一句話沒說，甩了甩袖子就離開了。

見此，穆清唇角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手背上的黑痣，也微微發燙。

-

深夜，萬籟俱寂時，穆清直愣愣的看著頭頂。

室外烏云濃厚，遮擋住皎潔的月亮，沒有一絲月光照進室內。

“咕嚕~”

穆清撫了撫肚子，她有些餓。

也是，也該餓了。

穆清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她等了一天。

從卯時等到申時，除了中途在安夫人面前晃了一圈外，她都等在藏經閣。

沒有等到那個人。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難過多些，還是慶幸多些。

慶幸沒有讓林澤看到她在安夫人面前的故作白蓮的形象，不至于惹得他厭惡。

可她真的好傷心啊......

“林、澤。”

穆清一字一句地念出這個名字，雙手覆在小腹上，以期這個名字能夠帶來飽腹感。

“咕嚕~”

很顯然，這并不可能。

餓肚子的感覺可不好受，但錯過僧人送餐的她，只能挨餓。

其實也不必挨餓，因為她還有兩只烤雞腿。

這是林澤昨天和她一起捉的野雞，也是一起烤的，連調料都是她提供的呢。

這本來就是要飽腹用的，不是嗎？

穆清在心底反問自己，看著面前的兩只雞腿。

猶豫了一會兒，她忽地拿起其中一只，正欲咬下，卻又不舍得放了回去。

而后，緊緊地閉上眼，又將其包好，放置在柜中。

不行！

若是林澤再也不回來了，那這兩只烤雞腿就是他留給她最后的東西了。

這般想著，穆清喝了口涼水，又躺會了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頭頂的承塵，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閉上了眼。

夜漸漸地深了，萬物都陷入沉眠。

“轟隆”

屋外電閃雷鳴，大雨驟降，林間的風呼呼地咆哮。

閃電的光照亮室內一片黑暗，也照亮穆清蹙著眉的臉。

蒼白，不帶一絲生氣。

穆清做了個噩夢。

夢到一片大火熊熊燃燒，很快瓢潑大雨將火撲滅，露出燒成焦黑的大地。

她聽到，有人在喊：“清清！”

穆清皺著眉想要回應，話到嘴邊時，卻睜開了眼。

都是夢……

穆清再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