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清晨的空氣帶著朦朧的濕氣，清透的露水在枯枝上滾動。

初陽打下的一縷光照在上面，遠遠看去閃耀著光澤，倒給這個原本蕭瑟的季節平添幾分生氣。

林瑾早早就起來了，本來補習是在每周周六的下午五點。

但是郝曼曼說這次的補習因為老師下午有事情，就改到了早上，但以后的時間還是下午五點。

收拾好之后就趕去了那個同康路的補習班，離市圖書館倒是蠻近的，但離學校挺遠的。

林瑾特意很早就起了，就怕趕不上或者錯過公交車。

不過今天的公交車倒是特別給力，可能是周六，還是大早上，公交車里都沒幾個人。

林瑾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林瑾斜后方坐著一個帶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頭靠在公交車的窗戶上，閉著眼仿佛在小憩。

鴨舌帽壓得很低，林瑾看不見他長什么樣。

只看見棱角分明的下顎，薄唇微抿，冷峻的線條輪廓像極了一個人，但一時林瑾想不起他像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林瑾透過充滿霧氣的車窗，看到窗外的世界一片朦朧。

林瑾用手輕輕抹去玻璃窗上的霧氣，看著不斷緩慢從身邊劃過去的路燈，樹木，街道，房屋，商場還有高樓大廈。

但林瑾稍微靠得近了，眼前又模糊一片，車窗上又有了霧氣，又什么都看不清。

有些事情，有些人，有些物，遠看著無比清晰。

以為自己看透了，但緩緩走進，靠近，才發現自己從未看清過。

真正的模樣又有誰能看見呢？

誰又在乎呢？

也許，時間久了，連自己都忘了原本的樣子，看到的只是別人眼里的樣子罷了。

林瑾想著想著發著呆，學校宿舍鑰匙連帶著林瑾的學生卡，一起掉了下來，林瑾也沒發覺到。

到站，公交車緩緩停了下來。

林瑾收拾起雜亂的思緒，直到下車也沒發現自己的鑰匙和學生卡掉在了座位下面。

那個帶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剛好瞧見了林瑾掉落的鑰匙和學生卡，就在下車前撿了起來。

林瑾下了車，帶著黑色鴨舌帽的那個男生也下了車，然后他直直朝著自己走來，那個男生走到林瑾面前，遞給林瑾鑰匙和學生卡，笑著說：“你剛剛掉在座位底下了。”

林瑾低頭一看，少年骨節分明的手上拿著的的確是自己的鑰匙和學生卡，連忙道謝。

少年拉了拉自己的黑色鴨舌帽，笑著搖頭：“沒事。”

林瑾一抬頭就看見了那個笑著如太陽般的少年。

驀地，林瑾突然想起這個帶著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像誰了。

像那個顧澤，倒不是長得有多像，而是那種冷峻的氣質。

但眼前的男孩笑起來仿佛初春的太陽，能夠融化一切的堅冰。

突然有那么一瞬，林瑾突然好奇，要是顧澤笑起來，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溫暖。

林瑾走向補習班的一路，身后那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跟自己似乎一直同路，直到他跟著自己一同進了同一個補習班的教室。

這時，林瑾才意識到他不僅僅和自己同路，上的還是同一個補習班。

這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很合自己的眼緣。

林瑾挑了個中間稍靠后的位置坐下后，發現那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坐在了教室一邊靠窗的位置上。

補習班和學校的教室上課很是不一樣，學校里雖然早讀課很早就要到教室，但是大家都來得很早。

但是補習班就不一樣了，快上課了，才稀稀拉拉來了些人。

補習老師進教室之后，看了一下講臺下的同學，面帶微笑介紹了下自己。

是個很儒雅的男老師，大概三四十歲左右，帶著一副黑框眼鏡，身著淡灰色的大衣。

他講題的時候，思路和方法和學校里老師講的大體差不多，但在一些特定的題上會有一些更簡便的方法，有些題也會講下更巧妙的思路和解法。

而且那個老師雖然聲音不大，但是講得很清晰，林瑾聽著反而不是那么枯燥。

林瑾發現，這個補習班的有些人的確在認真聽著課，而有些卻捧著手機在桌子底下玩，或者更有大膽的，直接拿著放在學案上。

那個老師看到后倒也沒過多指責他，只是停下了講題，稍微講了一句:“同學們，不要玩手機了。”

那好像作用不大，最多從光明正大地玩變成偷偷玩，或者直接當做沒聽到。

老師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可能看多了。

“那我們就再練兩道題鞏固一下這個三角代換。”

底下有些同學們紛紛翻開自己的學案開始演算，林瑾做完后，下意識看向靠窗的位置。

只見那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早就做完了題，拖著下巴看向窗外，若有所思的樣子。

窗外的霧氣已緩緩散去了，一點一點露出清晨街道馬路的場景。

紅綠燈下是川流的車輛，非機動車道上還有騎著電瓶車的人，買了新鮮的菜回家，嘈雜的喇叭聲漸漸響起。

他就一直看向窗外，從霧起到霧散。

旁人都以為他在發呆，或許，他看的，是霧氣散盡后，人間的煙火氣。

老師看了看講臺下的學生，看大家都寫得差不多了，就開始在黑板上演算學案上的題。

等老師講完，他已不再看窗外，認真地看著黑板和自己的學案。

林瑾有些好奇。

他看窗外霧散的時候，看著川流不息的人和車，眼神里透著掩飾不住的憂郁和哀傷。

也不知怎的，那一瞬間，林瑾感受到了他身上濃濃的孤獨和落寞。

但是，他對自己這么一個陌生人，又可以有如冬日初陽般溫暖的笑容。

林瑾就這么想著想著，出了神。

直到在老師冗長的講課聲中，一聲低沉的“報告”讓林瑾回過了神。

大家都看向教室門口，那個穿著藍白相間毛衣的男生。

老師朝著他點點頭，遞給他一份學案，溫和地說：“進吧，下次不要遲到了。”

小小的插曲并沒有掀起多大的漣漪，但是林瑾看清教室門口那個男生時，有些詫異。

顧澤。

林瑾真的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到顧澤。

好巧不巧，這個補習班是小班，并不是個大教室。

僅剩的位置就是靠窗那個戴黑色鴨舌帽男生的旁邊。

顧澤淡定地走過去，放好書包，拿起學案，一氣呵成。

那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看了眼坐到自己身邊的顧澤，什么都沒說，接著演算剛剛老師講到的題。

畢竟是同校同級，她和顧澤也不算很認識，林瑾總會有些局促，但很快便調整好了。

在林瑾眼里，顧澤與自己，對彼此而言，都只算半個陌生人而已。

身后的女生在竊竊私語。

“快看，好帥。”“哪里哪里？”

“靠窗那里，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一個穿著藍白毛衣。”

“看見了看見了。”

林瑾聽著她們激動的說著，也看了下那兩人。

林瑾對于外貌沒什么概念，但這兩人坐一起，客觀說，好像真的很養眼。

暗系的黑色與溫暖的白藍，宛若黑夜與晴空，似是璀璨星河與靜謐的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