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墨遲跟著凌少群回了房間后才明白,青翎那句‘你那屋還裝得下嗎’是什么意思。
幾個月不見,凌少群養那只鳥,已經大得他快認不出來了,也虧得蓬夕樓臥室門夠大,才沒把它卡在門外。
屋里原本有一張圓桌,幾把凳子和一個彩繪屏風,為了給果兒空出多點空間,凌少群全部撤走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一張床和一個衣柜。
凌少群拿來干凈的被枕給墨遲鋪上,自己那一套往里面挪了個位置。
整理好被鋪后,他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說:“早點休息吧。”
墨遲站在離床一丈遠的地方,靜得像根木頭。他盯著凌少群,凌少群也禮尚往來盯著他,四只眼睛無聲對望許久。
就在凌少群以為他不會動了的時候,墨遲還是吹掉蠟燭,走了過去。
萬幸這張床延續了蓬夕樓一貫鋪張的作風,做得非常大,兩個人躺上去中間還留有空位,不至于那么尷尬。
為了讓墨遲快速融入刎頸盟,凌少群給他講了一些隊內有趣的往事,還有每個人的生活習性。整個對話都是凌少群在講,墨遲靜靜地聽著。
凌少群告訴他,自己最好的哥們是言青,他們是校友,也是游友,兩人經常一起打游戲。凌少群屬于那種在前面沖鋒陷陣,近身攻擊型的,言青則在后面排兵布陣,他的戰略滴水不漏,兩人合作往往是通殺四方。
至于其他人都是他來超凡實境之后才認識的,大哥嚴肅謹慎,羽潼勤奮好學,關東做的飯菜很好吃,冰靈的醫術很高明,腓腓獸擅長打探消息,南霜穆擅長偷竊開鎖.....團隊分工明確,每個人都有自己崗位。
凌少群說著,半天沒見墨遲有反應,以為他睡了,便側頭去看他,猝不及防地,又撞入了那雙深幽的瞳眸中。
墨遲的頭微微向他靠近,眼簾半闔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他,墨綠色的眼瞳蒙著霧氣,如同飄揚在孤舟上半隱半現的點路燈。
他們貼得很近,稍微一動,就能嗅到對方縈繞枕邊的氣息。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點難以言喻。
凌少群心里一緊,莫名連聲音都有點沙啞:“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沒有。”
輕得似風飄過的兩個字。
凌少群聽糯了。
只覺得耳朵有點充血,鼻尖也有點發紅,他仔細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天氣熱的。
“那,還是不打擾你睡覺了,晚安。”
凌少群身體緩緩往后縮,拉著被子蒙過了頭,假裝自己一秒入睡。
夜晚微風徐來,窗外樹蔭影影綽綽,偶爾有蟲鳴響起,須臾又安靜了過去。
凌少群一只手枕在腦后,保持了很長時間,感覺身旁的人不再有動靜,又緩緩從被子里探出頭來。
墨遲沒有移動過,腦袋還是原來那樣微微向他靠著,已經閉上了眼睛。
凌少群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偷瞄墨遲,而且是在對方沒有戒備心的情況下。
他睡覺時跟常人看起來并無二樣,就是比常人輪廓分明一點,鼻梁挺一點,更養眼一點。可不知為何,當那對綠色瞳孔撐開后,他整個氣質都變了,給人一種冰冷的凌厲感。
這種凌厲感,拒人千里,讓人心生畏懼。
哪怕靠近一寸,都有被凍傷的錯覺。
可凌少群清楚,墨遲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的冷。每當他遇到危險,墨遲會第一時間出現,擋在他面前,將妖怪惡人統統攔下。
只要他需要,他就會在。
這么想著,心里越來越安穩,混混沌沌,凌少群瞇上眼縫,很快便睡去了。
聽到身旁均勻的呼吸聲響起,一動不動的人睜開了眼。
墨遲其實一直醒著,但他知道,如果不睡出點樣子來,凌少群會陪他睜眼到天亮。
富貴人家的床鋪很舒服,又棉又軟,一點兒都不硌身,可惜墨遲卻是根硬骨頭,睡慣了木板床,躺在這么舒適的地方,反而讓他無法入睡。
......
這一晚睡不著的,還有一個人。
關東炊房里,沒有響起預期的鼻鼾聲。
糖豆兒僵著脖頸,兩手揪緊被邊,半挺不挺地看著天花板。
他猜想自己一定是白天被戳壞腦袋,得了什么創傷后遺癥,不然為什么會看到滿屋頂的藍楹精靈。
最詭異的是,關東炊睡覺時懷里還抱了一只。
最最詭異的是,那只藍楹精靈大晚上不閉眼,凈喜歡瞪著他瞧。
然后四目相對,濃情蜜意---呸,糖豆兒都快嚇出尿來了!
他艱辛地背過身去,冷汗唰唰掉,心臟在要罷工不罷工的邊緣徘徊著。
但其實背過去也不盡是件好事,因為這個角度,他能看到更多的精靈。
由于藍藍的緣故,蓬夕樓所有藍楹精靈都集中在了關東炊房間,剛開始時關東炊也怕得要死,但時間一長,他也就習慣了,反正有藍藍保護他。
可初來乍到的糖豆兒不一樣,他都快嚇飄了,瑟瑟嗖嗖抖了半天,居然也沒有把關東炊抖醒。
直到天亮,糖豆兒終于撐不住睡了過去。
......
凌少群是被開窗的光線晃醒的,他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的被褥皺巴巴,團成一個球,而旁邊的被子,整整齊齊鋪在床上,好像從來沒人睡過。
墨遲在站在窗前,穿著一成不變的黑色戰士服。
果兒也醒了,正在賣力地給自己啄毛。
聽見床上有動靜,墨遲開窗的手頓了一頓,又快速關上了,他沒想到這樣都也能把人晃醒。
“你醒得好早。”凌少群揉著半睜不開的眼睛問:“餓了嗎?關東應該做好早飯了。”
墨遲本來想說不餓,忽然聽到一陣肚子打鼓的聲音:“咕嚕嚕......咕嚕嚕......”
真的是一陣,都不帶停的。
墨遲:“......那就吃早飯吧。”
凌少群:“......”你聽我解釋,不是我。
他用幽怨的眼神看向地上四肢大張的鳳鳥,果兒從翎毛里抬起頭,還裝做無辜地歪了下腦袋,看上去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凌少群:“......”
誰養的鳥,這么會裝......好吧,我養的。
洗漱完后,凌少群和墨遲來到膳廳。
現在時間還早,大家都沒睡醒,吃早飯的只有蔣羽潼一個人。
凌少群打著哈欠道:“早。”
“早啊。”蔣羽潼看到兩人才想起,他們是從一個房間出來的順口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凌少群:“要是果兒不打呼會更好。”
桌上有雞蛋餅,油條和豆漿,凌少群給墨遲盛了一碗豆漿,又夾了一塊雞蛋餅給他,自己拿起一根油條嚼著。
“關東呢?吃完早飯了?”
蔣羽潼頭也沒抬:“天亮就和大哥到禿頭丘練級去了。”
凌少群吧唧吧唧咬著油條:“不是說了要少出門嗎?怎么又往外跑了。”
蔣羽潼:“禿頭丘上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二十八宿司南陣,給穿越者練級的,鏡人不會去那里。”
凌少群忽然覺得哪里不對:“等等,你說關東炊去哪了?”
蔣羽潼:“禿頭丘。”
凌少群:“去干嗎?”
蔣羽潼:“練級。”
凌少群:“誰?”
蔣羽潼:“......關東炊。”
凌少群:“去哪里?”
蔣羽潼:“......”手癢,想打人。
凌少群陷入了迷之輪回,關東炊去練級這件事,簡直比關東炊直播生吞大刀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不過轉念一想,也許他是被大哥脅迫的呢。
“墨遲,走,我們去拯救關東。”
說完他就著墨遲的碗喝了一口豆漿,便拉著人出發了。
蔣羽潼細嚼慢咽下去一塊雞蛋餅,慢條斯理說道:“救什么呀,是他拉大哥去的。”
顯然,他這句話沒能傳到急急忙忙離開的凌少群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