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嚴將軍,不知還有什么特別的人物存在?”思文赫蘭特意提到:“我在城中見過一架能載人飛天的木鳶。”
聞言廟祝輕輕點了個頭:“太安有一位老神仙,建城之前就居住在此地。老神仙擅長點睛之術,制造出許多木塑活物,有飛天的木鳶,有入水的木魚......”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木魚,笑著道:“當然,不是指這個,是一種能在水中自動捕魚的魚鉤。老神仙還教導百姓飼養(yǎng)用來看家護院的藍楹精靈,因此深得民心。”
關東炊從思文赫蘭背后探出個頭來:“老神仙?還有這號人物設定?大哥,這一定是個高大上的NPC,必須把他找出來呀。”
思文赫蘭問廟祝:“在哪里能找到這位老神仙?”
廟祝說:“太安城北門外,沿著水流往前走,盡頭有座清濛臺,老神仙就住在清濛臺上。”
思文赫蘭道了聲謝,轉身去點香和蠟燭。
南霜穆跪在一個蒲團上,十指合掌,虔誠恭敬地叩了三下頭。思文赫蘭給她遞來的線香,她就攥在手里,也不往香爐上插。
嚴尤將軍,我不是信徒,很少燒香拜佛。他們說你靈,我相信了,請你保佑凌少群他能度過難關,活著走出超凡實境......
香灰燃盡,掉落她手背上,南霜穆不為所動,依舊虔誠禮拜著。
而她所盼之人,此刻立在茫茫雪海,面對惡魔的挑戰(zhàn)。
狂風掃過,嚯嚯打臉,凌少群凍得發(fā)腫的兩只耳朵已失去知覺。瀟瀟風聲,成了恒久的鳴音。
累,好累,快撐不住了,什么時候才能擺脫......
他的右手和七星莫絕融為一體,五指早已僵硬成形。手臂處流下的鮮血,也凝結成戰(zhàn)士服上奇異的圖案。
意識在饑寒交迫中打架,昏昏欲睡,又痛苦欲絕。凌少群以為自己會倒下,可每當能量值跌到最低點時,又奇跡般地恢復了一半,即便無靈藥的輔助,他也堅持了下來。
身前沒有鏡子,卻站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那人雙眸緊緊盯住凌少群,就像獵人盯著志在必得的獵物,表情夾雜著輕蔑與狂妄。
現(xiàn)在對于凌少群而言,最有利的事情大概就是沒有痛覺了,身體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打哪都不痛,打哪都不屬于自己。就算下一秒被大卸八塊,他大概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首分離吧。
似是猜透了凌少群的心思,叱笑著撕掉胸前破碎的衣物,露出見血的傷口:“不痛是吧,我也不痛,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
凌少群的神情慢慢凝滯下去,又問了一次那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你是我,但從今天開始,就只剩下我了。”叱的回答還是模棱兩可,既沒有給出答案,又牢牢揪住了凌少群的心。
他突然不想死了,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如太陽下的旱金蓮,瞬間發(fā)了芽,破了土。太多謎題還沒有解開,就算硬撐,凌少群也要撐到到答案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叱的聲音回響耳際:“認輸吧,你打不過我的,為了這一天,我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
緩緩抬起血絲遍布的瞳孔,凌少群直視對手:“我承認你很厲害,但你永遠贏不了我。”
“哦?”叱挑起眉,興致昂揚地問:“怎么說?”
凌少群:“因為你猜不到我下一招會出什么。”
“那就試試看。”如聽到一個粗俗的笑話,叱裂開了嘴。可惜那個笑臉實在太丑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叱根本不會笑,他只是在努力地模仿,讓自己看上去更像一個常人。
“崛地起刃!”
凌少群大喊一聲,冰魄大地驟然裂開一道缺口,寒氣凝聚成一把冰雕之劍,從缺口處冉冉升起。
凌少群的斗志就是叱最好的調劑,他越強大,他就越興奮,他越洶涌,他就越張狂。司銅方戟發(fā)出嘯鳴,即將沖破空氣。
凌少群御著冰劍直沖叱而去,在對方有所動作之前,又釋放出另一個招式:“血煞彌啰!”
滾滾冰沙跟隨劍花亂舞,于兩人間筑起一道霧墻,冰沙四散,嘩嘩射向身前之人。
叱立馬閉上了眼睛,他早已習慣風雪天氣,再惡劣的環(huán)境他都不怕,只要一會,只要短短的一會,他便能捕捉到凌少群的身影......
就是這個時候!
凌少群抹一把血在手中,念出大地之印的咒語,手腕上的丹水玉頃刻間發(fā)出耀眼光芒。
這是他第一次在戰(zhàn)斗中使用中級幻術,凌少群連一半把握都沒有。
僵硬的地面頻頻破裂,竄出一條條白冰,冰條像自己長了生命般,沿著叱的雙腿纏繞開來。
叱怎么都料想不到,身為戰(zhàn)士的凌少群,居然會使用幻術。
千斤重力將叱壓住,直到跪在地上那一刻,他還是一臉難以置信:“你怎么會幻術?!”
“我說了,你不會猜到我下一招出什么。”此刻的凌少群面色冰冷,和叱倒是十分相似。
叱冷冷地瞪著他,仿佛要用眼球把對方瞪碎。雖然身體被冰困住了,但叱還能用意念召喚司銅方戟。
狂風刮開百里地,天雷滾滾,司銅方戦如大山壓頂之勢朝凌少群撞了過去。
凌少群還沒動,七星莫絕先動了,迎著強悍的攻擊,飛速與司銅方戟碰撞在一起,一時間青光蓋地,炸開煙花斑斑。
凌少群沒有給叱留出多少時間,他記得大哥說過,想贏一個比你強的人,就要乘其不備,一招制勝!
當叱的注意力從司銅方戟轉移至凌少群身上時,發(fā)現(xiàn)對方不知何時已經閃身跟前,而且兩人的距離相當近,臉頰貼著鬢角,還用一只手重重摁住了自己的身體。
這么親密的動作起到了迷惑人的作用的,叱的大腦有剎那間空白,但很快,僵硬的身體告訴他,他又著了凌少群一次道。
叱緩緩低下頭,腹部流出鮮血的地方,此時正插著一把鳳尾刺,刺末那顆藍鉆相襯在紅色的血液上,異常耀眼。
失去意念的司銅方戟,如同失去靈魂,頃刻倒地。
凌少群后退一步站起來,握住凱旋的七星莫絕,抵在了叱的額頭上,宣布這場戰(zhàn)爭的結束。
“復制品就是復制品,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我。”
聽到這句話,叱又笑了,過于夸張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我從‘出生’就沒有離開過雪幽山,以前父親經常來教我練劍,我很努力,每天不眠不休地練,為的就是得到父親的認可。但是,當我能用意念操控司銅方戟后,父親就不再來陪我了。他說,想要離開雪幽山,就要打敗那個和我長得一樣的人,只有打敗他了,我才有資格當父親的兒子。雪幽山沒有鏡子,我開始好奇自己長什么樣,于是就用冰制造出了這些鏡面,我每天對著自己的臉看,帶著嫉妒的心情看......”
凌少群垂眸聽著,竟然有些憐憫眼前這個魔鬼。
叱說著說著,無意識地流下了淚水:“我試了很多方法想要逃離這里,最后一次,我差一點就逃出去了,就差一點......結果還是被父親捉了回來。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父親用鐵鏈將我鎖在了山門里,從此以后我的世界就再沒有陽光。他們都以為鎖住我的是鐵鏈,其實真正鎖住我的是父親的心,我可以掙脫鐵鏈逃離雪幽山,但我永遠得不到父親的認可。”
叱低頭又看向了腹中的鳳尾刺,瞳孔流光溢彩:“我從未見過這么漂亮的匕首......”
凌少群眉眼動了動,有些不忍,但他明白決斗場上沒有同情可言,這一秒你妥協(xié)了,下一秒敵人的兵器可能就會架在你脖子上。
僵持片刻,他不得不念出封印的咒語:“魑魅魍魎,萬魔歸中。”
叱抬起頭,第一次有了慌張的神色:“等等,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放我出來的嗎?”
凌少群:“我想知道,但我會自己找出答案。”
四周雪花如棉絮被撕開,幻化成鬼影幢幢,一層又一層籠罩在叱身上,將叱圍成了一個雪人。
“等我走遠了,這個幻術就會失效。”他停頓了一下,又說:“我知道你喜歡,但這是墨遲送我的,不能留給你。”
凌少群將鳳尾刺拔出,抹掉上面的血跡,小心收入懷中。
最后看一眼冰封的人,他轉身蹣跚著離開了。
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排歪斜腳印,偌大的冰雪世界,又剩下他孤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