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避水白袍
- 抹油掛刀去
- 澗中劍
- 3524字
- 2020-08-18 21:28:23
林中窸窣。
圖塔也看著林中,他同樣感覺到了,有人在林中。
那人嘴里罵罵咧咧:“你個鬼啊,就知道碰到你我就要倒霉!我就路過的,你們繼續(xù),和我沒關系啊!”
“你都看到人黑煞大長老的臉了,你不出來,人過會也要殺你!”番薯吼道。
“我可沒看到,什么都沒看到啊!”那人繼續(xù)說道。
“娘的,你再不出來,我就要被這人給殺了!”番薯再吼道。
“你早點給殺了才好呢!”那人道。
“那方姑娘呢?”番薯繼續(xù)問道:“你小子都跟了她一路了!”
“我這不是擔心我的房客別出意外嘛!”那人答道:“她可是開了我的上房還沒給錢呢,這要出事了,我找誰要錢去?”
“你個死人,什么時候還學會憐香惜玉了啊?”番薯繼續(xù)
圖塔卻沒有和他多說話,直接循著聲音再次將手中的刀給扔了出去。
“噌---”只聽到一聲鑌鐵交加之聲,就見有一人緩步走出,淡淡道:“隨便打斷別人講話,那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啊。”
來人聲音并非是之前和番薯吵架的那位,而是一個身材清瘦,相貌俊朗的青年。
且看這青年,瓜子臉,柳眉長目,高鼻朱唇,嘴角帶著一抹淡然淺笑,遠看很是清爽,近看皮膚卻帶著一絲粗糙,眉宇之間也透著滄桑。
再看這青年頭戴花翎,身披紋云白袍,腳踏七星軍靴,腹蓋護心鏡,臂別白銀甲,于這儒雅書生裝扮中,再添一絲殺伐之氣。
這青年一手背負,一手倒提一桿長槍,槍柄齊眉,槍頭帶齒,長纓飄散,傲立風中。
緊跟著這青年的,也就是之前一直與番薯在拌嘴的,正是山下鎮(zhèn)上云尚鮮樓掌柜的朱善東,他手里正拿著適才圖塔所用的那柄短刀,仔細端詳著。
“好刀,好刀!”朱善東看著這柄帶著微微彎曲的短刀,極為贊嘆這刀的制作工藝,刀身本就是精鐵打造,通體銀白,再看這刀刀背開著幾孔,孔內(nèi)帶著如同西域佛教密宗所用經(jīng)桶那般的旋鈴,這刀快速揮出時這些旋鈴同樣會飛速旋轉(zhuǎn),散發(fā)著迷晃的光,響著宛如春鈴的悅耳叮當。
“可惜,不是你的刀!”說著圖塔手腕一轉(zhuǎn),一股巨力仿佛是從刀身上發(fā)出,硬是一個旋轉(zhuǎn)擊退了朱善東,而后飛回到了圖塔的手中。
“認主之刀,暗蘊刀靈,的確是好刀。”番薯說道:“破境之人,得天之功,也有幸者,兵刃能通人神識,可隨心所欲,如臂使指。這把刀,已通你神識了吧?”
“的確。”圖塔回答道。
“那這刀,該有名?”番薯繼續(xù)問道。
“名為守心。”圖塔回答道。
“好名字,刀身宛如平湖,刀法密不透風,可安人神,守人心。”番薯笑著說道:“確是好刀!”
持槍青年點了點頭:“連你也稱贊的刀,那定然就是好刀了。”
番薯看了看持槍青年,說道:“還道你不會來的,沒想到,才一日,也到了。”
“兄弟所托,怎會不來?”持槍青年回答道:“既然來了,就一定終人之事。”
“那你也該知道,你現(xiàn)在面對的,可是黑煞長老。”番薯道。
“甚好。”持槍青年左手虎口托起槍柄,右手持槍,架于眼前,瞄準圖塔,嘴角帶笑,淡淡說道:“重提槍之日,就可與這等前輩高手過招,幸事。那晚輩討教了!”
“槍頭銀亮,多有血洗,也是好槍!。”圖塔說道:“討教算不上,今日我們不死不休。”
“這槍,也有六年未曾飲血了,如今黯淡了許多,讓前輩見笑了。”青年說道:“那我今日,就借前輩這破境高手的血,給他再開封!”說著,青年仿佛手提游龍,直朝著圖塔攻去。
“討教,也討命!”
短兵對長兵,短兵求近身,而長兵則更希望拉開距離,故而青年進入槍可攻范圍,立時收步,所出槍法也多以壓制為主,出槍又快又密,意圖保持二人距離。
那邊圖塔雖是不停希望能靠近那青年,卻無奈他的槍法縝密,未曾讓他能尋得絲毫破綻。
兩人保持著距離,不斷過招。
刀法恍惚絢爛,槍法璀璨華麗,鑌鐵交加,火光四濺,落葉飛花,飄散漫天。
“這也是你朋友?”方知遙問道。
“他是我兄弟。”番薯說道:“名字喚為俞聲漸。”
“避水白袍俞聲漸?”方知遙聽到這個名字,有些吃驚,笑了笑:“只聽聞他的琴藝名冠江湖,一襲白袍,裂箏成曲,不染纖塵,乃是江南世家有名的儒生,未曾想他的武功---”
“其實他的棍棒功夫,我們兄弟幾個,都難望其項背。”番薯說道:“槍法之難,在于剛?cè)岵1犷^剛,方才可有萬千變化,他那柄槍槍柄乃是滇南鐵藤枝封以海南琥珀蠟,韌而不斷;槍頭則是朔北寒鐵配上燕蒼山歸地巧匠打造,鋒利無比,如此,才能將他槍法發(fā)揮到淋漓盡致。”
果不其然,俞聲漸槍法越發(fā)凌冽,于這秋日肅殺之中,寒光閃閃,卷起地上萬千碎葉飄飄落下,仿佛是天降大雨,一人,槍周身而轉(zhuǎn),刺向一方,獨舞。
再一刺,槍尖頂在了圖塔喉口,若不是圖塔突然收刀提前護住,這槍就已要穿過他的喉口。
“好槍法!”圖塔長舒一口氣:“密不透風,讓我一息,至此方敢呼出。”
俞聲漸道:“本想著,我的槍已夠密了,但每一招,也都被你給接了下來了。”
圖塔笑了下,摘掉了斗笠,露出了斗笠下那張仿佛是被烈火灼燒過,滿是血紅深洼可怖的臉,道:“你這后輩,確實難纏。”
俞聲漸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嘴上卻依然說著:“前輩謬贊了。”
“槍法一直都是越老越辣。”圖塔說道:“你這年紀,在槍法上能有如此修為,我真舍不得殺你。”
俞聲漸臉上依舊淡然:“我也很舍不得死在前輩手里。”
“但我還是得殺你。”圖塔說道。
“是。”俞聲漸點了點頭:“我有個朋友曾說過,該死的人,終究會死;想活的人,一定會活!”
“所以---”圖塔說道。
“我還年輕---”俞聲漸挑了挑眉毛:“俗世多嬌,我還有許多未曾見過,所以我比你更想活。”
圖塔沒有回答,只有渾身上下,爆發(fā)出來猛烈的殺氣。
劇烈的內(nèi)息,不斷從圖塔身上激射而出。
一片落葉飄下,內(nèi)息經(jīng)過,居然將這片落葉直接切成了兩片。
俞聲漸也覺得不好,急忙橫槍抵擋,但那內(nèi)息仿佛是萬千刀刃激射而出,即便俞聲漸以槍抵擋,身上衣服還是瞬間被切裂,槍柄琥珀蠟上,也多出了數(shù)道刀痕。
刀氣不減,狂風不斷吹過俞聲漸。
“他破境神通居然是破體無形刀氣!”番薯吃了一驚,看著俞聲漸在這刀風之中,被吹裂衣衫,吹掉頭翎,急忙吼道:“老俞,快躲開啊!”
俞聲漸轉(zhuǎn)頭看了眼番薯,似乎是說了些什么,但說的那話,卻給這劇烈刀風給瞬間吹走。
他沒有退,而是將槍收起,再不做防御之姿,逆著風,沖向了圖塔。
寒芒一閃點星辰,梅花落枝迎陽春。
白袍避水煙波里,不知誰人槍下魂!
槍,扎入圖塔的肚臍,沒有絲毫偏差。
俞聲漸嘴角笑容依舊,卻唯有一行血,在嘴角滲出。
“喂---喂---兄弟!”番薯和朱善東趕緊沖了上去,扶住俞聲漸。
番薯看著這會渾身傷痕累累的俞聲漸:“你---你這是何必呢?”
那邊圖塔雖是肚臍中槍,真氣瞬間外泄,再無法釋放破體無形刀氣。但他手中依舊拿著守心刀,他顫顫巍巍走向了俞聲漸,吼道:“老子四十年道行,都被你給毀了!”
朱善東也收起了嬉笑面容,怒而轉(zhuǎn)頭,死死盯著圖塔。
他沒有說話,手指如電,瞬息一指,打在了扎在圖塔肚臍眼上的槍尾。
番薯也是怒起,左手別著圖塔肘窩,右手直接推起守心刀,邪返星引之氣全數(shù)打入他手臂之中,直接一折。
瞬間,槍穿其肚,刀沒入喉。
“老俞---老俞你沒事吧?”番薯急忙過來看俞聲漸的傷勢,這會他身上滿是傷痕,盡是鮮血。
俞聲漸卻不比方知遙,有那神通,可瞬間治愈身上傷勢。
此刻方知遙只是身上火光一閃,之前的傷勢就已經(jīng)盡數(shù)恢復了。
“沒事---我沒事---”俞聲漸咬牙想要坐起來,但受了如此傷勢,每動一下,都是劇痛。
“你別說話了?”番薯伸出手指,嚴格控制好邪返星引的量,一點一點打入俞聲漸的穴道,先為其止住血。
“哎呀,我真沒事---”俞聲漸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他破體之后的神通乃是破體無形刀氣了---”說著,俞聲漸將肚子上那塊護心鏡給摘了下來,這塊精鐵打造的護心鏡上面也是刀痕累累,剛剛摘下,就立刻碎裂開來。
“只是手臂和肩膀上受了點傷而已---”俞聲漸說道:“未曾傷到要害。”
“你---你原來早就知道啊?”朱善東大石落地,拍了拍胸口:“你早點不說,當真是嚇死我了!”
“哈哈---”俞聲漸笑著道:“你上次回了老陸說有黑煞在這里,他就知道你肯定要去惹這事情了,立刻就去查了江湖上前幾年所有未曾被任何幫派承認負責的殺人案,推測出了其中幾宗極有可能是黑煞動手的案子。立刻就飛鴿傳書給了我,讓我趕來馳援。書信中說了,被殺乃是一品以上高手的案子有被毒殺的渾身潰爛化為血水,有被燒死的近乎燒為黑炭,還有被刀殺死的,仿佛凌遲一般,且都是生前受的傷。”
“老陸不相信有人能在一品高手防備情況下,還能如此傷他。”俞聲漸繼續(xù)道:“若真有這樣的人,定然是武榜之人,但看遍武榜,都沒有這樣的人存在。所以他便猜,那人定然破境之后悟得了破體無形刀氣,看來這次他賭對了。”
“而后他便去找了那些死于這種刀法之下的驗尸記錄,將他們身上每一處刀傷都畫了下來,經(jīng)過層層推演,他才找到了這人的罩門,就是肚臍出。”
“你也真敢賭的---”番薯問道:“那老東西,他有說他也過來嗎?來了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頓,居然讓你去冒這么大險!”
“也是我堅持的。”俞聲漸道:“六年未曾握槍,但唯有握槍這一刻,我才覺得我是我。”
“那個,敢與神仙一換一的我自己!”